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底層的中心部,一個四壁凹凹凸凸又扭曲、滿陰影的巨大洞穴中,它的洞頂高到連最強的火光都照不到。在這裏棲息著秘銀廳的現任主宰,坐在純秘銀製的堅硬寶座上,寶座下頭是堆積如山的金幣與珠寶、高腳杯與各式武器、以及其他無數由矮人工匠技術純熟的手,用粗秘銀塊為原料敲打出來的無數物件。


    黑暗的形影圍繞著這怪獸,那些是從它的世界來的巨狗,忠心、長壽,渴望能吃到人或精靈的肉,或是能給予他們殺戮前血腥運動快感的的任何東西。


    爍影現在並不高興。上頭的響聲告訴了他有入侵者,一群灰矮人報告了在坑道中有一些族人被殺,並且小聲傳著黑暗精靈現身的耳語。


    這頭龍並不屬於這世界。它是從陰影界來的,那是光明世界的黑暗影像,不為這世界的居民所知曉,除了在比較脫離現實的他們最黑的夢魘之中。爍影在那裏屬於很高的位階,比較年長,並且在統治那一界的龍當中也受到極高的尊重。但是當曾經居住在這礦坑裏的愚蠢而貪婪的矮人們向下麵的黑暗挖掘得太深,以至於打開了通到他那一界的大門時,龍就很輕易地過來了。現在它坐擁比它自己那一界最大的寶藏還多十倍的財富,爍影已經沒有意願要回去了。


    它會料理掉那些入侵者。


    自從擊潰了戰錘族之後,影之獵犬的吠叫聲第一次充斥在坑道間,將恐懼打入了灰矮人的內心。龍把他們派到西方去執行任務,到守護者之穀附近的坑道中,那裏是那群夥伴們一開始進到坑道的地方。靠著它們強有力的嘴以及令人不可置信的隱密,這些獵人們的確是一股致命的力量,但是它們的任務並不是去抓人和殺戮,他們隻是負責去趕矮人。


    在秘銀廳的第一次戰役中,爍影獨自擊潰了洞穴底層以及上層最東頭巨大房間中的礦工。但是最後的勝利不是它親自得到的,因為決戰是在西邊的走道中,這對它長滿鱗片的巨大身軀而言是太狹窄了。


    這怪獸不會再次放棄它的榮耀。它讓自己的部下展開行動,要把來到秘銀廳中的任何人或任何東西都趕到惟一通向上層的入口:格倫峽穀。


    爍影伸展到它高度的極限,在兩百年中第一次張開了它覆著皮革的雙翼,當它們向兩邊伸展,黑暗就從底下流泄而出。還留在寶座房間的灰矮人看到他們主人立起來,連忙跪下,一部份是因為尊敬,但大部份還是因為恐懼。


    然後龍離開了,它滑下了房間後方的密道,到了榮耀它的地方,這裏被部下們命名為爍影通道來讚美它們的主人。


    一陣令人分辨不清的模糊黑暗過去了,就像後麵跟著的那些黑雲一樣寂靜無聲。


    ※※※


    在他們一行人快到達格倫峽穀時,沃夫加擔心他能夠蹲得多低,因為當他們靠近上層東端時,坑道變得跟矮人的身材一般大小。布魯諾知道這是一個好的跡象,因為在整個礦區的坑道網中,隻有最深的礦坑以及建造來保護峽穀的才會低於六尺。


    比布魯諾所想的還快,他們來到了折向左邊小坑道的密門,這個地方即使布魯諾離開了兩個世紀也沒有忘記。他的手在不引人注意的火把和做記號的紅色火把架底下的牆上遊移,要尋找能把他的手領到正確位置的刻紋。他摸到了一個三角形,又摸到另一個,然後跟著它們的線條找到了中心點,那是在它們標出的兩座山峰中間的穀底,這是穀底守密者杜馬鬆的標誌。布魯諾用一根指頭按了下去,整麵牆就往下移開,現出了另一條低矮的坑道。這裏麵並沒有光線,但是有一種空洞的聲音,就像是刮過岩石的風聲,迎接著他們。


