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不敢回家了,我沒有辦法去麵對澄澄,沒有辦法去麵對我們共同的家人,為什麽他偏偏對我生出這樣的感情?我是他姐姐,我是為了維護他的自尊才沒有告訴他真相,為什麽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逃離的過程中,我越想越多,想到他對我說,他打從六年前起見我第一麵就喜歡上了我,那上一世豈不是也……他從來沒有把我當過姐姐嗎?


    我從前總是不理解澄澄對我的感情,說是好,他不怎麽跟我說話,越往後話就越少,陸茵茵給我找事的時候也一貫站在她那邊不問對錯。可說是不好,為了我事後也會跟陸茵茵吵架,生病的時候會照顧我,我說什麽他聽什麽,也可以為了我得罪全家也要帶著傅家跟高家斷交,到最後連手機密碼都是我的生日。


    若即若離,忽假忽真。


    我開始懷疑他對我的感情是否真實,或許隻是他的一時衝動,他隻是想表現他對我的好,好讓我在高家那邊做出抉擇,我剛想確定這個答案,脖子上被吮吸的地方又隱隱作痛。


    對於肉體的渴望不會是在一天兩天突然形成的,澄澄對我的感情顯然是包括這一點,我知道他這個年紀正處在這個階段,但對我不可以,我不知道他想了多少,但在告白的一瞬間就撲上來,擁抱、親吻、撫摸,他就不會僅僅是衝動了。


    我拚命地想要掩蓋這種痛楚,但那就像一團燃燒的正旺的火苗,不管怎樣都遮不住,我不敢去想,如果我沒有推開他,在那條空無一人的街上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我沒有辦法承擔,我們誰都沒有辦法……


    可是這種事關聯的又不止是我們兩個,如果是我或澄澄誰沒能把這件事徹底掩埋,高辛辭要怎麽想?露露怎麽想?我們兩個人都已經訂婚了。最重要的是,老傅怎麽想?


    我的思緒越來越混亂,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的感情。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隻有逃跑,坐上車後伏在膝蓋上低哭,直至到達目的地,我飛奔向高辛辭懷裏的那一刻。


    高辛辭是驚訝的,他不曉得我經曆了什麽,把我抱回房間的期間才注意到我身前泛紅的吻痕,連忙解開我胸前的紐扣,好在那一小會兒的也不至於被造成什麽樣子,高辛辭短暫的鬆了一口氣,可馬上便又提起來。


    “誰弄得你?!”高辛辭兩手抓住我肩膀。


    我不說也引得他誤會,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安穩的接受這種事情,我也需要人分擔,便把前因後果一五一十的講清了,隻是令我沒想到的是,高辛辭聽完之後卻並沒有表現出什麽憤怒的意思,也或許是背著我的,我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高辛辭坐在床邊想了想,隨後便墊了枕頭讓我躺下。


    “睡會兒吧,別想這件事了。”


    “你去哪兒?”


    我淚盈盈的牽住他的手,但眼前越來越模糊,連觸感也是淡淡的,我瞥了眼剛才喝過的溫水,也是這時候才發覺,那澄澈的清水地下墊著一層粉末,應該是安眠藥。


    “公司有點事情,我處理完馬上就回來,你好好休息,傅叔叔那邊我一會兒去打電話,別瞎想了,說不定明天……就有反轉了。”高辛辭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在我額頭上吻了吻。


    “這怎麽反轉。”我依舊沒有半點主意,但在藥物的作用下也還是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我連著兩天躲在高家,老傅那邊找理由應付了,他隻當是我因為鄭琳佯去世的事情難過,便也沒有苛求,加上哥哥的婚事家裏也一直再忙,十號那天辦的隻是中式婚禮,西式的在第二天還要小辦,邀請了許多平日走的近的親戚朋友,最重要的是些政界的關係。


    我礙著身份,多少還是去待了會兒,隻是沒多久便被人說臉色不大好,我拿生病應付過去,便早早回家休息了,好在也沒鬧出什麽亂子,老傅隻告訴我,在十三號的時候全家都要回津海,十二號晚上必須回家準備出發。


    十三號是嫂子回門的日子,也恰好趕上沒兩天後的中秋節,也是我的十八歲生日,隻是那天,我注定要讓所有人為難了,跟我一起痛苦。


    我不甘心,我沒有辦法輕易的放過,我或許真的因為她給我帶來的傷害而恨她,老傅也恨她,可她沒有對不起傅家的別人,她依舊為了傅家付出了自己的半輩子,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我要她回家,我要所有人都為她的死亡禱告,哪怕是惡心,我也要讓所有人都看著!她即使犯過錯,沒有人可以泯滅她的功績,她必須葬入傅家祖墳,她的名字必須被擺在傅家的祠堂裏、被子孫後代稱頌、膜拜。


    即使我可能會像老傅對老爺子那樣,明明那麽恨她,死後也不肯為她上炷香,我也不會撤走她的名字,我也不允許、傅家的任何人不敬她。


    十二號晚上的時候紀檳來接我,他還是那副樣子,臉上的皮塌了一堆,為了回家打招呼的時候能應付過二叔和小叔,他拿著火棍子往一邊臉頰燙了個洞出來,檢查結果說,差點把臉都燒穿了,甚至以後都沒有複原的可能,可至少,從前的樣貌也永遠逝去了,之前戴口罩的事情也有了理由,保住了一條命。


