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桑然滿臉詫異,桑老太自顧自笑起來:“竟然是他,哈哈哈這還真是緣分呐!”


    “奶奶跟裴家有交集?”


    桑老太目光望向遠處,此時天空已被黑幕籠罩,皎潔白月懸掛於黑夜之中,星光點點圍繞。


    桑老太眼神有些渾濁:“何止是認識,裴之遠可是我看著長大的。”


    桑然不解:“裴之遠?”


    “嗯,裴璟平的父親。”


    桑老太示意桑然坐到另一個搖椅上,她輕輕晃著,緩緩講起她的青蔥歲月。


    桑老太從小生長於民國世家,錦衣玉食,她最為驕傲的便是彈的一手好鋼琴。


    無奈國家動蕩,戰火紛飛,當時用錢的地方太多,許多時候甚至有錢都不能買一個安寧。


    桑老太的家族也在這樣的動亂中殞落,後來桑老太便加入了起義。


    也是在這時遇到了裴老爺和裴奶奶,當時他們結婚不到一年。


    桑老太與裴奶奶都出身大家,有許多共同愛好,因為聊的投機,幹脆結義為異父異母的姊妹。


    後來兩年桑老太遇到桑老爺,兩家人一同扛過那段戰亂時光,看著新華國成立。


    兩家人年輕時一起決定創業,做個體戶。


    那時候窮,為了省錢,便在村莊裏住下。四人常聚一張方木桌,吃一鍋飯,品一壺酒。


    桑老太聲音染上歲月的痕跡,聽起來悠遠漫長:


    “當年我們也是這樣坐在月亮下。記得我剛懷你爸的時候,貪酒,那時候第一次被你爺爺罵,氣得我三天沒吃飯,你爺爺哄了我一個月才把我哄好。”


    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時光,幸福就在眼前,桑老太沉醉其中,笑了。


    爺爺去世一直是桑老太的傷心事,桑然不願讓奶奶多想。


    她扯開話題:“那你們後來怎麽不聯係了呢?”


    桑老太:“分開的也匆促,你爺爺是外國留洋回來的高材生,他是學服裝設計的。裴璟平的爺爺喜歡研究股市,發展方向不一樣。”


    “那時候因為你爺爺要繼續進修,我跟他就去了法國。”


    兩家自然也就分道揚鑣。


    桑然也望著月亮,輕輕搖動搖椅。


    奶奶的一生壯麗輝煌,敢愛敢恨,她打心眼裏佩服。


    一老一小兩人就這麽隔月望著從前事,望著從前人。


    良久,桑然才開口:“那,你們回國後為什麽也沒有聯係了?”


    “那時候通訊哪有現在發達,說了再見就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了。聯係不上,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把我們忘了。”


    桑老太接著說:“後來再聽說才知道他們也在京都,那時候桑氏還是個小公司,他們裴氏已經是京都名列前茅的龍頭產業,自然也不想去貼著。”


    “再後來......”


    桑老太說到這倜然止住話茬。


    桑然側頭看她,月光照射下桑老太眼裏仿佛含著一汪清泉,閃著光。


    一陣風吹來,桑老太被冷風吹到,低聲輕咳了起來。


    桑然站起身:“奶奶,我們進屋吧,外麵冷。”


    “不礙事。”桑老太擺手:“我身子骨硬朗著呢。”


    桑然勸說不得,隻能作罷。


    桑然突然想到桑老太說她是看著裴之遠長大的,那後來兩家應該是有聯係上的吧。


    桑老太仿佛聽到她的猜想,給出了回答:“再後來璟平奶奶找上門,把我臭罵了一頓,埋怨我回國也不去找她。”


    她笑起來:“那時候他們可是幫了我們桑家不少呢。”


    也是在他們的幫助下,桑家才有了後來的成就。一起經曆過生死的友情,即使在利益麵前依舊堅不可摧。


    幾十年的日子終於畫上了尾聲:“裴之遠和裴夫人出意外死了。”


    裴家老夫婦白發人送黑發人,因為太難過就離開了這個令他們傷心的城市。


    從此,桑老太再也沒有與他們見過。


    桑然沉默,她突然想起裴璟平說他從小學開始就學會了做飯。


    裴父裴母就是那時候......


    她不知為何,心口有些發堵,泛起陣陣酸意。


    裴璟平麵上看起來無堅不摧,平日裏接觸也覺得沒什麽東西能讓他難過,原來是因為從小的經曆鍛煉出來的。


    桑老太隔著小茶幾握住桑然的手:“璟平是個好孩子,我雖然見他的次數不多,但祖上的基因在那放著,他就不會差。”


    “他很好。”桑然真心的說,“這幾年,裴家已經被他救活了。”


    他很堅強,也很厲害,很溫柔,也很細心。


    桑老太抿嘴淺笑:“我聽說了,你跟他,很般配。”


    桑老太仿佛才回過神:“你剛剛怎麽突然想起問我認不認識他?要不是你說,我還真沒把他跟原來的裴家聯想起來。”


    桑然將仍舊握在手中的旗袍舉起:“尺寸三圍都是你的,分毫不差,他奶奶估計也惦記著你呢。”


    桑老太靜靜看著那件旗袍,她忽而笑了,可眼底的淚卻隨著笑滑落。


    她嗔怪:“死老太婆,粉色的花色我年輕時喜歡,現在都這麽大歲數了,還送我這個。”


    她嘴上這麽說,卻伸手從桑然手中接過那件旗袍,攥在手心摩挲。


    此時,房門被敲響。


    桑老太抹了把眼角:“進。”


    王媽恭敬的站在門口:“老太太,大小姐,飯好了。”


    “這就來。”桑然應她。


    桑老太出門前對桑然囑咐:“你爸不知道這些事,你別說漏嘴了。”


    桑懷民小時候在法國長大,受環境熏陶對服裝設計感興趣。


    他從小就不喜歡華國文化,桑老太與桑老爺回國後,他決定留在法國。


    隻留了一個保姆管著他。


    隻是桑父說是在法國學習,卻成天好吃懶做,也是二十歲之後才真正學到了點皮毛。


    他狂妄,覺得自己肚子裏有墨水,毅然決然回國接手桑家產業,大展宏圖。


    桑然邊扶著桑老太下樓,桑老太邊說她這個兒子的壞話。


    樓下廳內早已沒人,三人端坐在餐廳等她們。


    桑老太落座在主位,旁邊空出了一個位置,桑然十分自然的跟著坐下。


    裴璟平坐在她的右側。


    自從她下來,裴璟平的視線便沒有移開。


    桑然知道了這些事,心中五味雜陳,沒去看他的眼睛。


    桑老太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打趣道:“誰能想到你們兩個竟然走到了一起呢?”


    桑夫桑母麵麵相覷,他們沒聽懂。


    桑然莫名有些害羞的扭頭,結果卻對上裴璟平的視線。


    她卻想到裴璟平說要追求她。


    會不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裴家與桑家從前的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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