    布魯諾會心地向他們眨了眨眼,走了進去,但是當他看到在牆上刻的神秘文字與浮雕時,他放慢了速度。沿著整條走道的每一麵牆上,矮人藝術家留下了他們的作品。當布魯諾看到朋友們欽佩的表情時,他雖然沮喪,還是陶醉在這份驕傲中。


    他們轉了幾個彎,來到一扇鐵格子閘門前,是放下的且已經生鏽,透過閘門他們看到另一個巨大的洞穴。


    “格倫的峽穀,”布魯諾宣告說,他走到那些鐵條前麵。“你可以從上頭丟個火把下去,它在落地以前就會熄滅。”


    四雙眼睛在好奇中看著門的另一邊。如果穿越秘銀廳的旅程讓他們大失所望,是因為他們還沒有看到布魯諾以往經常告訴他們的壯麗景象,那麽此刻他們眼前的景象就已經補償了他們。他們現在已經到達了格倫峽穀,然而這裏似乎不是峽穀,而是完整巨大山穀的大小,延伸數百尺直到他們的視界之外。他們身處洞穴底的上方,閘門另一邊有一道階梯往下麵的右方走。他們盡量把頭伸出去,希望看見鐵條外的景象,他們看到了階梯底部另一個房間的燈光,也清楚地聽到了幾個灰矮人發出的喧擾聲。


    在左邊,牆呈弧形彎到懸崖邊,然而峽穀在過了洞穴牆壁的境界之後還繼續延伸。一座孤獨的橋橫跨在裂縫上,它是古老的石造結構體,因為蓋得太完美了,它些微的弧度到今天還能夠支撐最巨大的山巨人一整支部隊的重量。


    布魯諾仔細地觀察了這座橋,發現它的下部結構有些地方不對勁。他的眼睛跟著橫越峽穀的一條鐵纜線,想象它繼續在地板的石材底下延伸,連接到對麵新蓋平台上設置的大杠杆上。兩個灰矮人哨兵在杠杆邊轉來轉去,他們鬆懈的態度說明了他們所度過的無數個令人厭煩的日子。


    “他們已經裝好設備,要把這東西弄垮!”布魯諾生氣地說。


    其他人立刻了解了他在講什麽。“那還有別條路可走嗎?”凱蒂布莉兒問。


    “有,”矮人回答,“在峽穀南方的盡頭有一塊突出的岩石。但是要走好幾個小時才到得了,而且前往的惟一途徑是穿過這個洞穴!”


    沃夫加緊握著閘門的鐵條,要試試它們的強度。就像他想的一樣,這些鐵條紋絲不動。“反正我們也過不去。”他插嘴說。“除非你知道我們在哪裏可以找到穿過去的空隙。”


    “要走個半天左右吧。”布魯諾回答說,好像答案應該是很明顯的一樣,這對一個要保護自己寶藏的矮人的心態來說是完全合理的。


    “這個種族真是讓人覺得煩。”瑞吉斯輕聲地自言自語說。


    布魯諾聽到了,他大聲咆哮,一把抓住了瑞吉斯的領子,將他從地上舉了起來,兩人的臉擠在一起。“我們種族是很小心的,”他大吼說,他自身所受到的挫折以及混亂在遷怒中再次沸騰。“我們會保護屬於我們的東西,特別是不被有小手跟大嘴的小賊所侵犯!”


    “那裏一定有別條路可走。”凱蒂布莉兒推論說,她馬上出麵來減緩衝突。


    布魯諾將半身人放到地板上。“我們可以到那個房間去,”他回答,指著樓梯下的發光區域。


    “那就快,”凱蒂布莉兒要求說。“如果剛才上麵崩陷的聲音已經讓他們有所警戒,消息可能還不會傳到這麽遠的地方來。”


    布魯諾帶著他們迅速地走回原來的坑道,然後回到密門後麵的走道。


    繞過了主要走道的第二個轉彎處,這裏的牆也刻著矮人工匠的神秘文字和浮雕,布魯諾再次地沉浸在他們民族遺產的奇觀中,忘記了對瑞吉斯的憤怒。他再度在心中聽到了格倫時代鐵槌敲打的聲音,以及平常集會時的歌聲。如果說,這裏糟糕的現狀和失去崔斯特這兩件事使得他收複秘銀廳的火熱欲望減弱了的話,那麽在他沿著這條走道前進時,這些鮮明的回憶又重新燃起了他內心的火焰。


