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從麵前四皇子的臉上看見了幾分惱意。


    扯唇有些尷尬一笑,阮枝隻準備回自己居住的院落,順著顧昀的目光,她看見了自己衣裙上沾染的血,瞬間有些惡寒,偏偏如今大庭廣眾之下又不能把衣服立即脫下,隻得想著快些回去換下,這可是人血。


    周圍的人都能夠感覺到如今氣氛的不對,隻低下頭去,當做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見。


    半晌,顧昀才道:“去回去把衣服換下,以後若是遇見此等事,隻不要一個人便衝過去,若是沒有遇見太子,你今日必定會吃苦頭。”


    阮枝自知理虧,隻有些泄氣的點了點頭。


    見她這副模樣,顧昀不由皺眉道:“你如今竟還是什麽也想不起來?”


    阮枝對上他審視的眸子,隻冷冷的道:“若是能想起來,誰願意當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並且我裝失憶對自己又有什麽好處。”


    顧昀眉頭一皺,沒有理會她語氣中的無禮,轉身便離開了此地。


    阮枝見他離開,隻聽到旁邊丫鬟說話才想起了自己要換衣服之事,便立即也向著自己住的院子而去。


    到了院中,推開房門,阮枝便十分難受的把衣服給脫了下來,她望著那駭人的血跡,隻想起那人被砍了手的模樣,頓時便覺得心中也有些發寒。


    原來那人是太子,果真氣勢不凡,隻那雷厲風行的語氣,她便暗自在心裏道:“兩人相比還是這四皇子看起來好相處一些,至少她如今還是他的側妃,他必定不會讓自己出什麽事。”


    沐浴換好衣服,阮枝便渾身無力的躺在了床榻上,想著今日自己撲上去救那女子之事,確實是有些衝動了,她又不會武功,若是今日沒有撞見太子,確實會如顧昀所說後果不堪設想。


    用錦被蒙住頭,她把身子徹底蜷縮了起來。


    顧昀推門進來便看見這樣一幕,不由的皺著眉把蓋著她的錦被掀開,隨即道:“你把這房間布置成這樣,是存心想讓人懷疑我們兩人之間有嫌隙了?”


    阮枝不由的冷哼一聲,心想這還用瞞著嗎?想必京中之人看他對自己的態度也都能猜到。


    見他坐在床沿上,阮枝不由的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問道:“你過來幹什麽?今日之事我已經知曉了是自己太過於莽撞,以後定不會了。”


    見她低眉順眼,顧昀隻也沒有再說什麽,她一閨閣小姐哪裏見過殺人的場麵,他本來是怕她撞見那一幕被嚇到,如今看來倒是自己多想了。


    見她既然無礙,顧昀隻背著手走了出去,他走了之後,外麵伺候的丫鬟便走了進來,阮枝接過丫鬟遞上來的水喝了一口便聽她道:“夫人,主子應當是擔心你白日受了驚嚇,才過來看你的。”


    阮枝被嗆到輕咳了一聲,隻抬眼看向麵前的婢女不由的扯唇笑道:“看樣子他在府中還挺受喜歡。”


    婢女臉色一紅,隻低眸垂眼道:“奴婢隻是覺得主子對夫人還算不錯,夫人不應當處處頂撞主子。”


    對她還不錯,阮枝想著他近日的行徑,隻覺得這婢女定然是眼瞎了,明明他對她已經足夠惡劣,在別人眼中竟然還是好的,難道便是因為他是皇子,所以她便要低他一頭,這該死的世道,她可也是個閨閣大小姐。


    顧昀出房去之後,便一路去到了自己的住所。


    想著自己大半夜竟然想著過來看她,也是有些瘋了。


    步入院門,侍衛十六仍在院外候著,他不由的停住步子,似是想到什麽一般道:“十六。”


    十六躬身行禮:“主子。”


    “太子今日撞見她定非偶然,你以後派人暗中看著她,切莫再讓太子與她有任何接觸。”


    十六稱是,隻又道:“如今夫人連太子都認不出,應當不至於再與之通什麽消息。”


    一聲冷哼傳進了十六的耳朵裏:“她如今雖認不出太子,可你莫要忘了,以往她的心上人可便是太子,若是哪日突然恢複了記憶,不防為了太子從府中竊取什麽消息出來。”


