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怪不得公家這麽久沒個消息,原來案發現場和屍體身上並不是沒有任何信息,而是這兩件信息都太過離譜,隻怕他們瞧見這些東西的時候,心裏想法跟我們也是一樣的吧?


    高家大張旗鼓的找心髒源,沒道理在好不容易找到的時候又親手毀了,而默讀更是,他的不在場證明是大家都看著的不說,他還是默念的哥哥,最需要心髒源的人,可別的證據沒找著,按照公家的思維,總也不可能把案子就這麽一直放下去。


    柴晉是個老實人,是個工廠的維修工,家裏也都是普通工作,他們自己是肯定不會有這麽要命的仇家的,最有可能的便是我們兩家,除了再盡可能的找別的證據之外,他們應該已經懷疑到朱文修身上了。


    因為默讀不可能,而能接觸到默讀並拿到紐扣的卻有很多,高家和默讀是可以接觸到的,甚至按照外界的傳言來說,默讀跟我不清不楚,高辛辭跟他是算得上有仇的,所以想拿到默讀的紐扣去誣陷他不是不可能,並且,朱文修雖說是個廢物,不代表他就不會做壞事啊?


    跟一個腦梗病人打個架並不是什麽難事,何況對方是個四十多歲還瘦骨伶仃的半大老頭子,朱文修才二十出頭,甚至人家萬一病發,那可真就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我將屍檢報告翻到最後,還真被我說準了,柴晉的真實死亡原因是腦梗突發,那把鏽刀是人死了之後才插上去的,目的隻是毀去心髒源。


    默讀見我樣子大概是看完了,起身便踹了朱文修一腳:“有什麽話你自己說吧,還能少受點罪。”


    朱文修怔愣著,吃痛才回神,而後又是扯著辛辭的褲子,辛辭嫌惡把他甩開,他又撲著去抓朱文青,口中囉裏囉嗦的說著:“文青,文青……我承認,人是我殺的,哥哥對不起你,這趟哥要是真死了,你嫂子還大著肚子呢,她對你可不賴啊!每次回家給你做好吃的呢,你幫幫哥,照顧她把孩子生下,完事兒我不麻煩你,你把她送回老家給我媽照顧就行!我早給她們娘兒倆備下吃穿了,求你,她身體不好,一定在臨江的醫院好好生下孩子再把她送回去……”


    “你也知道你是個快當爹的人了。”朱文青多少對這個哥哥有點感情,人要死了,如何不悲傷至極?又無奈又痛恨著他的不爭氣,紅著眼眶,猛地又淩厲、一腳將人踹出去:“你怎麽敢做這樣的事!殺人啊!你動手什麽理由啊?最不濟你好歹說一聲啊!現在都捅到公家麵前了誰保你!你死定了知不知道!你老婆二十多歲守寡你孩子一出生沒爹!”


    “高家早都備好了拿他做替死鬼,他就算說了你也保不住他,你也不用恨他,你該恨高家,恨那個從小把你帶大的養母。”默讀空幽幽的說,在場眾人為此一驚,朱文青的養母能是誰?


    又是高琅越。


    “你胡扯什麽!”朱文青暴怒衝著默讀吼道,為此,默讀隻是平淡的偏了偏頭。


    “怎麽,我說錯了嗎?”默讀壓著聲音一字一句道:“除了你,朱家的所有人,在高阿姨眼裏不過是隨時可拋可棄的畜生罷了,朱文青,你敬重的養母,根本沒把你的家人當回事,你要是沒有利用價值,你和別人也不會有區別,你居然跟一個極致利己主義的商人談親情,你自己說可不可笑!”