    也許他應該帶著自己的軍隊回來,他想。也許會再次在戰錘族的冶金場中聽到錘打秘銀的響聲。


    奪回本族榮耀的想法突然再次燃起,布魯諾環顧了一下他的朋友們,他們疲倦、饑餓,正為黑暗精靈而悲痛,他開始提醒自己眼前的任務是逃出坑道並讓朋友們到達安全的所在。


    前方更強烈的光表示他們到達了坑道的盡頭。布魯諾放慢了全體的腳步,小心地爬向出口。這群夥伴們再一次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石造的台上,俯視著另一條走道,那是一條巨大的通路,幾乎本身就可以算是一個房間,它有高挑的天花板以及裝潼華麗的牆壁。兩旁每隔幾尺就有火把在燃燒,平行地排列在他們下方。


    當布魯諾看到對麵牆壁上的雕刻,他喉中不禁哽咽,那是刻著格倫和邦格、以及戰錘族曆代族長的宏偉浮雕。他不是第一次想知道自己的半身像是否能隨側在他的列祖旁。


    “有半打到十個人左右,我估計,”凱蒂布莉兒小聲地說,她對於左下方一扇半開的門中傳來的喧鬧聲更加注意。這房間是他們在峽穀那裏的高處所看過的。這群夥伴離大走道的地板整整有二十尺。在他們右方,有一條階梯向下降到地板上,再過去是彎彎曲曲通至那些大廳室的坑道。


    “旁邊的房間是不是有可能藏著人?”沃夫加問布魯諾。


    矮人搖了搖頭。“那裏是較小的接待室,而且隻有一間。”他回答說。“但是在格倫峽穀那裏,有更多的房間在洞穴裏頭。我們沒辦法知道裏麵是不是塞滿了那些灰色家夥。但是別在乎他們;我們將會穿過這個房間,然後通過對麵的門到達峽穀。”


    沃夫加將錘子用戰鬥握法握住。“那我們走吧!”他咆哮說,開始走向階梯。


    “在那邊洞穴中那兩個人是幹什麽的?”瑞吉斯問,他用手製止了急躁的戰士。


    “他們會在我們到達峽穀之前把橋弄垮。”凱蒂布莉兒補充說。


    布魯諾抓了抓胡子,然後看著他的養女。“你射箭多準?”他問她。


    凱蒂布莉兒將魔法弓拿到麵前。“準到足以解決那兩個哨兵之類的家夥!”她回答。


    “那請你回到另一條坑道,”布魯諾說。“一聽到戰鬥的聲音,就對他們出手。要快,女孩;那些懦弱的人渣大概一有麻煩的跡象就會讓橋垮下去!”


    她點了點頭,就動身了。沃夫加望著她的背影走下走道,他現在無法下定戰鬥的決心,除非他知道凱蒂布莉兒正在他身後安全的位置。“如果那些灰色家夥在附近有援軍呢?”他問布魯諾說。“那凱蒂布莉兒怎麽辦?她會在附近被擋住,回不到我們身邊。”


    “別抱怨了,男孩!”布魯諾厲聲道,他也對於自己分頭的決定感到不太安心。“我猜這是你對她的心意,雖然你自己不會承認。請你在心裏記得:凱蒂是個戰士,是由我所親自訓練的。另一條坑道是很安全的,而且以所有我觀察到的跡象看來,灰色家夥到現在還沒發現那裏。那女孩在戰鬥中很機靈,足以保護她自己!所以將你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戰鬥上吧。你最能為她做的事,就是在援軍來臨前把那些灰色長須狗幹掉!”


