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在老宅的房間裏救下同樣被下了藥的高辛辭。


    外麵的事情有人處理,我最在意的一切都已經解決了,那夜我便沒有再出去,主要也是為了照顧高辛辭,淋了一身的冰水,就那樣再出去早晨非要感冒不成,接了一池熱水叫他泡個澡,睡了半夜之後,第二天有人來送幹淨衣服,我們兩個這才“體麵了當”的離開。


    反正丟人不丟人的,這已經是我能做到最好的結果了,大局也不是我一個人能顧得了的,出了高家老宅這扇門,我最後也出了個主意,讓左嶠和秦柯兩個代表高家和傅家去向昨夜的來賓一一致歉,就說家裏出了案子,是個做賊的趁家裏晚宴沒什麽防備就來偷東西,不小心做了點兒孽,已經全權交由公家查探,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我們兩家自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這樣的借口顯然是叫人難以信服的,不過大家都不是白丁人家,知道什麽事該說什麽事不該說,我們兩家就算是死了人或是少爺小姐出了點兒什麽亂子,內裏麵大家都清楚是無傷大雅的,決定不了什麽,這點兒空子還不足以讓誰趁虛而入,況且我們兩家平時交際還是不錯的,於是大多也都袒護著,在外便沒激起什麽太大的水花。


    外界閉口不言,這件事自然就給了我們兩家內裏處置,也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不幸,池吟死了,陸茵茵也險些被刺殺,出了人命官司,我、高辛辭、高寒熵和露露之間被下了迷藥的事情就被推後成了小事,即使不會化為烏有,尤其是高二爺那邊還在為了自己孫子的傷勢大吵大鬧,至少也比上一世針鋒相對的好多了,不是一堆人緊逼著我要一個交代。


    刺殺把私事變成了公事,依照我在回家的車上聽封適之所說的,如今大致的情形就是:高家長房,辛辭被人算計進了套,如今也不大好出麵,婆婆一心隻有自己兒子,說實話池吟的死跟她沒有關係,便不想再摻和了,為了保住我這個兒媳婦,她一晚上沒合眼,跟老傅商議了所有的一切都聽我傅家處置,隻要傅家不提退婚,她沒有二話,而我家老傅雖然鄙夷,為了我受欺辱的事情鬧了好大的脾氣,到最後還是平靜下來,沒再反駁婆婆這個說法,隻說是最後一起聽我的意見。


    高家二房一直是二爺做主,雖說平時看起來跟自家孫子不合,可說到底,他家就這一個命根子在了,重孫子還小,高二爺都七十多了,哪有把握能把重孫子撫養成年直到能獨當一麵?所以無論為了什麽還是袒護自己孫子的。高寒熵送去醫院後清理了傷口,當時雖然不能算作是什麽大傷,包紮之後就該好的,但由於送醫太晚,失血有點兒多了便一直沒醒,於是二爺一大早的從醫院回來就大鬧,怪天怪地的要人給他孫子交代。


    高家三房從始至終不是個省油的燈,原本我最懷疑的就是他家,到底沒有證據,就算所有人都盯著三房也無可奈何,高三爺依舊能挺直了腰板出門來議事,不知道還和二房達成了什麽一致,便跟著高二爺一起鬧,劍指我家要我家給賠償,理由是同樣被下藥,憑什麽我好端端的出來了,而高寒熵卻自殘,氣的小叔差點沒抄上菜刀再上去給這倆糟老頭子一人一血道子。


    至於高家四房,四叔向來膽小,跟在婆婆身邊這麽多年也是唯唯諾諾的,他老婆池吟在的時候說不準兒還能給他出出主意,然而現在死的是池吟,他更是六神無主了,眼看著婆婆已經放棄徹底不管他了,半截入土的老頭子一個人躲進樓梯間裏哭哭啼啼的不成樣子,最後還是高辛辭可憐他,得到我的肯定後叫了朱文青去勸了好一陣兒給他勸出來,才準備去跟池家商討,安排池吟的後事。


    我倒也不算是就此原諒了池吟,隻是多少有些憐憫四叔,不是覺得他四五十歲的人了還懦弱無能就是有理,我是冷靜下來之後設身處地的想了想,四叔原生家庭不好,他是生在高家這種大富大貴的人家,可他不是哪房的近親,他隻是姓高,實際上跟高家的富貴沾不著什麽邊兒,高家人的怨氣倒是能名正言順的撒在他身上,因為按照高家的規矩,太遠房的親戚除了自謀生路,就隻能留在老宅裏打雜、給幾房掌家使喚的,小時候盡讓人欺負了,為了保護家人不受牽連,他豈能不低眉順眼的去討幾房掌家的開心尋求庇護?他依附婆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而我婆婆呢,她想高家重新回到她這一房的掌控又能有什麽錯,高家百年,本來也就是婆婆家祖上這一支創立下來的,後來是沒辦法了、才交給子侄一些,子侄們有了機會,差點兒沒把高家分完了。


