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帆高揚起,被海風浸透,推動著向南航行。


    從南倫島出發已經一周,安東尼的這艘船也在海麵上航行了一周。


    起初還能依稀看見別的捕魚船,但如今卻是連影子都已經看不見。


    隻有海麵上空飛馳的海鳥相伴,這種獨自一人在海上漂泊,其中的孤獨常人很難忍受的住。


    但安東尼卻感覺莫名的舒服,羅盤被他拿了出來,這還是父親留下的東西。


    出了黑海後,他就沒在用過這羅盤,如今看來,已經跟正常無二,隻能通過上麵的指針辨別出有沒有偏離航線。


    又在海麵航行一周以後,直到夜晚皎月映照海平麵,安東尼才能在遠處依稀辨別岸邊的虛影。


    等到船隻靠近岸邊,安東尼踏上這片大陸,收回船後,就向著繁茂的密林深處走去。


    切夫爾子爵的坐標在密林深處,這裏的樹木大多數都是高聳挺拔,枝幹粗壯,覆蓋著夜空繁星。


    有不少野獸的叫聲,在林間回蕩,潮濕悶熱,海風吹不進來半點。


    這裏更多的是蚊蟲,一些隱匿在夜色中潛藏在植被上的水蛭,在你穿行間不經意附在身體的表麵,開始貪婪的吸吮著血液。


    啪——


    安東尼伸手拍在後脖子上,掌心裏一隻扭曲蠕動的水蛭無聲嘶鳴著。


    “再這樣走下去,我不會被這些蟲子吸幹吧?”


    一路走來,他裸露的皮膚已經沒有幾塊好地方了,在這種沒有人跡的地方,簡直就是蚊蟲野獸的天堂。


    安東尼走了一會實在忍受不了如此惡心的東西,抽出騎士長劍便揮砍起來。


    在經曆大約一小時的密林穿行後,安東尼終於達到坐標的方位。


    前方的空地上揮灑著皎潔月光與星輝,一片湖泊映入眼簾。


    岸邊一塊斜倒的石碑旁有著人為刻畫的痕跡。


    還有一堆腐爛朽木的更火。


    “342年,羅德·切夫爾。”


    安東尼看著石碑上的字跡,確定了子爵來過。


    隻是,再往前的路他就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走了。


    這裏植被生長迅速,切夫爾子爵曾經開辟道路也早已經消失不見。


    他拿出手稿,借助煤油燈的光亮看了起來。


    “當月再度升起,兩輪皎月交匯,群星落入地麵,被大湖托起。


    銘刻著古老誓言的石碑早已抹除痕跡,失落的城鎮矗立在另一段時間。


    當遠古的禱告之聲在耳畔響起,當星輝交匯出城鎮的影子,請不要猶豫……”


    安東尼放下手稿,看著眼前的湖泊,思考著手稿中的內容。


    他看著石碑,莫名覺得有些熟悉,這就像是標記著遺跡的石碑那樣,不過看腐朽風化的程度要比帝國內的遺跡的石碑要古老的多。


    “難道說,遺跡石碑並不是燈塔建造的,而是一直存在的。”


    他一直以為那些遺跡外的石碑是燈塔為了能方便了解遺跡位置而放置的坐標,亦或者是燈塔建造這些石碑是為了打開遺跡世界之門。


    但如今看到這塊更加古老的石碑,顯然已經打消了他之前的想法。


    石碑跟遺跡都屬於舊時代遺留下來的東西。


    “所以說,切夫爾子爵就是進入到這個遺跡之中了吧。”


    安東尼猜想,結合手稿中描述的進入方法,子爵隻是普通人,所以並沒有燈塔中進入遺跡的咒語,也隻能通過這種方法,在一天的某個時間段才能進入。


    忽然,他腦海中有一個念頭閃過。


    “遺跡是帝國對於舊時代遺留的稱呼,那麽真正屬於舊時代的東西都沒有在這個世界中出現過。


    燈塔中也沒有對於這件事有過詳細的解釋。


    舊時代覆滅的原因也沒有記載,似乎已經遺失了。


    不,也有可能真正知道的少數人,把信息給封鎖了。


    他們害怕人們知道後,會陷入恐慌。


    所以這才是合理的解釋。


    如果結合查理所說的這個世界是虛假的,他或許並沒有說謊。


    曾經舊時代的世界,很有可能就是遺跡世界。


    不知道什麽原因,現在的世界把原本的世界給覆蓋了,或者說是取代了。”


    “應該就是這樣,否則也無法解釋為什麽遺跡之中會有舊時代學者,梅斯菲爾德就是很好的證明。


    不過,到底是什麽力量能讓舊時代的世界被取代呢,而這個新世界又是如何形成的!”


    想到這裏,安東尼看著石碑,心中有些荒誕的念頭湧現,難不成這些石碑就是封印舊時代的東西?


