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高辛辭忽然告訴我,他已經知道了我做的所有事,而且事關小嬸。


    所有。


    我稍一愣神,隨後立刻聯想到我能提供給他想清楚的所有證據,僅憑我讓他找王禕的事情絕不足以讓他看清我的計劃,王禕的事情連我都是因為有前世的記憶才分明,上一世確實是高辛辭告訴我這件事的真相,但實際上結果並不是高家自己查出來的,而是小叔為息事寧人主動承認的。


    我們傅家別的地方不說,但津海是別人絲毫滲透不進來的地盤,津海的事情我們家還是說了算的,王禕當年騷擾小嬸的事情或許有證人,但想讓他們閉嘴再簡單不過,高家是絕不可能知曉的,高辛辭也不能僅憑小嬸的結局就看破什麽。


    那麽讓高辛辭想通的,就隻有梁森遣人送到艦行的照片,因為隻有那些物證能夠把計劃的方向引向周家,王禕身份的問題才能明了,加上他現下這樣低落的情緒,還有之前幾天一直稱忙很少見我的事情……


    所以,我還真是把泯滅愛意鐵證親手送到了最愛我的人眼前。


    梁森跟我說過,高辛辭倒不至於因為這幾張照片就不相信我,但這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能輕易的咽下這種事情,總會留下芥蒂,而我也確實見識過了。


    上一世我和高辛辭為什麽吵架,為什麽冷戰,還不就是他不知從哪兒找來了我和默讀曾經的照片和日記,但那時我認為默讀已經死了,沒有必要再去非議曾經的事情,所以避而不答,高辛辭才會覺得我心裏從來沒有他。


    我從來都知道高辛辭是個很缺乏安全感的人,但我為達目的親手把自己的“罪狀”送到了他眼前。


    揚起的嘴角瞬間低沉下去,原本毫無波瀾的身體頓時如波濤翻湧,不用看病曆我也知道我究竟生了什麽病了,胃裏翻江倒海,一時酸湧讓我明白,我不由得開始哽咽,淚眼模糊。


    “我……我沒有……”


    無需刻意的壓低聲音,我基本已經失聲了,用盡最後的力氣也隻能說出這三個字,我眼巴巴的盯著高辛辭,祈求他可以給我回應。


    高辛辭卻別過了頭,頓了頓,什麽都沒說,隻是如同機械一般抱著我往回走。


    我心基本已經涼了半截。


    我可以脫口而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甚至超過我的生身父母。


    我也想我們永遠都好好的在一起,我也想我們從來都沒有過那些爭端,沒有冷戰,沒有相看兩厭,沒有說出離婚、我的孩子更沒有意外流掉!但為什麽偏偏我的計劃出現了紕漏呢……


    難道前世的所有也是注定的,我還要再經曆一次麽……


    不,是我錯了,我想過挽回所有,唯獨沒有想過傾盡一切去愛他,我最初敢想出這種明知可能會傷害到他的計劃,不也都是仗著他愛我,我明知他愛我。


    但是,我真的不能再經曆一次生離的痛苦。


    “我、我不要分手,不要分手……”我抱他更緊了些,湊在耳畔,似乎隻要這樣就不會被推開,好在事實也確實如此。


    高辛辭眼角漸漸微紅,又生氣又傷心,但看了看我的模樣還是哽咽著低聲回複:“不會的,我們不會分手的。”


    不會分手?隻有不會分手。


    上一世他也沒有提過離婚,他從不想著分開,可對於我來說貌合神離何嚐不比分開更叫人撕心裂肺,如果我們之後的情景就像上一世一樣,那我不如從未重生過,死在滾滾車輪下才是真正的解脫。


    也或許從他沒有下文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死去了,倒在他肩膀上。


    但無論如何,我在回家之後都要裝作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傅家和高家的聯姻是大事,就算真的同床異夢,我和高辛辭裝也得裝出樣子來,在老傅麵前緊緊的牽著手,隻是不久之後他便借口工作離開了,剩下我們一家子圍坐在西院的長桌邊吃飯,我實在提不起精神。


