校慶的第二天,運動會將在今天結束。


    今天的鍾名失去了自己的獨處時間。


    當一大早他看見樂音的時候,觸手般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纏過來,然後綁緊。


    一被抓住就無法逃脫。


    ……


    “你在做什麽?”


    鍾名不可思議地看向樂音,她拽著自己到處走,現在還問這個問題?


    “別裝傻。”樂音微惱,伸出手指戳向鍾名的腰間。


    鍾名隨手擋住,引發樂音更猛烈的攻擊,手指連連點在腰側的軟肉上。


    “一點反應都沒有。”樂音嘟囔著收手,鍾名歪著身子,平靜地注視,完全沒有一般會出現的怕癢的反應。


    “昨天的勇者考驗,你怎麽就自己通關了?”


    鍾名想了想:“不是自己。”


    “是啊……那是兩個人的共同亮相,會讓人覺得,啊,他們就該是一對,拔出劍的勇者,遇到屬於他的女孩,並肩站到一起,命運般邂逅,踏上旅程。”


    “……王道的故事啊。”鍾名事不關己般說道。


    樂音凝視著鍾名的臉龐。


    他把想法藏起來,留給外界一副敷衍的麵孔,誰還能看穿他的內心?


    她也不能。


    樂音幽怨道:“本來是這樣的,但你選擇了另外的劇本,隨便找了個背景板,攬下一切榮光與責任。”


    這麽評價鄒子棋……嗯,也挺好。


    鍾名自是不會為鄒子棋抱不平,最好提都不提。


    “你也挺入戲的。”他說。


    入戲?那可未必……樂音輕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幫你成為孤獨的英雄。”


    鍾名眼角一跳。


    “至於那個女人,在這條道路上,隻能獻祭掉成為力量的來源了……開玩笑的。”


    不好笑。


    鍾名默不作聲。


    ……


    這件事似乎就這麽翻篇了。


    鍾名可是知道的,樂音完全的小心眼,她可不管什麽理由,誰對誰錯,你拿走了她的東西,她就要報複你。


    站在鍾名旁邊的位置,那是她留給自己的。


    但計劃歸計劃,總不是什麽都能順心如意的,原因就是,她很忙。


    忙到沒法顧及到鍾名,讓他自行活動,打亂了計劃。


    甚至今天也是硬擠出的時間。


    樂音在向他抱怨著。


    “我都搞不懂怎麽能出這麽多問題,這裏沒準備好,那裏又搞錯了,事先安排好叮囑的事情,都沒法順利完成。


    “什麽事都要我經手去做,有些人不給命令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這樣工作一不協調,時間就來不及。


    “碰到什麽全都來問我,收發表單也問,搬個東西都要問……”


    她就這樣說著細細碎碎的事,組織一場大型活動的各種麻煩繁瑣拚湊出全貌。


    鍾名聽著聽著,從那些語句中感受到她的情緒。


    “你為什麽那麽拚命?”鍾名疑惑地問,這是他所不理解的。


    鍾名並沒有從樂音身上看到多少喜悅和滿足,推動她去做的是單純的決意。


    樂音的情緒也很淡,一直以來都是,和他很像,但不同的是他是因為異能,而樂音……


    大約天性如此。


    按理來說相似的他倆應該有感同身受的地方,實際卻是鍾名眼中的樂音謎一般不可預測。


    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悲歡並不相通……


    “那怎麽辦?都決定好了,做到這了,總得盡力做完吧。”


    樂音的回答沒解決鍾名真正的疑惑,偏離了重點。


    鍾名沒打算探究下去了,因為得不到答案。


    她總是藏著真心。


    就像自己,就像很多內斂的人,重要的話藏在心裏,隨時間逝去,連自己都忘了。


    鍾名迅速切回一般的狀態,聽著樂音繼續不真切的抱怨。


    從她的口中能聽見許多蠢蠢的家夥,他們犯錯、笨手笨腳、鬧出笑話……她似乎能一直細數下去。


    每一個人,每一件事,她似乎都記得。


    話題談起之前,她說最初隻打算在運動會搞事,結果越整越大,原來的計劃完全擱置。


    全部精力投入這個群星祭典,卻太倉促,沒有經驗,辦得不滿意。


    鍾名不是很同意,他覺得樂音已經做得夠好了,甚至說難以想象。


    如果不帶他玩就更好了。


    ……


    鍾名是官定的主角。


    關注祭典的人都逐漸意識到這一點,接連兩天突破考驗的英姿登載在校刊上。


    那照片帥得像在拍寫真。


    一般人體驗過考驗難度的,看了感歎一句“這麽吊”,然後是“這麽玩?”。


    群星祭典的本質是一場大型真人扮演活動,故事隨著時間一點點進行。


    這意味著,勇者選拔真實發生著。


    勇者候選鍾名,通過了兩個考驗,拔走了太陽光明之劍,穿戴上反轉之炎甲。


    現實中,那兩個舞台還在開放挑戰,但在劇情裏,這些可是唯一的!


