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樓者出現了。


    許多幸存者,用掃樓的方式挨家挨戶尋找食物及有用的物資,每一家都不放過,搜尋細致一些,掃過之後再也不會來第二次。


    其實徐子良也是采用這種方式,去過的地方,每次搜尋細一些,從此再不會去第二次。


    但掃樓者是不相同的。


    徐子良感覺到,這個掃樓者不一般,他嗅到了一絲暴力的氣息。


    從一樓到三樓,幾間上了鎖的房間,都被破門工具暴力損壞。


    這些地方,徐子良當然都去過,但他用的卻是一種比較溫和的開鎖方式,去的地方多了,自然就知道怎樣打開各種各樣的鎖具,出於求生本能的無師自通。


    可以說,他住的這一帶,就連餅幹渣都沒有了


    301住戶門口,衣物被粗暴地扔在門口,因為沒有發現食物,所以是惱怒的表現吧。


    不好,木雷獨自在家。


    徐子良的腦袋轟然一下大了。


    他快步向樓上跑去。


    自然也是未能幸免,房門被破開,房門上留著一個大腳印,從腳印看來,這個掃樓者個頭最少得一米八〇以上,這麽大的塊頭,麵對弱小的木雷時,會不會做出傷害木雷的行為?


    徐子良衝進屋裏,還差點摔一跤。


    房間裏沒有人,沒有掃樓者,沒有木雷。


    儲藏室一片淩亂,不用細看,他也知道,一粒玉米都不會給他剩下。


    在他外出尋找食物的時候,他的家,被別的掃樓者給端了。


    難道木雷也被帶走了?


    他們要一個病懨懨的孩子做什麽,現在的木雷比猴子還要瘦。


    徐子良像瘋了一樣,丟下背包又將每間屋子重新找了一遍,接著又向外衝去。


    木雷身體還沒恢複,連走路都晃悠,肯定走不遠。


    徐子良大聲喊著木雷的名字,因為焦急,下樓的時候他連滾帶爬的,剛到二樓,二樓的房門在這時微微地打開了,木雷從門縫隙裏露出他的小臉。


    “你怎麽在這裏?”徐子良又急又喜地問。


    “他們是一夥人,有三個,中午過來的,我聽見他們在一樓大聲說話,知道他們準備一家一家地搜尋食物。他們還帶了工具,沒有進不去的門,我怕他們到了咱們這一層我就跑不掉了,我就先上樓,等他們進了咱們家之後,我再偷偷溜下來,找過的地方,他們不會進去再找一遍。”木雷一口氣說道。