    “乖乖,要還是不舒服的話就再回去睡會兒,一會叫人把飯菜送到你房間去。”小叔忽然說。


    我才抬眼,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沒事,就是有點兒頭疼,睡也睡不著的,我還是在外麵透透氣吧。”


    “本來就感冒,還透什麽氣啊,一會兒起風了更冷。”老傅放下碗筷,接過程菱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時時,先回去吧昂,你邵叔剛還說呢今天降溫,趁著現在還晴著,睡不著也先回屋待著,走,爸送你回去。”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反正我也沒胃口,在西院待著也無用,便隻好披了衣服起身。


    “不用了爸,就這幾步路,我自己回去吧,您吃飯,下午不是還要去公司嘛。”我一麵走一麵說。


    “你也說了,就這幾步路,無所謂的,況且不親眼看著你回去爸也不放心,萬一又暈倒了呢。”老傅見我拔腿就走,趕忙火急火燎的披上掛在座椅上的外衣疾步走到我身邊牽住我的手,不由得又開始念叨:“你看看,這手還是冰涼的,冷不冷啊?衣服是不是還是太薄了?”


    “沒有,這都已經裹了兩層棉襖了,這才十月,再厚一點我都不知道冬天還能穿什麽了。”我無奈的念叨了句。


    老傅一路攙著我回到房間,但其實我已經好多了,手涼是天生的,捂一會兒就能好,但老傅還是堅持把我送到床上幫我蓋好被子,走之前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不燙了爸,你回去吃飯吧,兩個阿姨輪番守著我呢,梁森一會兒也回來了,三個人看著我你還不放心啊。”我淺笑笑勸慰道。


    老傅瞧著我的樣子也隻得歎了口氣,但在臨走之前忽然又遣退了門口的阿姨們,頓了頓才稍稍俯下身:“時時,下午爸爸和你幾個叔叔都不在,你小嬸呢,晚上就走,她是要回津海的,老宅那邊沒有臉麵不好過日子,你也不希望你小叔的臉麵也一起折在那兒吧?所以趁著大家都不在的時候,過去送送她,好歹是長輩。”


    我一時有些震驚,原本升起的困意也在這時候消亡,我抬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瞧著老傅:“爸,你希望我去送她?可你明知道……”


    “爸都明白,你小嬸自打柳宗蘭的事兒以後一直跟你鬧不快活,但這件事不是為了她,也不單單是為了你小叔,聽爸的話,去吧,就算你不想見她,低著頭過去打個招呼走就是了。”老傅捏了捏我手心低聲念道。


    我心裏憋屈,悶氣的把頭別到一邊,非得是硬生生逼迫著自己把脾氣咽下去才稍能開口:“可要是希望我出麵保全小嬸的顏麵,何必要等著你們都走了的時候,有人做個見證不是更能證明我和小嬸之間無冤無仇麽,我現在去不更好。”


    老傅看得出我的怨氣,還像從前一樣哄著慣著摸了摸我的發絲,但等我回頭時卻又極認真的搖了搖頭:“不,你一定要去,但也隻能等我們都不在的時候去,人在這樣的境地總要吐出一些真心話來的,無論於你來說是好是壞,你都認真仔細的聽著,時時,這些話你不需要來告訴爸,但你自己要用心斟酌,留下對你有用的,爸隻能說到這兒了,因為以後的路要你自己走,你不能事事依賴爸,乖,你首先要記住的第一件事就是萬事沉住氣,之前的事情……爸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認識王禕,但都希望這樣的事情以後都不要再發生,爸會去幫你把之前的證據都銷毀的。好了,先睡一會兒吧。”


    我心裏猛的顫一下,看著老傅陽光下泛著褐色的瞳孔不由得縮緊了身體,可我始終想不清我到底是哪一步沒有做對。


    “爸,你是怎麽知道的……”我滿心擔憂的問。


    而老傅隻是極溫和慈愛的笑笑,將我的被褥掖的更緊了些:“你是我的女兒,這世上還能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嗎?”