    這需要一些努力,但是沃夫加還是將他的視線移離走道,重新注視著底下開著的門,讓自己準備好進行手邊的任務。


    現在凱蒂布莉兒是獨自一個人了,她靜靜地小跑步回到走道上,並消失在密門中。


    “別動!”西妮命令波克,她自己也在道路上停了下來,感覺到有某人就在前方。她向前爬,魔像緊跟在後,偷偷地看了坑道下一個轉角後麵的東西,她猜這就是那一群朋友。但是她眼前隻剩下空的走道。


    密門已經關上了。


    沃夫加深呼吸了一口,然後衡量他的勝算。如果凱蒂布莉兒的估計是正確的,那當他和布魯諾衝進門中,對手人數將是他們的好幾倍。他知道攤在他們眼前的沒有別的選擇。他又深呼吸了一口來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就開始走下了階梯,布魯諾跟著,瑞吉斯姑且尾隨。


    野蠻人從來沒有讓他的步伐慢下來,也沒有離開過通向門的直線。但是他們所有人最初聽到的聲音卻不是艾吉斯之牙的重擊聲,或是野蠻人按習俗在戰鬥時向坦帕斯高呼,而是布魯諾·戰錘哼出的戰歌。


    這是他的家鄉,他的戰役,矮人一肩挑起了夥伴們的安全之責。當他們到了階梯底時,他跑過了沃夫加身邊,衝進了門中,舉起了以跟他同名之英雄命名的秘銀斧。


    “這一斧是為我爸爸報仇!”他大喊,這一擊就把最靠近他的灰矮人閃亮的頭盔劈成了兩半。“這一斧是為我爸爸的爸爸報仇!”他高呼,又砍倒了第二個人。“這是為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報仇!”


    布魯諾列祖列宗的譜係真是長得很。灰矮人根本沒有機會逃脫。


    沃夫加一發現布魯諾跑過他身邊,他也衝了起來,但是當他進了房間,已經有三個灰矮人屍體躺在地上,而狂暴的布魯諾正要幹掉第四個。另外六個東奔西竄,試著要從在狂野的攻擊下回過神來,而已幾乎都試著要從另一邊的門出到峽穀的洞穴中,在那裏他們可以重整陣勢。沃夫加擲出艾吉斯之牙,又幹掉了一個,布魯諾在灰矮人們穿過大門之前又猛撲向他手下第五個犧牲者。


    在峽穀的另一邊,哨兵與凱蒂布莉兒同時聽到了戰鬥的開始,但是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於是遲疑了。


    凱蒂布莉兒卻沒有遲疑。


    一道銀光閃耀著劃過峽穀的空中,飛進其中一個哨兵的胸膛裏爆發,它威力強大的魔法炸開了秘銀鎖甲並且讓他猛倒向後方死了。


    第二個哨兵奔向杠杆,但是凱蒂布莉兒冷酷地完成了她的任務。第二道銀箭射入了他的眼睛。


    底下房間中,潰敗的矮人一個勁兒逃到她下頭的洞穴中,其他房間的人也衝過來加入他們。凱蒂布莉兒知道沃夫加和布魯諾也很快就會出來,剛好衝到一大群預備好的敵人中間,


    布魯諾對凱蒂布莉兒的評價可以說是一語中的。她的確是個戰士,而且像任何活著的戰士一樣願意去挑戰優勢。她為了朋友們埋葬了自己可能會有的恐懼,讓自己站上了最能幫助他們的位置。她的雙眼與下顎在決心中堅硬了起來,拿起了陶瑪裏穿心弓,將一陣死亡的箭雨射向群聚的敵人,讓他們陷入混亂並到處尋找掩護。


    布魯諾咆哮著衝了出來,他被濺了滿身的血,秘銀的斧頭因殺戮而染紅,他還有一百個偉大祖先的帳還沒算。沃夫加緊跟在後,心中充滿了嗜血的欲望,對他的神高聲歌頌,將這些矮小的敵人打到一邊就像走在森林通道上時撥開蕨類一樣容易。


    凱蒂布莉兒的箭雨沒有緩和下來,不斷有一枝箭尾隨著另一枝射中了目標。她內心中的占士完全占據了她,她的行動已經到達她意識的邊緣了。她將箭一枝接一枝地射出,雅娜瑞兒女神的魔法箭袋幫了大忙。陶瑪裏在奏著自己的歌,跟隨著它的旋律,許多灰矮人的身體因燒焦和爆裂而倒下。


    瑞吉斯在整場戰鬥中都躲藏在後麵,他知道自己如果加入戰端,不但沒用,還會給朋友們添麻煩,在他們盡全力照顧自己時還增加一個人要保護。他看到布魯諾跟沃夫加即使麵對著這麽多來到洞穴中的敵人,仍然得到了足夠的初步優勢能宣告勝利,所以瑞吉斯就開始用武器去確定那些倒下的敵人是真的死了,而不會在背後鬼鬼祟祟地爬起來。


