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又如何?如今他手握兵權,挾製天子,蒙蔽聖聽,使得百姓民不聊生。


    衢州水患死了多少人,才撥了多少銀錢?說是給替皇上重修宗祠,我看就是他中飽私囊。


    我瞧著當年晏家貪墨,和裴氏父女賣國通敵都是真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就恨他當年沒跟著一塊……”


    張昌越說越起勁,周圍不少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閉嘴,愈發的沒有邊際,這話豈是能隨便說的?”


    身側的官員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再說下去恐怕小命不保。


    當年五十多位官員聯合上書,揭發宴閣老貪墨,忠勇侯裴敬和少將裴芝鶴賣國通敵。


    使得裴宴二家滿門抄斬,血流成河,慘絕人寰,近年才得平反。


    前幾日被抄家的王尚書,就是當年構陷裴宴兩家的官員之一。


    誰人不知道他這是在複仇?


    當著他麵說這種話,真是嫌自己命太長。


    張昌在其他官員的注視下,氣焰愈發的張狂,恨不得把裴知晏貶進泥土裏。


    “為什麽不能說?閹狗不除,我大慶永無寧日。


    他派重兵把守城門,不許我等外出,不就是想將我等困死在這裏?


    新帝荒淫無道,親宦官,遠賢臣,怎麽對的起先帝的托付?”


    “張大人一腔忠勇,令咱家佩服。”


    一道陰冷的聲音傳來,周圍的官員臉色皆變,垂眸斂目,氣壓瞬間低了下去。


    “……”


    張昌因著剛才的豪言壯語,在同僚麵前冒了頭充了麵子。


    現在見人出現在眼前,雖害怕也不敢退縮,一時間騎虎難下。


    “看來張大人對先帝甚是思念和尊崇。”


    裴知晏眸中含笑,語氣聽不出喜怒,倒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那…那是必然,先帝在世時,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自是張某心裏的明君。”


    張昌隻好硬著頭皮回答,同朝為官五載,他也摸不清此人的喜怒哀樂,回答時心都在顫。


    “既然張大人如此懷念先帝,那咱家現在就送你去見他,好全了你一片忠君之心。”


    裴知晏笑的溫潤,不像是大奸大惡的閹人,反而像個儒雅的文人。


    長劍出鞘,鋒利劍尖泛著冷光。


    “你…你敢,我可是朝廷命……”


    張昌的話隨著長劍揮下盡數斬斷,血噴如霧,死前還睜著眼。


    “恭送張大人。”


    裴知晏看著滴血的劍刃,覺得心裏暢快了不少。


    他還以為自己夜裏下不去手是變仁慈了,如今看來並沒有。


    鮮血染紅了昭德門的地磚,剛才站在張昌旁邊的那位直接嚇得暈死過去。


    周圍除了一片哀歎,無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裴知晏提著劍離開,一路出了宮。


    夜裏折騰了大半宿,一覺醒來已日上三竿。


    沅沅坐起身小手捂著眼睛,感覺眼皮子疼的厲害。


    屋裏碎掉的桌子已經收拾了,換了一張楠木的。


    吳賢下朝後才得知掌印出宮,留話囑咐他這幾日看顧好孩子。


    “壞爹呢?”


    每次醒來,都找不到他人去了哪兒。


    “掌印出宮辦事,要過些日子才回來。”


    吳賢抱著她下樓,將她交給守在樓下的彩芝去梳洗。


    “謝天謝地,還全須全尾的。”


    彩芝給她梳頭時小聲咕噥了一句。


    看來像掌印那樣冷血狠毒的人,也是會有心軟的時候。


    眼睛哭腫了,沅沅覺得不大舒服,哪裏也不想去。


    吃了飯就坐在廊下,看小福子給她變戲法。


    午後和夜裏吳賢都會過來,等她睡著後守在門外。


    也不知這孩子究竟有何特殊,能讓掌印另眼相待。


    就算是一個人寂寞,想要個孩子陪著解悶,也該找個聰明可愛的。


    這孩子黃瘦黃瘦的,聽說昨天還嚎了一夜,也不知道究竟哪兒好。


    第二日,沅沅眼皮消腫,整個人都活潑了許多。


    她原本想去靜妃宮裏吃糕點,可吳提督不允許彩芝帶她出去,隻得作罷。


    天快黑了,連著兩天沒見到裴知晏,她心裏有些不安。


    “老頭爹什麽時候回來?”


    吳提督隻回答她快了,然後哄著她趕緊睡。


    第三日,沅沅坐在宮門口,小手肘著臉看著外麵的街道。


    門前空蕩蕩的,宮人們都繞著這裏走。


    “姑娘,您怎麽了?”


    彩芝發現她胃口大減,吃飯都不香了,今日午膳比前兩天少吃了半碗。


    “爹爹去做什麽了?”


    沅沅雖然對裴知晏印象很差,但到底是親爹,長時間看不著,總覺得心裏有點不難受。


    “……”


    彩芝今早聽宮人們說,掌印大人六百裏奔襲至川瀧郡屠了錢巡撫滿門。


    老弱婦孺共五十七口,大火燒了一天一夜。


    裴掌印的罪惡罄竹難書,她心裏也是又怕又恨,卻也什麽都不敢做,什麽都不敢說。


    今天是陰天,到了傍晚下起了暴雨。


    吳賢撐著傘來時,見她坐在正殿的門檻上,便問:“下了雨怎麽不進屋?”


    “我爹爹什麽時候回來?”


    沅沅拉著他的手起身,仰頭看著他冷硬的側臉。


    “明日,早些休息。”


    吳賢聽著她一日一變的稱呼,倒覺得頗為有趣。


    今日是裴宴兩家滅門的忌日,往年這個時候他都不在宮裏。


    裴家的宗祠也早被人一把火燒了,後來重建他也不曾去祭拜過。


    沒有人知道他這天去了哪裏。


    但每年這個時候,他就會血刃仇人,以慰亡靈。


    虎嘯山——


    深山孤野,一抹血紅的身影跪在地上,麵前是兩大一小三座孤墳。


    “阿娘,孩兒來看您了。”


    大雨打在裴知晏的身上,血水混合著雨水淌下。


    這兩座墓碑都沒有刻字,是舅舅、阿娘與妹妹的衣冠塚。


    當年舅舅護著他們母子三人出逃,阿娘和妹妹不幸被俘,飽受羞辱折磨而死,連屍首都找不到。


    舅舅為了讓他活下去,也被人剝皮剔骨而亡。


    而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拚了命的逃。


    逃亡路中他立了這三座孤墳,卻連他們的名字都不能刻上。


    當年的仇人部分還在京中,大多都分散到了地方任職。


    他會一個一個的殺,讓他們也都嚐嚐滅門之痛,為裴宴兩家三百一十五口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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