    我見狀是攔不住了,趕忙示意李世榮他們:“帶著人出去,守在門口別讓人進來。”


    李世榮知道後麵的是機密了,也不敢再聽,連忙帶著眾人出去,封適之點點我肩膀,示意他也出去看著,我點頭,他提醒梁森看緊我。


    此時偌大的工廠裏也就隻剩下我們七個人。


    高琅越利用朱家人當炮灰這事兒我也不是沒聽過,畢竟是關係最近的可以相信,朱家又隻有朱文青這一個可用,剩下的都是廢物,高琅越自然不會為了朱文青一個人就要養著朱家全都榮華富貴,那不就虧死了?不過這一世我不曉得是否已經開始了,但上一世,高家生意不景氣的時候,辛辭是有好幾次煩悶、跟我提過自己勸不住母親為難朱家的。


    我回頭看看辛辭臉色,他與我對視一眼,無奈的歎了口氣,再看看朱文青,臉色也十分鐵青,看來這樣的事果真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惜朱文青的父親早亡,母親先前犯過錯被逐出境外,再也回不來了,如果不是高琅越伸出援手,那朱家早就落魄了,朱文青也要成為孤兒,朱文青對這個養母總歸是有感情的。


    清官難斷家務事啊。


    我示意默讀別再戳人心了,此事到底也和朱文青沒什麽關係,他總不可能叫自己表哥來送死,可是,跟他沒關係又跟誰有關係呢……


    我知道辛辭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可高琅越做的又和辛辭有什麽區別呢?母債子償,高琅越在犯蠢之前卻從沒想清過這個道理。


    我若要硬撐著辛辭,那就是讓默讀承蒙欺辱,可為默讀公平我就是讓辛辭去死,朱文青斷不了他自家的案,難道我就能嗎?


    “你自己也覺得心虛吧,何必再撐著呢?看清了反倒能輕鬆一點。”默讀諷刺道。


    “你閉嘴!”朱文青漲紅了臉,忽然想到什麽,他夾著淚,瞥了眼地下的表哥又笑:“林默讀,那你倒是給我說說,我媽動手有什麽好處啊?她跟柴晉無冤無仇,甚至連麵都沒見過!我知道你想說是針對你家是吧?林默念死了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啊?心髒源是我們辛辛苦苦找到的,不想救人不給你便是,何必殺人呢!”


    我也才猛然驚醒一般,連忙上前拉著默讀的衣袖輕聲道:“是啊默讀,這裏麵肯定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默讀側身瞧著我,滿眼不可置信,更多似乎是對我所謂“背叛”的恐懼和憤恨,他捏緊的拳頭鬆開,手背上的青筋還是十分明顯,每一根指頭都在以極其可怕的程度顫抖著,他忽而冷笑:“時時,你就算懷疑我,這證據不是我查的是公家查的,是白叔叔帶出來的,你也不信嗎?”


    “我沒有,我隻是……”


    “這上麵白紙黑字說明了!隻有兩個嫌犯,不是他難道還是我嗎!那你告訴我,我是怎樣,瞎了一隻眼睛每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我還能跑到臨江殺一個我素不相識的人,我又何必親手來斷了我妹妹的生路?你不是為了朱文修,你從頭到尾都是在偏袒高辛辭!我又沒有指認他!但是我沒有想到你能愛屋及烏到這種地步,一個朱文修,比念念的命還重要是嗎?”


    “默讀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可是朱文修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你想說高家指使,可是高家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就像朱文青說的,高家針對你不想給這個心髒源了,收走就好了,何必冒險殺人呢!”


    “時時,這個原因其實你最清楚了不是麽?”


    不知是天氣炎熱還是什麽,默讀額前已滿是汗水,劉海黏膩的一撮一撮貼在額頭上,他終於還是應了高辛辭那話整日哭哭哭了,但哭是一種表達委屈和信賴的情緒,誰會在不在意的人麵前哭呢?默讀並不是個軟弱的人,他也隻在我麵前肆意的哭而已。


    我又猶豫了,怔愣間想清了默讀所謂的“清楚”。


    “如果柴晉的心髒源沒了,下一個死的就是我。”默讀一字一頓道,帶著顫音歎了口氣,緩了許久才撐著再開口:“我的心髒跟默念也是相合的,這是殺死我最好的理由,可是時時,我死沒關係賤命一條不重要!沒有你我也活的沒什麽意思!但他不愛你!我沒有辦法把你交給一個不愛你的人我不甘心——”


    默讀一字一句直指著辛辭,我一麵難過,一麵也為默讀的話感到質疑和煩躁,當著高辛辭的麵說這些話隻會讓我覺得難堪。


    亡夫也是丈夫,高辛辭更是我丈夫,這兩個原本不可能站在一起的人同時在我麵前我能如何應對?怎麽選都是錯的,怎麽選都是背叛,搞得我裏外不是人。


    我自問在兩段感情裏我都沒有錯處,我都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我又沒出軌,為什麽到頭來要逼迫我呢!