    然而,他同時也是在確定那些灰家夥身上有價值的東西不會浪費在死屍身上。


    他聽到了沉重的踏地聲從後方傳來。當波克衝進了門並注意到他的存在時,他趕忙趴下閃開並滾到角落。瑞吉斯一恢複到可以發出聲音,就對朋友們喊出了警告。


    但是之後西妮就走進房間了。


    在沃夫加的戰錘猛擊下,一次有兩個敵人倒下了。沃夫加聽到矮人作戰時的怒號片段:“……為了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他大受激勵,帶著微笑穿過了灰矮人已經潰散的隊列。箭枝們在他正後方尋找犧牲者時燃起了一道道銀光,但是他夠相信凱蒂布莉兒,並不害怕被誤射到。他的肌肉在另一次粉碎敵人的重擊中蜷曲,即使是灰矮人們閃亮的鍰甲也無法對他狂野的力道構成保護。


    但是這時,比他更強壯的手臂從後麵抓住了他。


    他麵前剩下不多的灰矮人並沒有認出波克是盟友。他們在恐懼中逃向峽穀上的橋,希望摧毀掉後麵追兵的來路。


    凱蒂布莉兒射倒了他們。


    瑞吉斯沒有做出任何立即的動作,他從橢圓房間中的會麵中知道了西妮的力量。她的魔法飛彈同時擊倒了布魯諾和沃夫加;半身人戰栗著,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被射中會怎麽樣。


    他惟一的機會就在於紅寶石魔壁上,他想。如果他能將西妮催眠,他就能夠把她定住夠久,直到朋友們回來。他慢慢地把手移到了外套底下,他的雙眼瞄著法師,深怕那致命的魔法箭射了出來。


    西妮的魔法杖一直插在腰間。她自己為這個小家夥計劃了一個小惡作劇。她喃喃念出了一種快速的咒文,然後將手掌向瑞吉斯翻開並且緩緩地噴出煙霧,對他的方向射出了一條絲線。


    當瑞吉斯四周的空氣突然滿了漂浮的網狀物,他就了解到這種魔法的性質了,有黏性的蜘蛛網。它們黏在他身上的每一個部位,減慢了他的動作,並且填滿了他四周的空間。他的手已經摸到魔墜,但是蜘蛛網已經讓他動彈不得了。


    西妮由於發揮了自己的力量而覺得很高興,她轉向門口以及門外的戰鬥。她比較希望用自己體內的力量來迎敵,但是她知道其他這些敵人的強度,所以抽出了魔法杖。


    布魯諾解決了迎戰他的最後一個灰矮人。他被砍到很多次,有些傷很嚴重,他身上沾的血有很多都是他自己的。然而他內心的憤怒已經積聚了好幾世紀,使得他毫不感覺痛。他嗜血的欲望已經饜足,但是這種狀態隻持續到他回到接待室、看到波克高高舉起了沃夫加,要壓碎野蠻人的生命時為止。


    凱蒂布莉兒也看到了這景象。她大驚失色,試著要利落地射向魔像,但是沃夫加正在絕望地掙紮,魔像和他動來動去,使得她不敢出手。“救他!”既然她所能做的事隻有旁觀,她也隻好低聲向布魯諾央求。


    沃夫加身體的一半在波克用魔法加強力量的手臂不可思議的神力之下失去了知覺。然而,他還是扭動了過去麵向他的敵人,將一隻手放到魔像的眼睛上並且用盡全力一推,試著要將怪物的部份力量從攻擊上分散。


    波克似乎毫不在意。


    沃夫加用他在這種緊繃情況下所能出的全力將艾吉斯之牙錘進了怪物的臉龐,這一擊可以打倒一個巨人。


    但波克還是毫不在意。


    魔像的雙臂還是無情地縮緊。一陣暈眩掃過了野蠻人。他的手指在麻痹中刺痛著。他的錘子掉到了地上。


    布魯諾幾乎已經趕到了,姿勢已經擺好準備要揮出斧頭了。但是當矮人一穿過敞開的門進了接待室,一道炫目的能量閃光射向了他。幸運地,這光射到了他的盾牌,然後反射到了洞穴頂上,但是它巨大的力量還是將布魯諾震飛了出去。他在無法相信中搖了搖頭,掙紮著要坐起來。


