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最終還是離開老宅,因為肚子太大了不能坐飛機,所以選擇了動車一路去璜陽,一路景色還是不錯的,可惜我實在沒什麽心情。


    二叔說會派人來接我,我給拒了,說自己不會待很久,跟欽元和令琛打個招呼就會走,最多不超過兩天,我月份大了,隨時會生,早安排的最好的醫生和儀器都在津海,為保安全必須回去。


    二叔沒多說,他最近正趕上忙的時候,估計也沒空管我了,我哥則因為江以南去世時、我和二叔當他麵表現出來的齟齬而尷尬,一直躲著我,怕我不願見他,我思索一番,倒也沒攔著他這個想法繼續下去,不是我真的遷怒他,而是覺得他要是再分心照顧我的話,一定會累死的……


    畢竟我孕期脾氣爆得很,上一世是見識過的,我也真的控製不了我自己,月份大了才稍微好一點,加上如果隻有我就算了,我哥不是不能慣著,可嫂子也同時懷孕,嫂子孕期的癖好就更奇怪了。


    從三個月起,她就執著於讓我哥下河給她抓魚,然後熬湯喝,這句話乍一看沒什麽毛病,但眾所周知,璜陽的河是用來通行的,但凡肉眼能見到的河裏都沒有魚,郊區倒是有養殖區,但嫂子又去不了,她胎象一直不穩,走兩步都能當場生的那種,所以解決辦法隻有一個:


    二房的兄弟們買下一條水路,瘋狂往裏倒魚,順帶在水底下放網輔助我哥去抓。


    這件事卻還沒有到此結束,抓到魚之後要熬湯,但嫂子自己是不喝的,她喜歡看我哥喝,於是我哥就這樣喝了三個月的魚湯,自此之後聽到“魚”字都會吐,再加上嫂子月份變大的同時璜陽也在一點點變冷,雖然是南方,但河水依舊冷的要命,我哥至今沒在下水的時候被凍死那都是命大……


    我們一行人到了酒店,清雲哥在幫著人收拾東西的時候都在絮絮叨叨的,說還好他被叫過來照顧我,否則他要是在家,嫂子的折磨對象就又要多他一個了。


    “那我的小脾氣你就接受的了?”我挑著眼問了句,坐在軟床上,正好阿姨幫我端過洗腳水來,裙子太長了落在水裏我就想伸手撈起來,誰料清雲哥剛想放大話,一看我這動作就倒吸一口冷氣一個滑跪飛過來。


    “我滴個姑奶奶怎麽著你還打算自己洗啊?你要不要看看你的肚子有多大?倆西瓜大!你能彎腰嗎?你是打算把我外甥擠出來嗎?小姑奶奶你可不能嚇你哥啊,你哥沒見過人生孩子,你不能把孩子生在這兒啊我害怕啊——”清雲哥扶著我肩膀一陣誇張的哭嚎,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才好。


    看來真是我哥每晚哭訴加科普給他嚇壞了,雖然多注意是好事,畢竟我的命可都握在這群照顧我的人手上!但是好像也不用這麽過度……


    “我就隻是想撈個裙子而已啊,我裙子掉水裏了……”我指了指腳下的水盆。


    清雲哥的哭嚎一下卡住,怔了怔又恢複平靜,尷尬的咳了兩聲,蹲下擼起袖子把我的腳放進盆裏去,也不曉得是緩解尷尬還是單純的惡趣味,明知道我水腫還抓著腳背捏了捏,這下好了?凹了個坑。


    我送上一個鄙視的眼神:“欺負我昂?我詛咒你吃魚卡刺。”


    “我能喝醋,喝醋就軟化了。”清雲哥沒所謂的聳了聳肩,長歎一口氣又口嫌體正直的幫我洗幹淨,胳膊上搭條毛巾把水擦幹:“誒,一會兒澤寧澤欣就來了,我找的理由可是你出門順帶帶她倆旅遊放鬆昂,別說漏嘴了,要是讓小叔知道你帶他倆閨女早戀你就完蛋了。”


    我摸了摸肚子毫不在意:“那是別人,我現在肚子裏有他頭兩個孫子,讓他實現三十歲就當爺爺的夢想,可特殊著呢。”