    不過還有一點有所懷疑,那就是,遺跡內的世界是不是相通的,還是說像黑海一樣擁有邊界。


    這一點燈塔內也沒有明確的研究。


    而查理他們那些悲憫教會的人,就是致力於讓遺跡世界重新出現。


    這也能夠從側麵證明他猜測的準確性。


    所以說,這裏依舊是兩個世界,兩個不同維度的世界所疊加。


    安東尼深處的是表世界,也就是建立新帝國的世界。


    遺跡就是裏世界,屬於舊時代人類帝國的世界,擁有大量舊時代遺留物品,甚至不保留有著生活在遺跡世界中的人……


    隻不過還有點安東尼想不通,查理最後是想要進入裏世界的,那他隻要進入遺跡不就好了麽。


    但他沒有這麽做,由此又可以推測出一些信息。


    遺跡世界跟真正的裏世界不同,不能通過進入遺跡世界的方式而進入裏世界。


    那麽,遺跡很有可能是夾在表裏世界之間的維度。


    很亂,很複雜。


    但如果把他們比喻成一塊三明治,表裏世界是兩層麵包,而遺跡就是從裏世界麵包片中脫離出來的麵包屑,它原本是一整塊麵包,隻不過被人扣了出來,脫離了原本的麵包片。


    這樣解釋就明確許多。


    安東尼仿佛嗅到了世界的真相,但還不是很明確,不過這些以後在慢慢證實也可以。


    如果真的如同他猜想的那般,或許父親也可能身處裏世界!


    就從他能夠把自己送進黑海後能夠隨意離開,就恰巧能夠證明他有這個能力。


    “我早該想到這一點的,不過一直都被眼前給誤導了。”


    要不是經過耶魯城事件,他或許還沒有意識到這一切,如今又發現了沒有被燈塔開荒過的古老遺跡,他的思路一下子就打開了。


    但,這一切也變得複雜了起來。


    “虛無之門,眾生之匙,以我之口,讚頌癡愚……”


    安東尼口中咒語念動,並注入一絲職業者特有的念力到石碑上,果然,下一刻,一道幽綠色的光幕之門緩緩打開。


    不過,入口是在湖麵上。


    這就需要他跳下去。


    安東尼沒有猶豫,縱身一躍,跳入幽綠色光幕之內。


    一陣涼意襲來,伴隨著濕漉漉的湖水浸透全身。


    遺跡之中,同樣身處湖泊之中。


    安東尼剛探出頭,卻被岸邊的火光映照,以及晃動的人影,這讓他下意識地下潛,借助混濁的湖水觀察著岸邊。


    “這個遺跡有人類……”


    這是他心中第一個念頭,但在混濁的湖水裏看的並不清楚。


    隻能聽到一些斷斷續續地聲音。


    他又上浮出來些,這才聽的真切。


    “孕育千萬億子孫的黑山羊,讚美生命之主。


    在這月圓之初的森林裏,我以瘋狂的嚎叫向您獻祭。


    交歡之處的黑色幽影,孕育萬千的母神,生命之禮的讚歌,黑暗豐穰之母,請您庇佑我們!”


    岸邊竄湧的火焰掙開漆黑,熾熱搖曳的火光恍惚著人群,映照出搖曳癲狂影子。


    那古老祭司模樣的長者虔誠禱告著他們的信仰,火堆上炙烤著的是一個個被剝光了皮的人形生物。


    他們驚恐嚎叫著,扭動著血淋淋的肢體,被火焰舔舐的焦香。


    他們瘋狂的嚎叫著,扭曲著興奮的身體,火焰映照出惡魔般的影子。


    這一切,都被湖中的安東尼所注視,這些人仿佛是在舉行著古老的儀式,但眼前的場景卻讓他有些惡心。


    岸邊的祭司長者禱告完成之後,人們不顧火焰的餘溫,開始撕扯著炙烤的“食物”


    “感謝母神賜予我們豐穰。”


    有一些食物並沒有斷絕氣息,被撕扯的四肢傳來極具的痛苦,使得他那悲慘的嚎叫響徹整片森林。


    人們卻對於這樣的慘叫過於興奮,不斷送入張開的口中,滿意地咀嚼著賜福。


    直到目睹完一切過後,等到儀式結束,人們撿起啃食過後的骨架,向著密林深處前行。


    安東尼這才上岸,視線掃過剛才儀式現場,胃裏一陣翻湧。


    “剛進來就目睹這種場景,我真是太走運了點……”


    就算是在黑海,他也沒有見過如此血腥的獻祭儀式。


    這種把同類當作食物的做法,他們信奉的到底是什麽。


    就在這時,密林深處傳來響動,安東尼立刻警覺,又重新潛入湖水中。


    不多時,幾個黑色人影圍著火堆翻找著什麽。


    “奧多姆他們已經被吃了,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該死的,這群披著人皮的瘋子!”


    “願悲憫之主庇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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