    十六聽到此也覺得有道理,畢竟以往的夫人的確對太子格外癡情,他隻道:“太子雖不喜歡夫人,可如今夫人已經是主子的側妃,為了對付主子,他定然也會在夫人身上下功夫,早知道這般,當初主子便不應該把人給娶進府中。”


    顧昀皺眉:“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父皇既然下了旨,定然要有人娶她,太子能夠利用她,我們便也能利用,若是如今除了她,隻怕他們還會安排別的人進來,若是這般,是她還簡單些。”


    “如今阮家已經徹底把她當做了一顆棋子,我們隻需要牽製住她,便能夠掣肘阮家,倒也不虧,隻不過她身邊的人,定要細細的排查一遍,定然不能讓有些釘子溜進來,壞我大事。”


    想著如今朝堂上的紛爭,顧昀隻道:“這京城,看似風平浪靜,可實則風起雲湧,若我不爭,也會有人逼著我走……”


    十六望著主子,隻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之意:“主子放心,隻要有屬下在,定然能夠保你周全。”


    阮枝終究還是被那一遭給嚇著了,幾夜來頻頻噩夢,直至太醫來看過,開了幾副安神的湯藥喝下才好了起來。


    短短幾日她眼下青黑,隻如同生了大病一般,顧昀無暇來看她,恰好在此時,阮家的三公子從外麵遊曆回京,聽說妹妹病了便前來探望,他便留下阮家三公子在此多住幾日。


    阮謹之進門時便看見了她的一副病弱模樣,不由的皺眉打量許久開口喚道:“枝兒?”


    幸好阮枝已經提前得到了風聲,知曉這位是自己三哥,便有些虛弱的開口道:“三哥。”


    阮謹之皺眉坐下拿起她手腕給她把了脈,隻沉吟道:“驚嚇所致的失魂之症,我給你開些藥方,喝下便好。”


    阮枝驚覺他竟然懂醫,隻不由的望著麵前的阮謹之道:“我還因為落水失了憶,到如今都還沒好。”


    阮謹之望著她無辜的麵色,隻打量了許久,才笑道:“怪不得,怪不得這次見你發覺你跟以往不同,原來是失了憶。”


    他在銅盆中洗幹淨手,隻用帕子擦幹道:“失憶之症如今還無法醫治,說不定哪一日便會想起來。”


    婢女已經端藥進來,行禮之後把藥碗放在床榻旁的桌子上,隻道:“夫人,喝藥了。”


    阮謹之見她望著黑乎乎的湯藥一動不動,隻笑著接過藥碗用勺子舀了吹了吹遞到她麵前笑道:“如今已經成了四皇子側妃,怎麽還如此孩子氣。”


    阮枝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情驚的有些不知所措,忙接過藥碗道:“三哥,我自己來就好。”


    阮謹之望見她這副模樣,隻眸光閃了閃,若有所思。


    顧昀從府外回來,想著阮謹之如今還在府中,便抬步向著後院而去,剛走近阮枝的院門前,便撞見了剛從裏麵出來的阮謹之。


    阮謹之看到他,先是一愣隨即行禮道:“四皇子。”


    顧昀望著麵前男子一身書生打扮,眸光落在他的麵上,隻發覺阮家的這位三公子與阮枝竟無一分相像。


    他隻對其微微一笑道:“阮三公子,不知枝兒現在如何了?”


    阮謹之笑道:“枝兒已經睡下,我見妹妹這段時日清減了許多,想必是因為失憶的緣故。”


    聽他提起阮枝失憶之事,顧昀隻不由的眯了眯眼睛,隨即笑道:“若三公子無事,不如去我的書房一敘?”


    兩人坐於書房中,丫鬟端茶進來之後便退了下去,四目相對,阮謹之隻沉吟許久,才道:“四皇子,謹之有話要說,還請你以後能夠庇佑妹妹一二,她……從不摻和阮家之事。”


    顧昀飲了一口茶笑道:“三公子不必這般說,恕我直言,以往我隻聽聞三公子少年便出去遊曆,不知為何會如此關心阮枝這個妹妹?”