    清雲哥頗為無語,癟著嘴沉重的點點頭:“那是,你現在讓他當表爺,趨勢還是讓他早日當親爺,他可愛死你了。”


    阿姨過來把水盆帶走,哄著我在這暖風吹的熱乎乎的酒店穿上珊瑚絨襪子,安排好各項事宜回來的封適之看見了卻還覺得不夠,硬要讓我鑽到被子裏,我沒辦法隻好聽話,剛在床上,眼瞅著封適之又開始撒火,神色不耐煩的很,怒氣衝衝的坐在床邊上,把清雲哥都嚇了一跳。


    “有人給你潑汽油了?一點就著,怎麽著,遇到點什麽情況啊?”清雲哥冷哼一聲問道。


    “還能怎麽著,不就是料想到的那點事,孟家和向家的到臨江了,結果向家安安靜靜的還湊合,孟家孟杭笙他媽給追過來了,自己當小三心虛,懷疑孟欽元帶他孩子出來是要害他,在外邊撒潑打滾的要人還他兒子,關鍵她要兒子去找孟欽元啊,她又不敢,就硬逮著咱家薅,說咱是幫凶,都要害她兒子,酒店那麽多人都看笑話呢,我難堪死了,後來都是韓瀟瀟出麵才把人給轟走,怎麽有這樣的潑婦。”


    “孟家真都鬧到這種地步了?”我好奇道。


    上一世雖然去看了熱鬧,但這樣大規模攻擊力強的八卦我還是忍不住想聽更多細節,封適之也是一說就刹不住閘。


    “何止呢,這都是咱眼瞅著能看到的小三和私生子,聽說孟老爺子沾染下的女人至少十七個往上,孩子三四十個!都能湊個班了,孟欽元能忍到現在已經算脾氣好得不得了的了,不過我也琢磨呢,老頭怎麽說也五十歲了,怎麽那腎就那麽好呢,他是種豬啊下崽兒呢?”


    清雲哥被逗笑了,嗑著瓜子道出真理:“能生不代表他質量好啊,你不看他那群私生子一個個都跟唐氏兒似的,孟杭笙呆呆的已經算最成功的了,孟欽元聰明絕對是遺傳的他媽媽,孟老爺子的基因摻進來都拉低了孟欽元的智商。”


    “損還是你最損……”我豎了個大拇指。


    清雲哥表示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轉頭又問向家:“向令琛和向北吟你見著沒?我聽說他們家好像還湊合?”


    “向家兄弟倆還行,向老爺子還挑點,雖然新媳婦人挺尖酸刻薄,但好歹是明媒正娶,她也不敢明目張膽對向令琛多差,就是向令琛心裏有坎兒,不大跟他弟弟說話,他弟弟還挺熱情的,長得也蠻可愛,挺聰明的,今年有十歲了吧,人都上初三了。”封適之臉色緩和了點。


    “哦——”我有些失望道:“那這家挺無聊的,向令琛還屬於有氣沒法撒的。”


    正說著的功夫黎浠就來敲門了,說是向家和孟家的請我出去坐坐,吃個夜宵,想來我這次本來也就是寒暄敘舊,為後麵澄澄生意上的合作打個底,今天見還是明天正式見的差別不大,有些事若是能今晚就解決反而輕鬆,大著肚子出門畢竟不方便,事情越早結束越好,於是換了件衣服出門。


    到底是同學,就算在學校的時候沒有多熟,久別重逢都是熱情的,韓瀟瀟老遠就跟我打招呼了,還像以前一樣潑辣豪爽,衝上來有種把我撞出二米遠的架勢,好在她刹車穩得很,見抱不了我,果斷改成握手,拉著我往座位上走,嘴裏還不停念叨。


    “可算是讓我逮著個熟人了,時時你是不知道畢業以後我有多無聊!一肚子八卦我都不知道給誰說!那大學我是真沒交著什麽朋友,全指著高中附近這幾個呢,結果大家都剛創業都忙,孟欽元又嫌我笨,不讓我上班讓我在家歇著,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韓瀟瀟極誇張的說著,手都要揚到天上去了,我回頭一看還真是,人激動的都掛眼淚花了。


    我側目跟向令琛和孟欽元打了個招呼,這兩位還穩當點,孟欽元跟老爹鬥智鬥勇看著就疲憊,而向令琛跟他又有點不一樣,進門我就感覺披了層憂鬱男孩皮似的,帶著點淡淡的憂傷——這還是我認識的蹦迪哥?