    高辛辭到此也徹底忍耐不住,上前扯著默讀的手腕照臉上就是一拳,這一拳是完全沒收勁兒的,默讀登時順著力道向後倒去,砸到凳子手肘狠狠撞向地麵,一片血紅又蒙了地上髒兮兮的灰,我猛地嚇一跳,趕忙上去要攔著高辛辭,可神兒還在天外,又從後被拉了一把推到一邊,剛正過身,又見著默讀從地下爬起來給了高辛辭一拳。


    “別打了!”我大聲喊了句,不過沒什麽作用,沒人理,但我喊的快多少也占點優勢。


    一直沉默不語的梁森和左嶠焦急的看過我眼色之後就立刻衝上去一人拽一個,打的難舍難分的兩位自然不會就此輕易罷手,於是在他們剛艱難的分開一點後,我瞅準時機衝到中間的縫隙,擋在兩人之間。


    “我說別打了!你們瘋了嗎!”


    倆人瞧見我時臉色才稍稍鬆了鬆,可也難減怒氣,這輩子就夠不順眼的了,上輩子更是鬧得你死我活的地步,現在倒好,這倆還新仇舊恨疊buff了!打不著就罵唄,高辛辭先一步將我扯到身後去,左嶠剛把他鬆開,緊接著就是差點能把人耳膜撕裂的爭吵。


    “林默讀你給我離時時遠點!少扯那些有的沒的胡說八道!憑你也配玷汙愛這個詞,你的愛,就是不斷的讓時時為難嗎?你的痛苦憑什麽加注在時時身上,她又不欠你的!當小三都沒人要你你自己長點腦子吧!”


    “我插足?高辛辭你捫心自問不是你擋在我和時時之間,我和時時怎麽可能會是現在這副情形!你搞搞清楚我才是原配!你當初不過是時時身後隨時可拋可棄的一條狗!”


    “這都扯的些什麽玩意兒?”梁森都聽不下去,捂著自己滿頭大汗靠過來、指著眼前的兩人問我:“他倆得妄想症了?你不是在林默讀來前兒就已經訂婚了麽?還是他讓林默寫上身了,咋還整上原配了?”


    “你就別折騰我了……”我擺開梁森,整個人煩躁不已,腦子裏嗡嗡的響,我也真是頭疼,這倆人吵起架來真是什麽都不顧了,這可倒好,就算我有意隱瞞彼此的重生,默讀自己已經吐出來了,顯然,高辛辭也瞬間分辨,反應不是一般的大。


    高辛辭扭頭看看我,見我並沒有多驚訝的意思,他心裏也就明白了,誰曉得他想到哪兒去,突然就不想打了,鬆開左嶠的手視線不斷轉移在我和默讀之間,一副看透的樣子點著頭。


    “我也是剛知道……”


    我不明白我的解釋還有沒有用,我更委屈,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是要為自己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卑微的解釋,即使事後就會生出骨子裏的抵抗和後悔,想反駁回去卻也沒有開口的契機,何況現在又有外人在……


    高辛辭難得沒做什麽具體的,也不曉得是沒有還是他也顧忌外人,走過來輕輕攬住我,在我耳邊壓著聲說了句“回家再說”,我心底是恐懼及厭惡回家的,可我當時還是沒能說出口。


    高辛辭在這趟後情緒似乎稍稍穩定下來了,他一麵有些發著力的拍著我肩膀“安慰”,一麵又冷冰冰的瞧著默讀:“我還是那兩個字,證據,你少拿你的猜想證明什麽,我要見到能確鑿證明我家做了這事的證據,否則,我就等著,等公家找上門來,我親自接待,如果事情不像你說的那樣,那我不介意把你陳述的想法變成事實!”