    婆婆上位這些年能把高家管成這樣也不容易了,她收養四叔這個表弟,一方麵是可憐四叔,一方麵也是因為四叔實在單純好掌控,打個巴掌給個棗就能好,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有時候是有點過分管束了,就例如,她人生一個信條是手底下的人不能有野心,因為一旦有了野心有了機會,就一定會覬覦她的位置,於是年輕的時候疑心太重,一直不許四叔有子嗣,生怕四叔一旦有了孩子就會為孩子打算,等後來婆婆地位基本穩定了,才敢讓四叔有了幾個孩子,以至於現在高辛辭都已經成年當家了,四叔的孩子才剛上小學,甚至還有一個嗷嗷待哺呢。


    人都是自私的,誰能不為自家打算呢,對於大家族掌權人的打算我沒話可說,我能做的隻是不再計較是非,反正池吟死都死了,再恨她、我還能把她骨灰炸飛了嗎?就算真那樣做又能怎樣呢,倒不如留個全屍給四房,就當是我還給高辛辭當初護我的情分。


    除了這四房,不知為何,高家五房這次也少見的露麵了,我和高辛辭麵麵相覷,也實在想不出個什麽理由,據婆婆身邊的鄧穎帶來消息說,昨晚上出事的時候五爺還不在臨江,他一直是在穎京踏踏實實的管他五房的生意的,對於臨江的一切爭端他向來也不插手,有利益都不大來搶,可聽說了昨晚的事後卻第一時間趕回了臨江,甚至親自跑去高家老宅驚動了太奶奶,就在剛才沒多久,太奶奶已經親自出麵,要求高家所有子孫返回臨江,麵子上理由是祭祖,實際上大夥兒都清楚了,是要開昭和堂,商議眼下這件事。


    車停在高家門口的時候,邵勤都已經帶人來把高家的帖子送我手上了,依照太奶奶的意思,這次是要打破規矩,讓我傅家人也進入昭和堂跟高家一齊商議如何解決,老傅派邵勤來也是要聽我想怎麽解決,我們家是鬧還是不鬧,畢竟現在的情形顯然我才是受害者。


    我還是知道分寸的,也曉得老傅就算是在問我意見,我想鬧他也不會聽我的,便讓邵勤替我回了消息說我的冤屈事後再議,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查清池吟的死因。


    我當初和梁森在一塊探討的可能如今可一一都實現了,高二爺和高三爺都已經開始造勢了,說是我為了爭家產才自導自演這一場戲,我總不能為了一時意氣,真跟高家鬧起來,到最後就成了我強詞奪理、胡攪蠻纏了。


    不過,老傅他們雖然已經退了一步要跟高家坐下來好好的談談,卻也不是半點要求也沒有的,就算要談,也是我傅家來定場地,高家不能有異議,要知道,昭和堂是高家的地盤,還是老巢,我們是外人,按照高家的規矩,我們是外人,主家能進昭和堂已經是高家最大的尊重,保鏢是帶不進去的,如果高家在昭和堂埋伏,最後強行逼迫我們傅家吃了啞巴虧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高家也必須退一步,我們家不會逼迫高家人毫無防備的跟我們回津海老宅,高家人也別想讓我們傅家人進高家的宅子。


    高家老太太都出麵了,人家心裏一合計,便同意了我家的要求,到底是最年長的長輩,她一說話,高家沒別人敢說個“不”字的,於是我家老傅和兩個叔叔背地裏也盤算了一番,最終將談判的場地定在了我家新城區的莊園,新城區高家也是入了股的,說起來是最兩全其美的地方了。


    且最重要的一點是,新城區還沒全然開放,是沒什麽人住那裏的,就算是兩家談不妥,在那兒打起來也沒人知道,算是全了兩家的顏麵。


    談判的時間定在了下午,在此之間,老傅並沒有讓我在高辛辭身邊待太久,昨天晚上那件事即使沒成,我跑了,他也還是對高家有了不滿,我家的觀念保守,我在婚前和高辛辭這個未婚夫同居已經是在他底線邊緣晃蕩了,高寒熵即使是被人下了藥,他也氣的發昏,恨不得衝到醫院去給人閹了。


