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鴿被銀針刺中了翅膀,落在地上,撲扇著掙紮了兩下。


    穗禾上前一把將其抄起,因著先前乞兒手指手上,格外小心,緊緊攏住了它的翅膀,才將它遞入車廂當中。


    壓著驚訝的嗓音,低聲說,


    “小姐,是信鴿!”


    “我的鴿子……”手指流血的乞兒,跑到車邊,癟著嘴巴有些委屈地說道。


    衛雲嵐朝穗禾使了一個眼色。


    穗禾心領神會,從荷包中抓出一小塊碎銀子,遞到乞兒手中。


    那乞兒愣了一下,眼睛刷地亮起,卻不敢伸手去接,反倒連連擺手,“不用給這麽多的。”


    他自己也知道,沒有眼前馬車上的人,他那鴿子多半也留不住,早就拍著翅膀飛走了!


    沒想到這乞兒倒不是個貪心的。


    衛雲嵐朝穗禾點了點頭。


    穗禾將那一小塊碎銀子收起來,轉而抓了一把零散的銅板,交到乞兒手中。


    衛雲嵐的聲音,從車廂中飄出去,“拿去找藥鋪看看,包紮一下傷口,再買些吃食。”


    那手指的傷口看上去可不淺。


    乞兒將銅板往懷裏一揣,對著馬車連聲說道,“多謝貴人!”


    乞兒揣著銅板喜滋滋的離開,車子繼續向南城門的方向駛去。


    衛雲嵐低頭,仔細端詳起手中的鴿子。


    這是隻腳上綁了信筒的鴿子。


    看上去,就是最尋常的信鴿,衛雲嵐輕輕捏了捏那信筒,很輕易就能解下來。


    裏麵綁的,卻是一張空白的紙條。


    難道這紙上,用的是遇水或遇火才能顯形的特殊筆墨?


    不對。


    衛雲嵐微微凝眉,回憶剛才那乞兒不小心放跑鴿子的畫麵。


    他記得,當時乞兒是伸手去抓鴿子的翅膀,才會被利物劃傷,血流出不少。


    這鴿子翅膀下麵還有機關。


    車廂裏隻有衛雲嵐一人。


    她從空間裏找出一副厚實的手套戴上,隨即才將已經不怎麽掙紮了的鴿子翅膀掀開。


    這一看,鴿子的翅膀下麵果然藏了東西!


    好像是固定了一個貼片樣式的物件。


    衛雲嵐撥開擋住視線的羽毛,仔細看發現,那物件竟是個十分小巧的鐵盒子,盒子扁扁的,仿佛比指甲厚不了多少。


    這工藝可不簡單。


    光看這東西,就知道放出信鴿的人身份定不簡單。


    戴著手套,顯然難以摳開這麽精細的東西,得用指甲或者用針挑開才行。


    衛雲嵐正想褪下手套,忽然動作一頓。


    這放出鴿子的人格外謹慎,恐怕盒子上,還會有別的機關,貿然動手去拆可使不得。


    “先回府吧。”衛雲嵐對著外麵趕車的穗禾吩咐道。


    這裏已經離景平巷很近。


    許是因為附近幾個州域都沒遭災的緣故,北關城中還算安穩,除了民間百姓多些私下裏的議論,別的一切照舊。


    衛雲嵐回來時,正巧趕上衛明煊下學回來。


    他現在跟著城中一位老舉人進學,每隔一日都要去上一趟,今日剛好是進學的日子。


    “大姐,你今日也出門了?”衛明煊走上前。


    “黃小姐病情好轉,我去黃家府上看了看她。”衛雲嵐點了點頭,簡單說了,自己去了黃副總兵府上一趟。


    衛明煊依稀知道,自家姐姐與這北關城中不少大家小姐關係不錯,不過他對這些不感興趣,隻點點頭,順勢關心了一句黃小姐是否已經大安。


    最後便將目光投向衛雲嵐手裏的東西。


    “這鴿子怎麽了?”衛明煊有些驚訝。


    大姐捧著隻半死不活的鴿子做甚?


    衛雲嵐並未在外解釋太多,領著衛明煊進入屋中,關起門來才開口道:“這是半路遇上的信鴿。”


    “有些蹊蹺。”說著衛雲嵐指了指鴿子腳上綁著的信筒,又將鴿子的翅膀掀開,給衛明煊看下麵藏著的扁盒。


    “我猜測,下麵這個信筒是混淆視線用的,真正的信件藏在翅膀下麵的小盒中。”


    衛明煊大吃一驚,神色逐漸慎重起來。


    聽衛雲嵐講述了一下,當時撿到鴿子時的場景,舒了一口氣道:“大姐,幸好你沒直接去開這盒子。”


    “怎講?”衛雲嵐知道,自己離開北關,西北之行那幾個月裏,衛明煊跟著天樞閣匠部出來的人手,學會了不少東西。


    如今景平巷這小院裏,不少機關都是他親手布置出來的。


    “我聽教我機關的趙師傅,講過這種機關。”


    衛明煊接過衛雲嵐遞來的手套,戴上後,小心翼翼地將盒子,從鴿子翅膀上解了下來,隨即將最窄的那一麵調轉到眼前,指著上麵突出來的兩根細線,對衛雲嵐道,“大姐,你看這裏。”


    “這地方藏著毒囊,要是你貿然去拆盒子,或者大力破壞盒子,毒液就會滲透出來。通常放在這種地方的毒液,不同小可,沾之就能殞命。”


    “那這盒子,你可能拆?”衛雲嵐問道。


    若是衛明煊拆不開,她便打算喚來鄒雲問問。


    這個節骨眼上,在北關城中截獲的信鴿,備不住就有什麽線索,不容大意。


    “我能拆,這比起天樞閣的信筒,不算複雜。”衛明煊胸有成竹地說道。


    “大姐,你手中還有銀針嗎,給我兩根。”


    衛雲嵐將針遞過去,瞧著他對著那小鐵盒鼓搗了片刻。


    終於隨著“哢嚓”一聲,盒子打開,裏麵掉落了一張對折了的小紙片。


    衛雲嵐湊近看了看,果然在那盒子內側的邊緣,還用細線固定著一些亮閃閃的東西。


    “我猜錯了,不是毒,是一些小刀片,應該是防止有人抓捕鴿子,將信截獲。”衛明煊道。


    衛雲嵐了然地點點頭,先沒去管那鐵盒,而是展開手中的紙條。


    這一次,上麵終於是有字跡的。


    隻有寥寥四字,九月初三。


    翻來覆去仔細查看,再沒有第五個字出現。


    九月初三……


    這是什麽日子?


    衛雲嵐嘴裏喃喃嘀咕,越發覺得,仿佛有些耳熟。


    忽然神情一凜,想到了什麽。


    喊來正在院中打掃的桂香,急問道:“你可記得,梁家前兩日送給母親那帖子上,寫的時間是哪日?”


    隻見,在衛雲嵐灼灼的目光下,桂香愣了一下,開口回道,


    “回小姐,是九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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