    凱蒂布莉兒看到了這道能量箭,她記起了在橢圓房間中也曾看到相同的衝擊力將布魯諾和沃夫加往後震。她出於本能向下麵的走道跑,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也完全沒顧慮自己的安全,她知道如果她不能及時跑到法師身邊,她的朋友們就沒機會了。


    布魯諾對第二發魔法箭有了較多準備。他看到接待室中的西妮對他舉起了魔法杖。他連忙彎腰,將後舉到頭上對著法師。它一次又一次地阻擋了這股法力,將其無害地彈開,但是布魯諾鹹覺到它越來越脆弱,經不起下一次的攻擊了。


    野蠻人堅持要活下去的頑強本能將他漂流的昏迷心神帶回了眼前的戰鬥上。他不想要拿回戰錘,他知道這對魔像沒有多大的用處,並已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握緊它。他召出了自己體內的力量,用他粗壯的手臂扭住波克的脖子。他扭住對方的肌肉緊縮到極限,甚至在他掙紮時超越了極限。他無法鬆一口氣;布魯諾不可能及時趕到。他將疼痛和恐懼吼去,在麻木的感覺中臉部整個扭曲。


    他用全力扭著。


    瑞吉斯的手終於能動了,他將魔墜拿了出來。“法師,等一下!”他對西妮大喊,他沒有期望她會去聽,隻希望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久到能夠瞥一眼魔寶石,並且祈禱恩崔立沒告訴過她有關這東西的催眠力。


    這些合作的惡人之間的互不信任,以及彼此之間保守秘密再一次對他們產生了不好的效果。西妮並不知道半身人紅寶石魔墜的危險性,她用眼角瞄了瞄他,是要確定自己射出的蜘蛛網還緊緊縛著他,而不是想聽他說什麽話。


    紅色的光輝比她所想要的還徹底地攫住了她的注意力,過了好一陣子她才將眼光移離。


    在主要的走道中,凱蒂布莉兒蹲低,用她所能跑出的最快速度奔了過去。然後她聽到了吠叫聲。


    豬犬用它們興奮的叫聲填滿了整個走道!也在凱蒂布莉兒的心中填滿了恐懼。那些獵犬還在遠遠的後麵,但是當這些不屬於這世界的聲音傳到她的耳中,在牆與牆之間回響,用一種令人暈眩的混亂包圍住她,她的腿都有些軟了。她麵對這襲擊,咬緊了牙根繼續向前衝。布魯諾需要她,沃夫加需要她。她不能拋棄他們。


    她走上了高台,用全速衝下階梯,發現到接待室的門已經關上了。她咒罵了一聲,因為她本來希望從遠處一箭射向法師。她將陶瑪裏掛回肩上,抽出了劍,大膽盲目地衝了進去。


    沃夫加和波克纏繞成致命的擁抱,在整個洞穴中跌跌撞撞,有時幾乎走到危險的峽穀邊上。野蠻人的肌肉跟丹帝巴的魔法作品勢均力敵;他從來沒遇過這樣的敵人。他瘋狂地將波克多毛的頭前後拉動,破壞了怪物抵抗的能力。然後他開始轉它,用盡了他身體所剩下的每一盎司力量。他沒辦法記起他上一次呼吸是什麽時候;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或是身處那裏了。


    他的絕對頑強拒絕屈服。


    他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不確定那是自己的脊椎還是魔像的頸骨。波克一點也不退縮,沒有放鬆過它邪惡的緊握。現在它的頭已經鬆了,沃夫加被落在他身上的終極黑暗所驅使,用最後的一陣反抗一拉一轉。