    明擺著是威脅了,默讀的想法不就是失去他的命?我又驚又怕,可卡著嗓子我什麽都說不出,隻能眼巴巴的抓著高辛辭的手臂,他睨了我一眼又掐著我手腕迫使我放下,剛一鬆手,我手腕上便泛起深刻的青紅,許久才散去。


    而此時,在角落裏自說自話許久的朱文修才猛地一陣哭,邊哭著便從口袋裏拿出一支錄音筆:“辛辭,我對不住你,可我沒辦法。你想要的證據在這兒了,我發誓我一個人擔下這個罪名,不會捅出高家去,林先生原本也不是奔著壓垮高家來的,你相信了以後就聽他的吧,我一個人認罪,這事兒就過去了……”


    “什麽證據?”高辛辭煩躁的偏過頭。


    說話的功夫,朱文修已然摁開了錄音筆的開關,從中斷斷續續的傳出婆婆和鄧穎對話的聲音。


    “什麽?你說真的?林默讀和林默念的心髒配型也是符合的?”


    “是啊,不過夫人,您讓我查這個做什麽?”


    “那個傅惜時,糾纏辛辭到什麽地步,我這些年給傅家的好臉色真是多了,我受夠了!反正現在傅鳴瀛也死了,剩下兩個翻不起花兒來,我不查這些,怎麽讓傅惜時死心。”


    “可是林先生的配型跟傅小姐有什麽關係?”


    “你說,柴晉要是毀了,那林默讀從小把妹妹帶大,他會不會舍得妹妹死去?會不會為了妹妹貢獻自己的心髒啊?這可是他多年前自己做的配型,我想也是早就準備好了吧。既然傅惜時這麽把林默讀當回事,那就嫁給他給他守寡去吧,咱家辛辭怎麽能繼續給她浪費時間。”


    “什麽?!夫人,這事兒是不是做的有點太過了!少爺他……”


    “我要是有別的辦法,我至於出此下策?鄧穎,不是我對傅惜時狠心!辛辭要是在好時候,隨便怎麽寵著她慣著她不行?可現在是什麽時候?傅家垮了!她幫不著辛辭、辛辭也絕對不能再原地踏步了!林默讀不死,還有什麽辦法能讓傅惜時死心?”


    “但是夫人,要是被少爺發現了怎麽辦呢?”


    “發現就發現,我就不信,為了傅惜時,他還能真不要他親媽!就算不要了,我也是為他好,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兒子去跳火坑!一個人的死不是簡單一個誤會就能澄清的,就算他們知道了又怎樣?我甘心為我兒子去坐牢!隻要他們分開,辛辭跟別家聯姻助力,奪回高家大權,我在所不惜……”


    聽完錄音在場眾人都沉默下去,一字一句那樣清晰,理由也是妥帖嚴密的,誰也抵賴不了……


    辛辭抓著我的手更緊了,我知道他何嚐不是心裏揪著疼的?事情到底也有關我,我痛苦卻也不得不接受,他說不出話來,也隻有我挺身代替,好在方才聽朱文修說,默讀也不是非要置人於死地,那就是還有空處。


    “你想要什麽?”我瞧著默讀期盼道:“隻要不過分,我都可以答應你,隻要你不把錄音交出去……”


    沒有錄音,那就是朱文修一人頂罪,高家上頭也是有點能耐的,隻要多加打點,這些不是問題。


    默讀低著頭笑笑,也早就料到一般認命,他搖了搖頭:“時時,你真是、愛他愛到一個傷害你的人你也可以忍受,一個要置我於死地的人也可以忍受。”


    “過往種種我可以事後再跟你解釋,我現在隻要知道,你到底怎樣,才可以放過他……”


    我咬著唇瓣啜泣著,直到他真的說出答案,我才真是極痛到絕望。


    “你和他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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