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房其章喬芳夫婦二人的嘴是真嚴實,好在我並不打算從他們口中撬出些什麽,看看他們這視死如歸的模樣,一定在滿心期盼著我動手在他們身上留下傷口吧?


    我偏不。


    梁森上前示意我看手機,短信界麵很清晰的將眼前二人祖宗十八代都查的底朝天,最開頭寫著他們有個兒子,因為生意危險的原因,這夫妻倆把他送到了國外,可惜天性難改,小兔崽子出了國,沒有父母管束,闖的禍反而更嚴重。


    被小崽子禍害的那個孩子現在是二級燒傷生死難料,需要高昂的治療費,這不是夫妻倆承受的了的,可是同樣貧困的受害者的家屬卻沒有鬧事,還有條不紊的接受醫院昂貴的治療,這很不正常。


    “沒有要說的嗎?”我輕聲問,眼見夫妻二人心如磐石,我隻好尊重他們的意願。


    閉上眼,擺擺手。


    “摁下去。”梁森示意。


    這次換了個更深的水桶,房其章一腦袋栽下去,隔一分鍾放一次,間斷兩秒再按下去,水流聲配合著喬芳淒厲的哭喊,尖銳刺耳混雜著清流,意外的和諧。


    “賤人!你受什麽委屈怎麽不敢回家衝你爹發脾氣!怎麽不敢把陸茵茵那老娘們趕出去!死皮不要臉就知道衝我們這些人撒脾氣,最近聽說還要被當成禮物送給高家了?怎麽著,年紀輕輕的就學會勾引男人,林默寫讓你克死了還不夠,又攀上人家高辛辭,你是給自己找了條退路啊!”喬芳破口大罵。


    說來說去不過就是那兩句詞,我都聽膩了,自然是無動於衷。


    “傅惜時!我告你強闖民宅!”喬芳泣不成聲。


    我略帶著嘲弄回過頭:“民宅?你搞清楚,這是我的地盤,陸茵茵不過有張結婚證,你們還真把她當救命稻草啦?她自身都難保呢。”


    她急的發瘋,不知怎的突然就掙脫了束縛,牙一咬心一橫,兩手背後像隻衝天的鳥朝著牆壁的方向狠狠撞過去。


    梁河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衣領將她甩在地下,“咚”的一聲巨響,不過即便是這樣也不會留下傷口。


    梁河蹲在被喬芳壓著的軟墊邊比了個耶。


    “再想想。”我回過身,退了兩步坐在沙發上,悠閑的喝了杯茶。


    “把他拉起來。”梁森有些厭惡的看向房其章。


    被按下水七八次,房其章剛抬起頭便劇烈的咳嗽,水吐出來能有半盆,吐完又是死一般的沉寂,看著像暈過去了,梁河暴脾氣看不過,上前去提起他的脖子,按著頭迫使他看著我。


    “想清楚了嗎?是不是該交代點兒什麽。”梁森問。


    油膩的光頭見了冰水之後變成淡粉色,如同初夏的睡蓮,十分驚豔,隻是往下一看是這樣一張惡心的臉,我差點沒吐出來。


    房其章忽然開始冷笑,一聲漸比一聲大,起初還是倔強的低著頭,現在不知這是哪兒來的力氣,還能瞪著眼看向我,渾身都在顫抖。


    “傅大小姐,你想讓我們交代什麽?是昨天晚上在林家的事情吧?你別問我,你自己去問那個婊子,你問問她,爺爺們的尿好喝嗎!哈哈哈哈哈哈……”


    房其章瘋子一般狂笑,聽到這話,我終於明白林阿姨嘴角的潰爛是怎麽來的,不由得抓緊了衣袖,說實話,我真恨不得上去殺了他!


    梁森見我神色有異,雙手放在我肩上,示意梁河動手,等梁河再次把房其章摁回水桶裏,我才稍微緩和了些,恢複理智。


    “惜時,這個蠢貨這次失敗,背後的人也不會放過他,別髒了你的手。”梁森趁此機會湊到我耳邊暗暗說。


    我點了點頭。


    就算真凶不動手,來日方長,我讓他生不如死。


    連著又摁了房其章七八回,心裏來氣,連著喬芳也潑了幾盆,舒服些了,看著時間差不多,我才擺擺手,梁河又把抹布塞回夫妻倆嘴裏。


    “後麵不是又暖氣麽,捆結實了,我們一會兒還看好戲,哦對了,防護嚴實點,別讓他們自殘。”我刻意微笑著說。


    房其章說那話就是氣我,我當然也有好話等著他,他不是個好人,但是個好父親,我現在就讓他這個好父親眼睜睜的看著救不了自己的兒子是種什麽樣的滋味。


    “你什麽意思,你什麽……唔!”