    果然原生家庭帶給人的傷害是肉眼可以看出來的,怪不得他家條件那麽好、他上學還非要住校,高考結束這麽令人開心的事情對他反而是打回地獄了。


    正想著,韓瀟瀟一把又把我帶到她的思路:“誒,你這不懷著孩子一直住津海麽,臨江不少事你都不知道吧?我給你講個驚天大瓜,還記得王靜蕾不?大了肚子啦!前兩天給我炫耀來呢,我都不知道怎麽說,前些天跟向陽見麵聊這個,向陽都愁的頭疼,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麽?”


    “什麽?”我懵懵的問:“誒不對啊,我剛回津海的時候見了看海,他不是說靜蕾身體不太好不好生麽?這麽快就懷上了?”


    “我要說的就是她怎麽懷上的呀!”韓瀟瀟一拍大腿:“你說趙家不是什麽多封建地界昂,小海子更是真心實意愛她才娶了她,根本沒有人逼她這麽早生孩子,身體不好就養兩年唄?人趙家叔叔阿姨都是這意思,讓她先完成學業,孩子的事不著急,說她和小海子新婚燕爾,年輕人先出去玩啊鬧的,她不,她非要覺得沒有孩子她這個趙太太的地位就不穩,瞞著大家夥各種看病,到後來都快瘋了,她找偏方,偏方讓她吃羊屎,說能生兒子,結果她真吃了!”


    “啊?!”我徹底被這八卦帶進去,不是我沒事業心,屬實是這八卦……已經不能用炸裂來形容了。


    我依稀記得當初跟王靜蕾當同學的時候她沒有這麽癲啊!


    韓瀟瀟抱著手臂嘖了兩聲,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誒呀,好歹當初也是咱晨星的高材生,硬憑成績擠進重點班,結果一個嫁入豪門找到所謂的依靠,靠著靠著把自己腦子都給靠丟了,吃羊屎!給自己搞得腸胃長蟲進醫院了,迷迷糊糊的還求向陽幫忙看她怎麽著能盡快生孩子呢!”


    “向陽沒辦法,給她一劑猛藥,這不,懷上了也不消停,開始到處宣揚了,讓我給罵回去,說我嫁給孟欽元跟她一樣是想攀高枝的、誰也別說誰,我扭頭回她一句我不吃羊屎,你是沒看見她那個臉,黑的呀!我看著都瘮得慌!也就是趙看海護著她,我不想給欽元找麻煩,不然非得罵她個狗血淋頭不可,給我耀武揚威來了,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真不知道靜蕾這些觀念到底是誰灌輸給她的,雖然是我家出來的學生,可我家也沒有催生這麽狠的,趙家就更寬泛了,她何必給自己找罪受呢。”我歎了口氣。


    不過靜蕾會變成這樣也早有預兆的,從趙看海給她表白的那一天起就看出問題了,想要趙看海更早做出承諾,不惜為此去構陷同學,甚至後來東窗事發還跟我說自己的可憐,說在我之前,老傅把她像親生女兒一樣疼愛,實際老傅頂多是知道她的名字,某些時候跟她說過幾句話而已。


    或許她就不是變了,是原本就這樣,隻是從前沒有誇耀的資本。


    我聽了笑笑就罷了,為她唏噓也就是那一句,打從她出了我家門就跟我家沒關係,頂多見了麵看在趙看海的麵子上不跟她計較就得了。


    小孩子的嬉笑打鬧聲將我拉回現實,往走廊口一看,澤寧和澤欣被封適之領著過來,連帶著孟杭笙和向北吟兩個,不得不說妹夫們的性子從家庭就猜到會養出什麽樣。


    孟杭笙打小就呆呆楞楞畏手畏腳,他哥瞪他一眼都打顫,向北吟就是父母寵著認真教養過的了,大方得體的很,與想象中不同的是,他跟澤欣正聊得開心,進門第一件事也是衝過來跟他哥親親近近的打招呼,瞧著向令琛那表情也不算太驚訝,可見在家的時候向北吟也是很想跟哥哥處好關係的。