    “可我想不通我究竟是哪裏做錯了,如果……如果真的有很大的漏洞,萬一二叔和小叔也看出來了!那……”


    “噓——”


    我正要將後續可能的結果說出口,老傅又輕笑著將手比在嘴邊製止,等我徹底沒了聲響後,老傅捏了捏我的臉,長長的舒了口氣。


    “時時啊,你做的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爸根本不知道是不是你做的,一點兒證據都沒有,但是你為什麽要承認呢?你看,爸才詐了你一句,你自己就把真相吐出來了。”老傅揚著眉頭攤了攤手:“這就是爸要教你的第二個道理,不要太過於去神化別人,你二叔和小叔確實是在家裏明爭暗鬥了這麽多年,精明的很,但到底也還是血肉之軀,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顧得上的,你在這件事中一直是受害者,也沒有刻意去給自己營造一個受害者的身份,那誰還能發覺是你在背後操控著這一切呢?所以啊,以後再有人問你這樣的問題,在對方沒有切實的證據甩到你麵前的時候,隻管咬死不承認,誰還能把你怎麽樣?”


    “所以……你是蒙的?”我目瞪口呆,從未想過還能用這種方法。


    老傅瞧著我這“沒見識”的樣子也不由得扶額苦笑,再次捏了捏我手心:“這難道是你第一次見嗎?之前蘭暄雲那件事,你用計嚇了你小嬸一趟、你小叔不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套了你的話,他同樣抓不到你一點兒把柄,傻丫頭,其實你是個很細心的人,做事妥帖,但最大的弱點就是不夠相信自己,人有了弱點就會輸的一塌塗地,你要謹記住這句話,現在的鬧劇還都在咱們家裏,即使你做了什麽錯事,自家的人看你是個孩子也不會對你怎麽樣,爸也都可以替你解決,但若是將來做了掌家、出嫁了呢?你麵對的就是社會上更多形形色色的人,那時候你就沒有輸的機會了,明白嗎?”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乖,睡會兒吧,兩個小時之後梁森會來叫你,記住,跟周夏對峙的時候少主動開口,不要暴露你自己的弱點,但是,你可以從她的話裏得到她的弱點,即使將來不一定用得上,抓在手裏總是安心的。”老傅交代道。


    “好。”我回複。


    老傅最後探了探我額頭便出門了,梁森和兩個阿姨在外等著,等他離開才抱著一個手爐進來,把手爐塞給我就自顧自的到屏風後的沙發上歇著了,而我也趁著這個時間開始仔細思索老傅的這些話,以及小嬸可能會同我說什麽,我又該如何回應。


    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兩個小時以後梁森也按時來叫我,我精神頭確實好了很多,也或許是心裏藏著事兒的緣故,捏著鼻子大口喝完所有藥物之後,我起身換了身較為體麵的衣服叫人從庫房裏抬著補品便前往南樓。


    前些日子還是熱鬧非凡、隨隨便便就能讓整個榭雨書和雞飛狗跳的南樓,轉瞬間就變得異常冷清。


    聽管家的意思,是小叔淩晨忽然下的指令,讓所有跟隨三房從穎京搬來的安保保姆連夜回到穎京,其餘現招的都付了賠償金辭掉,連夜搬出榭雨書和,到今兒早上的時候南樓就已經空蕩蕩的了,甚至連一個照顧小嬸的都沒留下。


    本來按規矩,我們中院的人也是可以過來幫忙打打下手的,但先前南樓的人已經把中院得罪了個幹淨,現下也沒人願意去沾染這個“晦氣”,男人們順理成章不可以進入女主人的房間,女人們就麻煩一點了,要編造各種各樣的借口,有時還要賣賣慘裝裝可憐,例如說自己天生體弱的、或是年紀大了、家裏有小孫子之類的,實在怕接觸了小嬸這個病患沾染病氣,還請通融,管家一個接一個白眼翻上去,但始終也不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最終,還要靠小嬸自己“善解人意”,說她不需要人照顧,隻管把煎好了的藥放在房間門口就好,剩下的她自己有手有腳,就不給別人添麻煩了。


    我贏了,又為她的失敗歎息,看來在這個世上行差踏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隻要輸一次,人心、權力、金錢、寵愛就什麽都失去了,甚至連她自己的孩子也要骨肉分離,做人也真是輸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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