    “真聰明。”徐子良揉了揉木雷的腦袋,沒事就好,食物被洗劫一空倒不重要了,沒了食物還可以再去找。


    可找食物哪是這麽簡單的事,徐子良臉上露出一絲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愁容。


    木雷卻看到了,他拉開夾克衫的拉鏈。


    “看,這是什麽?”木雷說,他露出狡猾地笑。


    木雷的懷中,是他們平時都舍不得吃的罐頭和真空包裝的肉製品。


    徐子良還以為食物都被洗劫空了呢。


    聽到有人準備破門而入,機智又冷靜地做出保護好自己的同時,還選擇重要的食物隨身帶走,這讓徐子良對木雷有種刮目相看的佩服。


    “優秀得過分了,簡直就是素質過硬的偵察兵,應變力太強了。”徐子良誇獎道。


    “還有呢,這個!”木雷又從口袋裏掏出種子。


    “太好了!”徐子良以為種子也被掃樓者搜刮走了呢。


    他們回屋,再次進行盤點,除了木雷帶走的食物,掃樓者就連隻剩下一點瓶底的巧克力醬都沒放過。


    “好在,我們還有秘密基地。”木雷用秘密基地來形容囤積點。


    “不知道這夥人是不是從穀順過來的。”對於開啟囤積點,徐子良還是有點顧慮。


    他擔心他和木雷會和這群人遭遇在一起。


    徐子良找到兩包速溶豆漿粉,他們又換了一處住地。


    木雷將餅幹泡在豆漿粉裏,他的身體在漸漸康複,不過有點緩慢。


    因為營養不良,木雷的嘴裏長了許多潰瘍,即使吃最喜歡的食物,也會令他在吃下食物的時候痛苦不堪。


    “你吃東西時,就像一個沒牙的老婆婆。”徐子良想起以前他們村裏,有個將近百歲的老人,每天吃的就是菜湯泡饅頭,要麽就是爛麵包,她一顆牙都沒有,隻能用這種方式吃飯。


    “你才是沒牙的老太婆呢。”木雷翻了一個白眼。


    康複有所進步,兩天前,木雷絕對沒有對徐子良翻白眼的力氣。


    “你看見那夥人長得什麽樣子了嗎?”徐子良問木雷。


    也許有一天,他們會和這夥人再次碰麵,所以得提前提防一些。


    當然回避是最好的,碰麵很危險,文明世界他們是競爭者,末世時,他們就是你死我活的對手。


    “我哪裏敢看他們啊,不被發現就很不錯了。”木雷回答。


    也是,在他們還沒破門而入時,木雷就機警地逃到樓上,木雷不會冒險伸頭看那夥人長得什麽樣子。


    “但我記得他們的聲音。”木雷又說。


    幾個人的闖入,給他帶來巨大的驚嚇,那幾人的聲音仿佛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讓他的大腦建立起一個聲音預警庫,下次再聽到類似聲音,預警庫就會自動啟動,提醒他注意。


    公園裏種下的草籽沒有發芽。


    徐子良每天去公園給草籽澆水,他耐心地等了一個星期,草籽毫無動靜。


    又是一周過去,徐子良實在忍不住,他扒開草籽上麵的土層,接著失望地發現,草籽們果然沒有他所期望的那樣發芽,這土也沒有生長的力量。


    但徐子良還是重新將草籽埋在土裏,他決定再給草籽一次機會。


    又是幾天過去,草籽還是沒有發芽,因為澆水太頻繁,草籽發黴了,不可能發芽了。


    徐子良隻好宣布種植失敗,同時慶幸沒有把小番茄的種子種下去。


    而與草籽情況相反的,是鳥糞帶來的那顆發芽的種子。


    它的成長,眼見得飛快,已經成為筷子粗細,高度抵達徐子良小腿肚那麽高的植株。


    徐子良和木雷每天都要去公園看看植株的長勢。


    它開出白色的小花,然後長出芝麻粒大的小果子,小果子像是迎風就長,沒幾天就長成黃豆大小,淡紫色。


    徐子良認定它是可以食用的漿果,還專門跑到書店查找資料想證實他的猜測。


    不過他翻了許多植物內容的書籍,卻沒能找到關於這種漿果的詳細記錄。


    “大概是野葡萄,野葡萄的個頭就是很小。”徐子良仍然靠猜來肯定野果的身份。


    當淡紫成為深紫,說明果實成熟了。


    草籽不發芽的挫敗感,早就被徐子良丟在腦後勺,看著這陌生而又迷人的植株,從鳥糞裏發出芽來並漸漸長大,


    木雷數了數,成熟的果子就達到五十四粒之多。


    “你別再指著數了,數那麽清楚也沒用,如果果子有毒,它結得再多也和咱們沒關係。”


    “如果沒有毒呢,那關係不就大了。”木雷卻很自信這果子是可以吃的。


    因為他太希望這果子是能吃的,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植物的葉片。


    經過撫摸,葉片散發出淡淡的清新氣息。


    “真好聞。”木雷小聲說。


    有鳥飛過來,木雷覺得鳥很麵熟,像是拉屎的那一位,鳥也認出了木雷,和他保持了一段距離,不時地歪著頭看著木雷研究那棵植物。


    “它認識咱們。”木雷說。


    “與其說是認識咱們,不如說它想吃這上麵的果實。”徐子良就像看見鳥的真實想法。


    此時它在遠處踱步,走幾步,看看他們走沒走,再踱幾步,再看看,那眼神是巴不得他們快快走開。


    “看樣子,是這樣。”木雷看了一眼鳥兒回答,鳥兒身上帶著灰色的斑點,但它不是麻雀,它的個頭比麻雀大。


    “看起來這果實很好吃。”木雷又說。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點。”徐子良有新的發現。


    “怎麽了?”


    “你能確定不,上次就是這隻鳥拉了這泡屎,才長出了這個植物?”


    “能確定啊,但是不是同一隻我就不知道了。”木雷回答說。


    “不是同一隻也沒關係,有一點很肯定,就是這種鳥吃下了果實,然後將帶著果實種子的糞便拉在了這裏。”


    “沒錯。”木雷點點頭。


    “我是想說,鳥是不會吃有毒的植物的,它們在自然界中的分辨力遠比咱們要強得多,它們有天生的直覺來選擇食物,能夠認出哪些植物是有毒的,哪些是可以安全食用的。”


    “所以……”


    “所以這果子大概是沒有毒的,所以鳥才會吃下它。”


    “ 那麽我們可以吃啦!”木雷愉快地說。


    “不行,還得再觀察。”徐子良按下木雷伸出的準備摘果的手。


    “怎麽觀察?”木雷問。


    “咱們有試吃員啊,就在這。”徐子良用嘴向著鳥的方向努了努,臉上帶著這事並不難的笑容回答。


    他倆往一旁讓了讓,鳥看著他倆的舉動,沒過來。


    “一定是嫌咱們離得近,再遠點。”徐子良拉著木雷又遠離了一點。


    他倆一起盯著鳥,鳥也看著他倆。


    似乎理解,好像明白,它蹦蹦跳跳,向結果植株接近靠攏。


    “它來了它來了。”木雷興奮極了。


    鳥卻停了下來,它發出鳴叫聲。


    “這又是幹嗎?”