    至於哥哥那邊,他雖然見了紀檳一麵,但留下的印象並不深,在他的視角來看,紀檳隻不過是替換了解塵的陌生人。突然冒出來的傷口也並不稀罕,紀檳先前管理國外市場,管轄的那個地方治安一直不大好,所以追殺報複這樣的事情也十分正常,便不甚在意,也沒提過之前的事情。


    我看著紀檳著實有點瘮人,坐在車後排上就有意避開他,紀檳開著車從後視鏡裏看我,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紅燈前停車的時候便拿了個口罩戴上。


    “摘了吧,不是燙到鼻子了麽,呼吸不大順暢吧。”我隨手撥了撥手上的戒指說。


    “你不是害怕麽,不差這一兩口氣。”紀檳平靜的回複,似乎自己的麵容和健康早已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我也沒什麽心情也不知道該怎麽關心他,也許對於他來說,鄭琳佯的葬禮就是最重要的事了,這些天一直讓封適之去幫我準備葬禮要用的東西,現在也差不多了,我便當做無意說了一嘴:“葬禮的事情,我安排的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再看什麽日子之類的了,交給老宅的按規矩辦吧。”


    “晚一天吧。”


    “什麽?”


    “我說,晚一天吧,十六號的時候再辦。”


    “十五號有什麽不合適的,中秋節嗎?”我冷笑一聲,打開車窗倚上去,晚風吹得我發絲飛揚,沾在淚痕上,嘴角邊緣,我心煩意亂的抹開,往下壓了壓哽咽的氣息,“不怕你說我沒良心,笑話我,我自己沒法團圓,在我哥哥結婚所有人都高興的那天,我在火化我媽的屍體,我就想,憑什麽就我一個人難受?我就是要把她帶回老宅,我要讓所有人都沒法開心,裝也要陪我一起哭!”


    “那天是你生日,晚一天吧。”紀檳的語氣依舊平淡得如同死水一般,沒有一絲漣漪。


    可於我來說,卻像是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但很快還是降下去了,我苦笑著搖搖頭:“什麽生日,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以為你是想勸我,不要帶她回到那個地方,她不一定高興。”


    “你是她女兒,你決定就行。”


    “你不是愛她嗎?”


    “我也隻到了愛她的地步而已。”紀檳鼻息的聲音重了一瞬,很快也鬆懈,微微揚了揚嘴角:“她不愛我。”


    “她也想回家嗎?”我靠在車門上,遙遙望著窗外的風景。


    “想吧,那是她曾經最輝煌的地方。”紀檳總算是認真思索後回答了一句,從倒車鏡裏看了看我探頭的多少,在第二次停車時下車把我推了回去,隨後回到駕駛位:“她之前沒有跟你說過嗎?”


    “我跟她住在一塊的那段時間,她一直神神叨叨的,也說不清個什麽,我以為,她是恨傅家的。”


    “那你還帶她回傅家?”


    “因為我恨她呀。”


    紀檳皺了皺眉頭看向後視鏡,卻瞧見我雖疲憊卻也笑著,鼓著腮幫子似乎想說我什麽,最終也隻能是歎了口氣。


    贏了紀檳沒什麽意思,仿佛也隻是我苦悶之中一段刺耳的插曲,我們都沒再開口,也確實沒什麽可說的。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回家的路就這麽遠,漸漸的我有了點惺忪的困意,便靠在座位上眯了會兒,等我再醒來時卻並不是到家了,手邊的電話不停震動,我幽幽的歎了口氣,念叨了句睡覺也不讓人安生,拿起來一看,是黎浠打過來的,我從後視鏡瞥了紀檳一眼,覺得也沒什麽好回避他的,便接了起來。


    “喂黎浠,怎麽了?”


    對麵傳來的卻是黎浠嚎啕大哭的聲音,我頓時感到後背發涼,連忙坐直了。


    “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小少爺沒了……”


    我愣了幾秒去理解黎浠這句話的意思,這個問題完全沒有彎繞,馬上就印在澄澄的身上。


    可是我不能信,我前幾天看到澄澄還是好好的,沒了是什麽意思?!


    針刺般的痛感順著血液遍布全身,呼吸也變得困難,有什麽東西堵在嗓子裏,不管我怎麽努力怎麽都順不下去,我不敢相信,我更不能相信!可是眼淚為什麽還是順勢而下……


    我捂著胸口,十分艱難才有了說話的能力。


    “你胡說什麽呢!怎、怎麽可能!”


    “我沒有說謊,小少爺真的沒了……誰都沒能想到,前兩天他回家一直是好好的,突然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出房間門,先生說,可能他是不舒服就沒叫管他,誰知道他在房間的衣櫃裏割腕了……陸夫人自首之後小少爺屋裏的人就一直懈怠,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晚了,剛送到醫院就沒氣兒了……”


    “小姐、小姐你在哪兒啊,你過來看看小少爺吧……阮醫生說要是最後搶救再沒反應就要送太平間了……”


    耳畔響起如巨物倒塌般的轟鳴聲,在那一刻我就想,我的人生似乎也隨著澄澄心電監護儀上的顯示、變成一條僵硬的直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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