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到焚屍樓,在黑暗中走了一段時間,站定後,握緊藏在袖口裏的東西,輕輕喊了一聲:“爸?”


    從一旁避風的角落裏傳來一個含糊的聲音:“誰?興龍?哦,是清清啊……”


    那個聲音有些含糊,似乎是從睡夢中被吵醒了。


    董建華打開手電筒,往董清清那邊照過去,見黑黢黢的樓層裏,她一個人站在那裏,臉色大概是在黑暗中看的緣故,有些陰森森的。


    董建華的睡意一下子就驚醒了,坐起來,疑惑地看著她:“清清,這麽晚你咋來了?”


    董清清笑了笑,語氣輕鬆:“爸,我回家後,想起你一個人在這樣的廢尾樓待著就不舒服,便特意給你送兩件衣服來!”


    她說著,將懷裏的衣服讓對方看了看。


    董建華便懷疑自己剛才看錯了,高興地說:“我正冷呢,我閨女真孝順。”


    從他那個方向,仍舊傳來很刺鼻的臭味。


    董清清不動聲色地走過去,將衣服遞過去:“爸,你別擔心,我明早就和物業說讓你搬過去的事,以後你就不用風餐露宿了。”


    “哎,好,啊……你!”


    董建華的眼睛突然瞪大,董清清在幫他將衣服蓋在身上的時候,突然將一把刀猛地插在了他的胸口。


    她從傍晚回去,一直在心裏演繹著這次的行動,演練了幾百遍。


    所以,雖然是第一次殺人,但她竟然絲毫不亂,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刀刺進對方的胸膛,對方伸出大掌去抓她,一下子就扼住了她的脖頸。


    瀕臨死亡,董建華也爆發出了極大的能量,大掌扼著董清清的脖頸,後者竟隻覺眼前一陣陣發黑,呼吸不過來。


    她也沒有掙紮,隻用力將全身的力量都放在董建華胸口的那把刀上,噗嗤,那刀刺得更深了,直入心髒。


    董建華身體劇烈抽搐兩下,手上的力氣漸漸弱了。


    他瞳孔渙散,但仍努力瞪大眼睛望著對方:“為,為什麽……”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運籌帷幄,心思縝密,躲過了周舒晚和齊銘鬱,躲過了一路想要殺他的那麽多人,但最終,竟會死在自己的女兒手裏……


    死在他最信任的親人手裏!


    董清清咳嗽著:“咳咳咳……我從那天離開家起,就沒有了爸媽,從此我隻能……咳咳咳……靠我自己,在絕望時也隻能自己救自己……咳咳咳……我好容易涅槃重生,不能讓你毀了我……”


    董建華也不知道聽到她說的話沒有,大掌胡亂抓著,發出“呃呃呃”的聲音。


    終於,他眼中的光完全消失了,身體也一動不動,沒有了呼吸。


    董清清跌坐在地上,劇烈咳嗽著,看著對方的屍體直挺挺地躺在那裏,那把鋒利的刀插在他的胸口,忽然捂臉痛哭起來。


    當初周舒晚送她刀時說的那句話,她一直懵懵懂懂,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但是,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在末世,隻有她自己能救她自己……


    而要自救,她就必須要狠下心腸,冷血無情,六親不認……


    隻有這樣,才能在末世好好活下去!


    現在,她明白了!徹底地明白了!


    哭了一會兒,她才擦幹淚,站起來,冷冷地看了一會兒屍體,便轉身出去。


    離天亮還有段時間,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她劃船去了偏離小區的地方,撈了兩具屍體回來,然後用推垃圾的小車將屍體放到垃圾堆裏,又將董建華的屍體也推過去,把插在他胸口的刀給拿回來。


    再在屍體上澆上消毒用的酒精,尤其是董建華,上下澆個透。


    然後,點了火,轉瞬就成了洶湧大火。


    火焰席卷的溫度,幾乎將站在跟前的她都灼傷了。


    她後退一步,冷冷地沉默地注視著那幾具屍體在火中變得焦黑……


    一直到天微微亮,她才回到小區。


    焚屍樓就是燒屍體的地方,白天就算有人去發現有幾具新鮮的被焚燒後的屍體也不會在意,也不會有人想到,那裏麵有一具是全城通緝的要犯!


    董清清望著天邊微亮的浮雲,緩緩笑了笑。


    母親和興龍兩個天天晚上灌醉父親去藏物資,她好巧不巧聽他們討論過,也知道他們將物資藏在何處。


    她本來沒想到打那筆物資的主意,但是現在,她好像是真的經曆了涅槃重生一樣,許多想法都和以前都一樣了。


    她覺得,那些物資放在那裏也無人用,不如自己拿來,正好解決困境!


    白日,果然如董清清預料的那樣,眾人看到垃圾堆裏焚燒的幾具屍體,根本沒有任何波動,隻以為是誰將屍體送到這裏,順帶將垃圾也一起燒了。


    花姐也沒放在心上,隻問了董清清一句:“你爸還來嗎?”


    董清清搖頭:“他來找我借物資,但我哪裏有錢給他,他便走了。”


    “你們關係不好?”花姐試探性地問。


    董清清搖搖頭:“也不算。就是不在一起生活,他對我不好,一直家暴,我早早就從家裏逃了出來。”


    花姐就義憤填膺:“有的人真的是不配當父母,用不著的時候就把子女往死裏打,用得著了又像個沒事人一樣上門!你可別像別人愚孝,有的爹媽不當人,咱們也不用當老人孝敬!”


    董清清含笑點頭。


    晚上,當周舒晚在小區附近看到董清清時,很驚訝。


    對方劃著明顯是裝垃圾的船隻,不知道來這邊有什麽事。


    董清清本來一路來,當真運氣極好,沒遇到人。


    她不敢在半夜來這麽遠,便隻好在七點多天色剛黑便出了門。


    宋阿姨不放心她,想要一起,她卻心存顧慮,也怕自己護不住對方,便讓她在家裏待著。


    能碰到周舒晚,她自己也很吃驚。


    周舒晚上下打量她,見對方幾日不見,似乎已經脫胎換骨,便點頭示意。


    董清清握了握手心,回以一個微笑。


    兩條船交錯,都沒有問對方要去何處,也沒有問對方的近況,就像是兩個本不該相交的陌生人。


    在船微微錯開的時候,董清清忽然開口:“董建華死了!”


    周舒晚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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