    五枚種子,五次考驗,五份力量。


    故事的主角到最後總是會集齊全部的必需品,在一切的終局和大boss對轟。


    即便在這個過程中有部分被奪走……


    那麽,對這次活動又如何呢?


    如果有人先主角之前通過了考驗,祭典那夜會發生什麽?


    又如果,某個人通過的考驗比主角更多……


    這很難,畢竟鍾名以絕對的優勢領先,他再通過一次就超過一半。


    將徹底無法反超。


    於是乎,一群人燃起了鬥誌,學校論壇上成立的攻略組得到很多人聲援。


    他們的目標和口號是:打破劇本,打破命運。


    人人都可能當主角!


    ……


    樂音在和鍾名講這件事。


    “他們最大的目標是阻止你,這三枚種子分給一個人,兩個人,甚至三個人都好,總之不能給你。”


    鍾名:“我這英雄角色好像不怎麽受擁護啊。”


    “不長眼的雜魚反派罷了。”樂音冷哼,“隻會被無情碾碎。”


    鍾名對自己都沒那麽有信心,那些考驗有夠刁鑽的。


    也沒法適應這中二滿滿的發言。


    “他們真的能跳出‘劇本’嗎?”


    連他這個主角都不知道那什麽劇本是什麽玩意。


    沒見過這麽被放任的主角。


    好像也沒人要求他去參加考驗,雖然看樣子樂音對此也有計劃,那她考慮過別人在他之前通關嗎?


    不可能想不到,但她依然不著急不在意,她篤定自己會走到最終的夜。


    也隻需要那一夜。


    考驗不重要?還是說……


    “你們全都留有暗箱操作的餘地?”鍾名狐疑地問道,他想起拔劍時的異狀。


    又回想昨天的迷宮,流動的水聲回蕩耳邊。


    可操作的地方不要太多。


    頓時無語地看著樂音。


    “暗箱操作也太難聽了,這叫……劇本。”樂音露出委屈的小表情。


    攻略組知道他們要打破的劇本是這種東西嗎?


    鍾名頓了會,歎道:“好歹知會我一下吧,讓我有心理準備。”


    “你又不會按計劃來,”樂音反道,“忽然這麽主動,跟我們的時間安排對不上了。”


    我的錯?什麽牛頭不對馬嘴的自說自話,這就不講道理。


    鍾名理智地沉默下去。


    樂音臉色一正,假裝嚴肅,又勾起笑容:“雖然確實留下了暗手,但是我可是非常相信你的,你肯定能靠自己通關的。”


    還就是那麽篤定。


    鍾名有點相信她的話,這很符合她的作風,暗中把控全局,並不約束棋子的行動,卻跳不出這棋盤,也違背不了既定的規則。


    棋局便在一步步落子中收束。


    鍾名似乎看見了越來越窄的那條線,那是唯一的一條路,自己是路上唯一準許的行人,路的盡頭樂音站在那裏。


    群星祭典是一個繞圈子的,讓他們倆對話的舞台……大約沒人想得到其一大目的是這個。


    他意識到,隻有自己才能打破所謂的劇本,以逃避的方式——藏起來,逃跑;或者不配合,放水,攪亂祭典。


    他可以把一切砸爛,弄得一團糟。


    樂音會對此有預案麽?


    會有辦法把他揪回來?還是一個沒有主角的不那麽完美的保底劇本?


    會有麽?


    還是逃呢?她真的把自己抓得夠緊麽?


    樂音並不能提前想到一切,就像眼下她料不到自己通過了兩個考驗。


    她想的是先為考驗造勢,讓考驗攔住所有人兩天,然後領著他強勢突破。


    聚起來的勢就變成鍾名的勢。


    現在沒按照計劃來,繞了個彎子,但結果差不多,越來越多人眼熟他。


    鍾名討厭站在人前受人矚目。


    所以,要做麽?


    鍾名露出一點譏諷的笑。


    “別太自以為是。”


    ……


    以前的鍾名那就想方設法地逃了,但現在,他心裏藏著一點期待。


    期待那一夜的到來。


    為變化和彷徨畫上終止的符號。


    所以他才自行參加勇者考驗,這是他的潛意識在促使。


    “武器,鎧甲,今天的勇者會獲得什麽?”鍾名問樂音。


    “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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