    看見他這樣子,我也不由得想起來、上一世我即使是受害者他也恨不得丟了我的模樣,一時間有些恍惚,分不清他現在這麽焦急的樣子是為我受了委屈還是他自己的觀念和臉麵,不過沒一會兒我便搖了搖頭,把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甩出去。


    家族榮辱在前,我哪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我收拾了收拾,卻並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即將代表我傅家出麵的封適之,清雲哥,沈岐林,邵勤、應祁和裴圳。


    我家一直有這規矩,雖然不常用,還有點兒殘忍,但它依舊是存在的,而且是大家都默認的,就是這種出了人命官司的時候,我們主家自己不能出麵,不可惹火燒身,省的對家一個舉報,到了公家眼前都是要命的麻煩,而掌事就是代替我們處理極端事務的人,就算是殺人放火,到最後也扯不到我們身上。


    我知道家裏這個決定之後,確實有一刻為封適之他們擔憂,不過很快就過去了,家中培養掌事本身就是為了將來有這一天,封適之他們都當做平常,所以我也不會多介意什麽,便都沉默對待,最多在封適之即將出門的時候多提醒了一句:不要跟高家鬧大,無論他們說什麽譏諷我家,必須沉穩下心。


    我將脖子上的項鏈扯下來要交到封適之手裏,本想著是怕幾個哥哥和叔叔們真的報了必死的決心去,做出點什麽極端的事情,為了別人陷害我們的事情,反過來自家人喪了命不值當,我盯著點能放心,結果封適之還沒來得及說話,清雲哥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把奪走項鏈,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又走到我身邊、重新給我戴上。


    “哥,我……”


    “傻丫頭,真怕我們死了啊?”清雲哥撥開我發絲從背後將項鏈替我戴上,兩手搭在我肩膀又笑著捏了捏我的臉,而後講悄悄話似的湊到我耳邊極其認真道:“放心吧,我不敢,你哥說了,我這趟去要是敢脾氣急、想點餿主意出點什麽事,他就去我家炸我祖墳,我得活著守住我祖墳啊。”


    “啊?!”我又驚訝又疑惑的回過頭。


    “啊什麽啊,你哥什麽德行你自己不知道啊?這人說話可算數,不得不信啊……”清雲哥裝模作樣委屈巴巴的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忽然想到什麽又惡狠狠的齜牙咧嘴:“你哥這個重色輕友的王八蛋,我陪了他十九年,結果他找個女朋友轉頭就說我和陳伊寧一起掉河裏他先救陳伊寧,我已經很虧了,我絕對不能更虧!不能把小命擱那兒,你就別瞎想了昂!乖,好好在家待著,至於你想看現場的情況,我們手上都拿著監視器呢,你就不用多此一舉了,在家多喝熱水多吃點兒飯,哥哥回來看見你必須胖了二斤昂!”


    “高家那幾個老的都是精明的,我們現在的情形很容易落入下風,哥哥,你們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們繞進去了,他們哪怕拿什麽汙穢的話罵我也沒關係,千萬別被激起情緒來。”我回過頭仍然有些擔憂的說。


    我和高寒熵的事情很難不被抬上來跟池吟的死一起說,高二爺是什麽德行我不能再清楚,想讓我家人先動起手,最好的方式就是從我下手來罵我。


    清雲哥好似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挑了挑眉聳了聳肩,還有點欣賞似的揉了揉我腦袋:“嗯,還行,妹妹長大了想的還挺全,放心吧,哥帶了卷膠帶,想罵街的時候就把自己嘴封上,就不會吵起來了。”


    “別擔心了時時,你現在能想到的所有,你爸爸和幾個叔叔昨晚上就叮囑過我們一遍了,不會有事的。”應祁走過來說了句,展示了一下襯衣袖口裏的竊聽器和耳朵裏極小的耳機:“如果有什麽問題,我們隨時能交流,你未來婆母那邊也傳來消息,說是她和辛辭也不出麵了,還有四房的,都支持咱家的抉擇,那談判的場子上就隻剩下高老二高老三和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五爺,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就是,而且啊時時,哥告訴你昂,你年紀小,可能沒見識過,你是不知道應叔多厲害,要說咱們這一家子裏麵,就他,心眼兒跟馬蜂窩似的,多得都可怕,就算是高家那邊有三個老狐狸,加起來恐怕也沒有他精明。”清雲哥兩手搭在我肩上指著應祁笑嘻嘻的說。


    可也不曉得是我的幻覺還是真實的,聽了這段誇獎,餘光中,我好像瞧見應祁臉色猛地一繃,在我擺正了視線之後立刻恢複如常,和藹的微微笑著,仿佛夏日暖陽下沒有波瀾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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