    阮謹之隻有些憂慮的道:“妹妹其實並非阮家之人,乃是幼時救我一恩人之女,因為當時恩人逝去,我便把她抱回了府中,此事府中一直都瞞著她,所以希望四皇子能夠替我隱瞞此事。”


    顧昀沉吟許久,隻才道:“看來阮府中,除了三公子之外,當真沒有人會在乎她的性命。”


    阮謹之眉頭皺起:“我收到信時,枝兒已經嫁進了四皇子府中,此事乃是陛下賜婚,就算說出實情想必也不能改變,還請四皇子勿怪。”


    顧昀望著他沉吟許久方低聲道:“我對她並無任何情意,她是不是真正的阮家姑娘我也並不在意,隻不過,不知三公子此次回來京城是為何?我可不想要京城中多一位太子的人。”


    “自然不會。”阮謹之想著今日所見阮枝的模樣,隻道:“家中之事謹之從不過問,此次回來本是想帶枝兒離開的,可既然她已經做了四皇子側妃,謹之便想向殿下求個恩典。”


    顧昀放下茶盞,隻挑眉看向對麵麵冠如玉的男子,隻聽阮謹之道:“謹之可以為殿下做事,不過,希望殿下大業成就之時便放枝兒與我一同離開。”


    穩賺不賠的買賣,顧昀隻沒有絲毫猶豫的嗤笑道:“為了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妹妹,當真值得你放棄阮家這個靠山?”


    阮謹之隻笑道:“父親母親我自也會說服,畢竟如今朝中局勢瞬息萬變,謹之卻覺得眾位皇子當中,四皇子可堪大任。”


    被這樣一番奉承,即便是顧昀臉上也浮現出了幾分笑意出來,他隻道:“既然三公子這樣說,那我便應了三公子的這個要求,若有那一日,我必定會放你們二人離開。”


    見他答應,阮謹之並沒有什麽欣喜之色,因為他很早便知曉顧昀定會答應,阮枝對顧昀而言,隻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而已,與天下相比,壓根不值一提。


    阮謹之又待了一陣便告了辭。


    回到院中的時候,便見阮枝已經醒了,正坐在門前曬太陽。


    她的皮膚本就很白,再加上連日的神情憔悴已經臉色幾近蒼白之色,突然覺察眼前一黑,她不由的睜開了眼,看見是阮謹之不由的道:“三哥,你怎麽又回來了?”


    阮謹之坐於她身邊,隻笑著道:“四皇子留我在府中住上一些日子,我想著你的身子不好,應當留下給你好好調理一番。”


    阮枝扯了扯唇,心想這個三哥對自己真不錯,隻是不知道為何,每當她對上他那雙溫潤的眸子的時候總會莫名的有些心虛。


    阮謹之坐於台階上,隻望著她道:“枝兒,你在這府中待的開心嗎?”


    阮枝想了想,隻道:“若三哥讓我說實話,定然是不開心的,我不知以往怎麽樣,可一想到要在這府中待上一輩子,我便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阮謹之聽到此,隻不由的笑道:“若有一日,三哥要帶你走,你會跟我一起走嗎?”


    阮枝隻突然看向他,不由的道:“當然,我沒有了以前的記憶,四皇子也並不喜歡我,雖如今是他的側妃,也不用一輩子待在這裏吧。”


    阮謹之望著她,隻笑道:“你既這樣想便好,原先聽說你喜歡太子,三哥真以為你會非太子不嫁,幸好如今趕回了京城,發覺你嫁給了四皇子,四皇子比之太子來說,還算好些。”


    阮枝心想,兩個都是皇帝的兒子,以後定然都要爭皇位,不論是誰做了皇帝,對她來說都沒有任何好處,與她又有何幹。


    她懶懶的躺在椅子上,隻道:“三哥,以前的我是什麽樣的人,為何我如今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仿若所有的一切都很陌生。”


    阮謹之隻笑道:“以前的你十分聽話懂事,性格比如今沉穩些,但我卻很喜歡你如今的性格,或許是因為天意,想讓你重新來過,便才抹去了你的記憶。”


    阮枝扯唇勉強笑了笑,心想看三哥這模樣,好似並不擔心她想不起來以前的事,看來自己以前的性格定然也不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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