    它的皮裂開了。巫師創造物的血材傾注在沃夫加的手臂和胸膛上。沃夫加吃了一驚,他以為他贏了。


    波克似乎毫不在意。


    紅寶石魔墜的催眠法力在門被衝開的時候被打斷了,但是瑞吉斯已經做到了他該做的部份。這時西妮已經發現到逼近的危險,但是凱蒂布莉兒已經太靠近她,她來不及施法了。


    西妮的眼神化作了呆滯、圓睜、困惑、抗議的瞪視。她的夢想和對未來的計劃都在那一刻倒在她麵前。她試著要尖叫來否認,她確信命運之神在整個宇宙的計劃中,打算讓她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她確信他們不會讓她閃亮的潛力之星在綻放之前就熄滅。


    但是一根細木頭法杖是擋不住金屬刀刃的。


    凱蒂布莉兒在那一刻除了她的目標之外看不見任何東西,除了她應盡的責任之外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她的劍劈斷了脆弱的木杖,砍進了要砍的地方。她第一次好好看著西妮的臉。時間本身似乎凍結了。


    西妮的表情並沒有變,她的眼睛和嘴巴由於拒絕這種可能性而張大著。


    凱蒂布莉兒在無奈的厭惡中,看著最後的希望與野心的火花從西妮臉上消逝。熱血噴到凱蒂布莉兒的手臂上。西妮最後的歎氣似乎不可思議地大聲。然後西妮從劍上滑了下去,是這麽地緩慢,跌入了死亡的國度中。


    秘銀斧猛烈的一擊斬斷了波克的一隻手臂,沃夫加落下來自由了。他用一隻膝蓋著地,幾乎已經是在失去意識的邊緣了。他巨大的肺反射地吸進了讓他恢複生機的大量氧氣。


    魔像清楚感覺到了矮人就在附近,但是它沒有眼睛可以盯住目標的位置,無頭的魔像亂跑著要抓布魯諾,卻就是抓不到。


    布魯諾對於引導這怪物或是讓它活起來的魔法力量並不了解,所以他沒有意願要在它身上試驗自己的戰鬥技巧。他想到了另一種方法。“來啊,你這半獸人糞便做的雕像。”他嘲諷道,然後走向峽穀邊。他用一種更嚴肅的語調對沃夫加大喊:“準備好你的錘子,男孩。”


    布魯諾重複了這請求一次又一次,當沃夫加真的開始聽見的時候,波克已經迫使矮人退回到崖邊突出的大石頭上了。


    沃夫加對自己的行動隻有半知半解,撿起了他的戰錘。


    布魯諾停了下來,他雙腳的腳跟離開了石頭地板,臉上顯現的微笑代表他接受了死亡。魔像也突然停了下來,他不知怎的知道布魯諾已經無路可逃了。


    當波克向前衝的時候,布魯諾跌到地板上,艾吉斯之牙錘進了它的背部,推著它越過了布魯諾上方。怪物靜靜地跌了下去,它已經沒有耳朵去聽下墜時呼呼作響的風聲了。


    當沃夫加和布魯諾走進接待室時,凱蒂布莉兒仍然站在法師的屍體上方。西妮的眼睛和嘴仍然在靜默的拒絕接受中張大著,這努力對掩飾她身邊越來越深的血泊是毫無用處的。


    兩行清淚沾濕了凱蒂布莉兒的麵頰。她曾經擊倒過許多地精和灰矮人,也曾打倒過一隻食人魔和一隻雪猿,但是她還沒殺過人。她從來沒仔細望進一雙如此相似於自己的眼睛,並且看著它們裏頭的光芒消逝。之前她從沒有了解到自己劍下亡魂內心的複雜,或是她奪去的生命也曾存在於戰鬥現場以外的地方。


    沃夫加走向她,用全心的同情給她一個擁抱,而同時布魯諾則是將還留在半身人身上的蜘蛛網砍開,放他出來。


    矮人訓練了凱蒂布莉兒能作戰,並且在她打倒半獸人之類用任何角度來看都該死的怪物時十分地高興。然而他總是希望他所愛的凱蒂布莉兒能夠免掉現在這種經驗。


    秘銀廳再次變成他朋友們的痛苦之源。


    門後遠方的吵鬧聲回響著。凱蒂布莉兒將劍滑入鞘中,甚至沒想到要擦去上麵的血,或是讓自己平靜下來。“追擊還沒結束,”她冷靜地說。“已經過了我們該走的時間了。”


    然後她帶著他們出了房間,卻留下了她自己的一部份,也就是她的天真,永遠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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