    “姐姐你好,我叫向北吟,哥哥說要帶過我來見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姐姐,但我沒想到,原來你不僅很厲害,還很漂亮呢!”向北吟招呼完他哥就過來跟我說。


    我印象裏十歲的孩子都還不懂事,難得有這麽機靈的,是看上去就聰明的樣子,咬字清晰、行為舉止都像個小大人,我稍微俯了俯身摸摸向北吟的頭:“小小年紀就這麽會說話,長大指不定要多有出息。”


    “他呀,嘴最快了,時時,孩子小,萬一跟你有什麽說錯了的你也別怪罪,他就那樣。”向令琛不冷不淡的說,像是替弟弟驕傲、心裏卻堵著不好說。


    “怎麽會呢,我看北吟挺像你的,我還記得咱們十幾歲的時候,你要抱著誰家姐姐也會說話的很。”我客套道,仔細盯著向令琛的表情,大多可以確定他是真的不討厭北吟了才鬆口氣,我就明白怎麽處理他們兄弟倆的關係了。


    餘光見孟家的孩子就膽小多了,還是孟欽元狠狠剜了一眼才不情不願的上前,加上杭笙小時候有點胖,看上去就更呆傻,支支吾吾的才衝我問了句好,虧得這時候澤寧挺身而出,拉著他的手擋在他前頭:“姐姐!你真的猜對了,我會跟孟杭笙做很好的朋友,我很喜歡他!”


    我點點頭,女王喜歡乖乖寶的設定果然現實,上一世澤寧也是對孟杭笙一見鍾情,大家都不理解,我也一樣,也是某次突然才想通,想來澤寧無論在家還是在外都當了那麽久的老大了,誰越慣著她她越欣賞誰,另一半怎能不找個死心塌地任勞任怨的?還就得是老實到傻氣澤寧才喜歡。


    而孟杭笙打從生下就一直被冠以私生子的名號,活的戰戰兢兢,隻有澤寧這樣的女王降世護著他才能給他最大的安全感,所以他倆最配了。


    “喜歡就好,我還怕說杭笙膽小,你兩句話說不好還欺負人家呢。”我笑道。


    “沒!沒有、澤寧很好……”孟杭笙大了點聲反駁,即使話音是越來越低。


    澤寧又趕緊給拍著後背哄著笑著:“你別怕,我姐姐很溫柔的。”


    孟杭笙抬了抬頭,悄悄的笑了笑,不過孟欽元的白眼很快又翻了過去,杭笙躲起來了,不敢再露麵。


    情況了解清楚了我就把幾個孩子推出去,省的一會兒被嚇哭了,我拉著孟欽元他們回座位上,孟欽元的白眼才放下去,依舊冷眼看著弟弟的方向沒一點好氣,許久才扭回來看我。


    “時時,魏家那些事我都聽說了,確實不妥,年年雖然跟咱們是同學,但這種事招呼都不打一個是有點不道德,畢竟不是誰都想看見她舅舅那副惡心的樣子,說是諂媚,實際隱隱帶著威脅,跟誰怕了他似的。”


    向令琛附和著點點頭:“是啊,臨江人都知道,想來臨江討油水,必定得先跟傅家打招呼的,他不明白規矩還裝起內行來了,誰也看不慣,你要是需要我們做什麽,直說便是,老同學了,沒必要多加寒暄這條,你還大著肚子,跑出來辛苦,我本來還以為會是疏愈來呢。”


    這話聽著誠心,他們的樣子看著也誠心,我卻聽這話更不能安心,孟家和向家雖也算臨江的豪門,可比起五小世家就真隻能算中下了,何況還是在眼下內訌的時候,勢力大打折扣,孟欽元和向令琛都能輕鬆的打探到魏家的內情,可見魏家並無心瞞著的,我卻不知情,懷孕期間我也並非不理事的,他們卻隻找了澄澄,明擺著這是魏家上下都更屬意澄澄了。


    我這個做姐姐的倒不是不希望弟弟有朝一日真的頂起家門來,但我亦做不到一輩子靠著他生活,我做成的事也不比他少,所以權力絕不能隻在他一人手裏,至少也該平分。


    於是笑笑將熱茶遞給眼下這兩位替我轉換命運的鑰匙:“哪裏的話,說什麽寒暄不寒暄的,咱們都是一家人,不論那個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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