    房其章滿眼充滿紅血絲,話還沒說完就被塞上了嘴,我比了個“噓”的手勢。


    “乖乖的,否則,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給你兒子吃。”說罷,笑顏如花。


    我走出門,在我之後,大門緩緩關上,房其章喬芳夫婦二人的哭喊聲越來越小,最後歸於沉寂,我仰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


    “打雷了,是不是要下雨了。”我呢喃道。


    “啊?”梁森沒聽清,湊到我身邊。


    我沒回應,隻是轉過身,招過今天來這裏的所有人。


    “給傅家做事,第一個便要保證嘴嚴,這是你們踏進傅家大門第一天就應該知道的,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遵守,明白嗎?”


    “明白!”應和聲響徹,樹上的鳥都被驚走了幾隻。


    我神色淡漠的掃過每一個人,隨後聲音低沉了幾分:“好話回去之後自有人會誇你們,我就不多說了,隻有一句,今天的事情如果有人傳出去了,被我知道,我會讓你們走不出傅家的門,懂嗎?”


    “懂!”還是毫不猶豫的回複。


    “你放心,這些人都是我精心挑出來的,不會有差錯。”梁森小聲說。


    可即便這樣,我還是難免擔憂:“精心不管用,這天底下亡命之徒多的是,我們找得到,外頭的人自然也可以,混進去一兩個實在讓人難以發現,你還是多注意,有什麽事就盡早告訴我。”


    “我明白。那現在咱們怎麽辦,叫兩個身手利落的在這裏等著吧?沒有通訊工具,背後操控他們的人聯係不到,定會覺得是我們失手傷人或收買人心,一定會來查看,咱們就能甕中捉鱉。”梁森叫眾人退後輕聲道。


    我當然明白,大局為重,再怎麽生氣,不能在這個時候對房其章下手,想想我今天早晨剛才答應二叔和小叔的,無論為林家做什麽之前,總還要為傅家想想。


    我歎了口氣,回顧又問梁森:“老傅知道了嗎?”


    “消息早就傳過去了,邵勤很快就到,交接咱們手上的活,對了,傅董還跟你說你不要總是親自來做這些事情,很危險,讓你趕緊回家。”


    “我不會惹事的,幕後凶手來了我自然回避,我就看一眼是誰就好,讓老傅放心吧。”我有些疲憊的說,在這之後,手機在手心裏震動一下,我低下頭去看,是高辛辭的消息。


    “時時,下午三點我在學校後操場等你,不見不散。”


    消息之後還跟了一個紅彤彤的愛心和滑稽的表情,我終於笑了一下,但也隻是那麽一下。


    心裏堵著什麽,我總是難受的。


    在梁森的建議下我去了江邊的咖啡廳,據說,店裏所有人都是小叔的手筆,靠譜的很。


    窗戶旁邊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這些小房子,梁河帶著“大部隊”撤離,剩下隻有我身邊的兩個和邵勤帶來的老傅手下在小房子周圍守著,樹上、垃圾桶裏,哪哪兒都是人。


    我趴在桌上眯了一小會,而後是被落在肩上掌心的溫度吵醒。


    最近不知怎的,就算是吃了安眠藥都睡不好。


    我驚了一驚抬起頭,眼前赫然是老傅擔憂又心疼的麵孔。


    “回家睡吧時時,這兒冷颼颼的,來。”老傅見我醒了便有些自責,不自覺的低下頭,脫下身上的外套就要往我身上披。


    我趕快從身邊的包裏取出衣物先披上,攔下老傅的手:“爸我帶衣服了,你好好穿著吧,今天天冷,看著要下雨。”我幫老傅穿好衣服,順手整了整他胸前的領帶,驚醒的副作用還沒消失,迷迷糊糊間不打就招,順口就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口:“之前沒穿上就是不想睡著,我一定得知道傷害林阿姨的到底是誰。”


    說罷才忽然意識到,隻可惜後悔也晚了,我咬住舌尖緩緩抬眼瞄了一眼老傅的表情。


    不出所料,既生氣又傷心,但與從前不同的是,這次他忍下了自己所有的情緒,隻是輕輕把我抱在懷裏。


    “好,邵勤剛剛發來消息,人已經抓住了,你想去就去吧,爸不攔你了。”老傅在我耳畔輕聲道。


    我有些驚訝,剛偏過頭去老傅就給出了答案。


    “別的事情,爸相信你還能多少聽一句勸,但這次碰到的是林舒媛……”老傅心酸的搖了搖頭,抬眼又滿是無奈:“你恨不得衝進去殺人吧?”


