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去哪,你現在不宜亂動。”江流景從房中走出,徑直往外走去,被喚沈郎的人焦急喊住她,“惠娘正在準備吃食,你兩日未進食,不如用些再走。”


    “姐姐,你好美。”


    “姐姐,來陪我們玩。”


    兩個小孩童沒聽他們娘親的話,上前抱住江流景的腿,胡亂拉著她往沈郎所在處走,江流景也不好推開他們,怕傷到他們。


    “別胡鬧,”看他們拉扯著江流景,沈郎假意責怪他們一句,但分明是他讓這小孩去攔她的。


    走近她才看清,這沈郎的一條腿隻有半截,小腿用樹枝代替,察覺到她的目光放在他的腿上,他拉起衣擺擋住,不好意思道:“嚇到你了。”


    “他的腿是上山采藥被豺狼啃咬去了的,當時勸他不要深夜上去,非得說他可等病人不能拖,盡是折騰我了。”惠娘出來沒好氣地把他話頂了回去,話語中卻並無怨憤之意,就好似這件事對她而言不過是讓丈夫出門買鹽卻買成糖,小氣一番,卻不真的計較。


    說完,惠娘招呼著她,“城亂,家中就剩些菜幹鹹魚,配些白粥,也適合你吃,你們倆,洗手去,又玩煤炭了吧,還往姐姐裙子上抹,兩個的屁股蛋子是不想要了。”


    江流景低頭看,果不其然,裙子上有四個小手印,還挺對稱。


    她在一旁看著這一家子,忽地端起為她備好的粥飲了起來,喝得急了,嗆到喉嚨,“咳咳咳”。


    “鍋裏還有呢,慢些喝。”惠娘幫她坐直,輕拍順氣,沈郎也遞了一杯茶,她端起便飲,茶杯裏還有茶末,喝慣了好茶,這一入口仿佛茶在她口裏劃了幾道,但卻莫名的,很好喝。


    “你瞧,是不是很合適。”


    “是的,娘子眼光最好,目如尺。”


    “你這人就是這張嘴,把人哄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沈郎和惠娘輕聲說著,也輕飄入江流景的耳中,此時她已經飽腹,正準備向他們道謝離去。


    一小孩從碗中抬頭,“姐姐要走嗎?”


    另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也抬起頭,“姐姐不要走。”


    沈郎和惠娘的目光均放在她身上,惠娘開口問道:“我看姑娘不是普通人,但姑娘無武功,內裏虛空,肩上又有傷,若是遇上突厥兵,隻怕擋不了一劍,還是再避些日子再走吧。”


    “我還有人要去找,不得耽擱,多謝你們的好意,來日我必會相報。”她現在隻知白鸞被丟去了城外,卻不知在哪,她必須冒險回去,問清楚在哪一處。


    “那姑娘請收下這個,裏麵是鎮痛的藥物,可以讓你兩個時辰內察覺不到痛楚,對你應當有用。”沈郎掏出一罐棕紅瓶子遞向她,江流景收下了,“多謝”。


    抬步離開,身後卻響起小孩的哭鬧,“不要,我要姐姐,姐姐不要走。”


    惠娘和沈郎一人拉著一個,有些艱難地才拉住他們,“沒事,小孩頑劣,快趁外邊無人離去,晚些突厥兵又該巡至此了。”


    江流景這才轉身離去,步伐不大,話語聲還是傳入她耳中。


    “她不是晨兒,你們再胡鬧要挨打了,來,一,二……”


    “孩子還小,她穿著晨兒的衣服,年歲與晨兒相仿,晨兒離開也一年了,好不容易見到和晨兒相似的人,也是把她當成晨兒了吧。”


    “好了,屋裏還有糖,不許再鬧了,姐姐……”


    再多的她也聽不到了,擺擺頭將無關的想法清掉,專注著前麵的從房屋中露出屋簷的花樓,靠著聽覺和嗅覺,避過一波又一波的突厥兵,快要抵達花樓時,將沈郎給的藥吃了下去。


    等她見到花樓正麵時,花樓卻已經大變樣,那天在窗戶上的人坐在樓中,應當掛著燈籠的地方掛著林媽媽的屍體,看起來已經死去多時,表麵有東西在湧動。


    一路上遇見的屍體與現下的場景交織,江流景沒忍住,彎腰嘔吐,把先前吃進去的白粥均吐了個幹淨。


    她離得過近,嘔吐聲不大卻足以引起附近人的注意。


    在搜尋至此前,江流景被人拉著離開此處,停下來她從她手中掙脫,警惕著周邊,眼睛查看著周圍,不放過一個角落。


    “這裏沒有人,姐……你可以放心。”


    江流景沒信她的話,自己上前確認一處,銀匕首放在身前,隻要有人衝出她可以立即防守。將會藏人的地方都查了個遍,確定無人在,江流景才將目光放到她身上,“你又想做什麽?”


    “我知道你會肯定會回去的,但那樓裏已經都是突厥人,他們從林媽媽口中得知你會回去,在那等著你回去自投羅網。”


    “那多謝。”


    江流景並不想在這多待,和她在一處,她總是能想起白鸞死去的模樣。


    見她要離去,司徒令雪著急喊道,伸手在她麵前擋住,“不能回去,我知道她在哪,不在城外。”


    “在哪?”江流景匕首對著她的脖頸。


    司徒令雪盯著匕首,看到她滿臉防備,不知為何笑了起來,笑聲悲涼,卻還是回了她,“在樓裏地下的隔間,我去看過,隔壁是冰塊存放的地方,保存完好,你可以放心。”


    見她還是要離去,又道:“你現在不能去,我不知為何那突厥首領與你有何仇恨,但他在樓裏布滿了人手就等著抓你,你去了就出不來了,你信我,林媽媽沒來得及告訴他白鸞的事情就被殺了,大軍也到了,已經在城外準備攻城,隻是礙於百姓不能冒然進攻,不過兩日突厥人肯定會棄城逃跑,那時再去也不遲。”


    她攔著不放,匕首抵入皮膚她也不管,懇求著她,不要去。


    江流景堪堪在劃破她時將匕首移開,坐到一旁的柴木堆旁,閉目休憩。


    司徒令雪不知從哪拿到的食物,放在江流景麵前後,往後退一大步才小心翼翼地喚她,“你吃些東西,我不靠近你。”


    江流景看到在地上擺放整齊地食物,底下墊著紙張。


    江流景看了好一會,司徒令雪想著若她再不拿就再勸勸,沒等她開口,江流景伸手拿了一塊餅放入嘴中,沒吃多少又閉上眼靠在木柴上。


    吃了也好,起碼她還能吃她的東西,我以前為什麽要那樣做。


    司徒令雪拿過她剩下的,往嘴裏塞著,也不嚼,她有說不盡的後悔,不將嘴塞滿怕會去驚擾了閉目的人。


    江流景雖閉著眼睛,但閉著眼睛反而聽覺更靈敏了,司徒令雪的動作,和壓抑著的聲音,她聽得一清二楚,但她裝作沒聽見,也將此摒棄於腦海。


    沒過多久,江流景陷入輕眠,也從輕眠中驚醒,渾身冷汗。


    夢裏,那個人燒傷的樣子重複著在窗邊說的話,聲音陰狠冰冷如毒蛇,“找到你了”,一句又一句,生生將她嚇醒。


    他是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半生煙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吃酸李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吃酸李子並收藏半生煙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