    “好像喊它的同類。”徐子良猜想道。


    之前經常因為吃錯食物還有吃下變質的食物而出現各種不適的症狀,吃過太多的苦,讓他變得無比小心謹慎。


    僥幸存活在末世,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應輕率地品嚐不明食物。


    況且又是曆經磨難,曆經風雨,才得以生存至今。所以不能貪圖一時的口腹之欲,誤食了未知的野生果實而危及生命與健康,那將是何等的遺憾與不值。因


    “唉,這一點可比咱們這些人類強多了。”木雷輕輕歎口氣。


    隨著鳥的一連串呼喚聲,不遠處又飛來一隻鳥,看個頭稍小一點,可能是這隻鳥的伴侶或者孩子。


    兩隻鳥圍著植株又是一番咕噥,其中一隻這才伸了脖子啄下一隻果實咽進肚子裏。


    “它吃了。”木雷緊張地低聲說,如果鳥不吃這果子,那麽他也是不敢吃的。


    另一隻鳥隻是在一旁看著。


    “這是為啥?”


    “我想,它是看吃下果子的鳥會不會出現中毒反應。”


    現在,一切情況隻能靠猜,但最終目的是了解這果子到底能不能吃。


    “那如果鳥吃了沒事,人吃了有事呢?”木雷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有一個辦法,我先試吃,如果沒中毒,那時你就可以吃啦。”徐子良用‘就這麽 決定’的語氣說道。


    接下來,先吃下果實的鳥狀態一直都很正常,它又一連吃了幾枚果實,然後精神飽滿飛到樹枝上嘰嘰大叫。


    吃了果實,肚子裏有了食物,它顯得更加有活力了。


    另一隻鳥大口大口吃起果實,它吃得又快又急,不時地瞄一眼木雷和徐子良。


    它很清楚他倆的想法。


    在他們行動之前,它要把成熟的果子先送進它的肚子裏。


    “死鳥,再吃就吃光了。”木雷有點著急了。他揮揮手,示意鳥別再吃下去了。


    這會兒,換兩隻鳥站在遠處看他倆吃果實。


    在木雷的注視下,徐子良摘下一粒成熟的果實,緩緩送進嘴裏,果子已經熟透了,根本用不著咀嚼,徐子良用舌頭將果實壓癟,汁水在舌下四溢,微微淡淡的甜。


    “甜嗎?”木雷迫不及待地問。


    “有一點點。”徐子良如實回答。


    兩隻鳥撲棱撲棱翅膀飛遠,看起來它們活力充沛沒有任何異狀。


    “人體實驗結果出來了,可食用。” 徐子良向木雷展示了一個ok的手勢。


    話音才剛剛落下,木雷便已按捺不住激動,他迅速地伸出手,揪下了一顆成熟的果實,毫不遲疑地送入了嘴中。


    “好甜,太美妙了。”木雷讚不絕口。


    “別誇張了,哪裏有好甜,隻是有一點點的甜味而已。”雖然口中這般說,但徐子良也是滿心歡喜。


    畢竟,這可是他們在末世裏難得的,最新鮮的食物。這對於每天吃下已經過了保質期的食物的他倆來說,無疑就是天賜的寶物。


    雖然不 知道究竟是什麽植物,可是野果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徐子良輕微的腹瀉,在吃下果實的第二天就奇跡般的停止了。


    “不如咱們給它起個名吧,就叫鳥賜。”徐子良建議。


    徐子良和木雷仍然保持每天去公園一趟的好習慣。


    果實成熟的快,鳥吃,他們再摘一些帶回來,那棵植株長到徐子良的齊腰位置,每天都有數十顆果實成熟。


    摘回來的果實,不舍得一次吃光,就放在太陽下曬幹,成為幹果之後再儲存起來,等到冬天可以當作幹果食用了。


    然而,就在立秋的前一天,徐子良和木雷發現,他們寶貴的,結著紫色野果的植株,不見了,地麵隻剩下一個大坑,有人挖走了它,連土帶植株。


    顯然他們被其它幸存者盯上了。


    遠處有鳥叫聲,遺憾無奈的叫聲。


    此後,徐子良和木雷再也沒有見過這兩隻鳥,植株消失後,他們與它倆之前那快樂的緣分也跟著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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