    “爸,如果出事的是你,我也一定會義無反顧,你還是不懂我的。”我一時哽咽。


    老傅心裏從來都覺得在我心裏他比不上林阿姨,自責沒有照顧好我的同時,即使是作為父親,付出的太多也會疲憊也會厭倦。


    “爸不說了,看完快回家吧昂,乖。”老傅拍拍我的頭。


    隻可惜這一次,我又要讓他失望了,我堅決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試圖傷害林阿姨和默讀的人。


    我撲上去抱住老傅,也不在乎有沒有人看著了,泣不成聲。


    “爸,其實從前就一直在想,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隻有我沒有,我一直都在想你在哪裏……為什麽不來看我,我想過怨你想怪你,可是當你真的走到我麵前的時候我就什麽都不怪了……我想回家,我隻想回家……對不起,在老宅的事發生之前我一直都不懂事,我把很多錯都推到你身上,以後不會了……”


    “你說什麽?”老傅登時愣住了,不知何時彎下的脊背此刻崩的僵直,雙手在我身後顫抖,卻始終都當做是一場夢,不敢相信一般,無法落在我身上。


    這些話我早就該說了,自打老宅回來就應該說清楚,隻是放不下臉麵,次次等著他主動,主要是還埋怨著上一世的事情,我沒有辦法放下。


    老天爺讓我如何坦然,給我那般痛苦的人會是我的親生父親呢?


    可是事到如今,我哪怕裝也是要裝出來的,即使這大概對這一世什麽都還沒有做的老傅極其的不公平,我也不能不做,無非我演的久一點就是了。


    我拉著老傅的手腕放在我背後,老傅終於才明白這一切都不是夢。


    “是爸的錯,爸沒有保護好你,你還這麽小,爸怎麽能……讓你經曆這麽多事情……”老傅的眼淚浸透衣衫,落在我的肩頭。


    但我想聽他說的卻不是這個。


    “你不要再一個人扛著了,我年紀不小了,我可以幫到你的,我不會再惹事了。”我一麵哭一麵小聲說。


    梁森見這場麵,安靜的使眼色示意眾人都退出房門外。


    大概哭了一個多鍾頭,老傅才好些了,整好衣服出門,我們父女兩個才一起去見見這個挑戰我底線的人。


    到了樓門前,從開著一條縫的門內,我還能聽到罵罵咧咧的聲音。


    我挽住老傅的手臂微微笑了笑,探頭瞧了瞧門內:“文化水平這麽低下的,一定不是咱們的人。”


    很冷的笑話,沒有內鬼,老傅不知是笑我還是笑自己管理有方,他點了點我的額頭。


    “說好了,隻是看看,不許多事聽見沒有?”老傅抽出手臂攬住我,力氣不大,但我能很明顯的感受到——如果我想做點什麽別的過分的事情,老傅能當場把我打暈帶走。


    我苦笑笑,央求著加了一點最後的條件:“就多說一句話好不好?就一句,我叫人抓好他,不會受傷的。”


    老傅眯了眯眼,換作平常,他一定不會同意,隻是今天不同,他心情大好。


    “好吧,邵勤,你親自跟過去,時時掉一根頭發我都找你算賬。”老傅張揚道。


    邵勤有些無語,簡直想給我不講理的父女倆一人一拳,不過也隻是玩笑罷了。


    跟了老傅十幾年的人,邵勤是最忠心的一個,他可是老傅一手帶出來的,換做十幾年前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他一直是叫老傅師父的。


    嘶……誒呦不對哦,那我管他叫叔叔是不是差輩兒了?唉算了不重要!


    我乖乖縮在老傅懷裏,大門在眼前再次開啟,我才見到這個所謂的幕後黑手。


    “於加明。”我臉色漸漸黯淡。


    老傅有些疑惑的轉過頭來:“時時,你認識?”


    “見過。”我盡量裝作平淡的笑笑。


    可實際心裏我再清楚不過,我是絕不能平靜的。


    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認識的,別看現在是個小嘍嘍,幾年後,可是會幹到孫閶平手下的一把手呢。


    所以,幕後黑手原來是,孫,閶,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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