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許久。


    少年伸手撫平姐姐眉心的褶皺,笑容疏朗幹淨:“姐,別擔心,我隻是去調查情況,還有那麽多人跟著,不會有事的。我會平安回來的,我保證。”


    女子心底隱隱不安,卻無法阻止弟弟。


    她上前抱住了少年,聲音微啞:“記住你說的話,一定要回來,我等你。”


    “嗯,我會的。”少年拍拍姐姐的肩膀,深深地看她一眼,隨小隊轉身離開。


    女子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前麵的背影消失才回到基地。


    轉眼半個月過去。


    那該回來的人一直沒回來。


    女子日日登上了望台,往弟弟離開的方向看。


    時間一天天過去。


    出去的人回來了,卻隻回來了一個,還不是她的弟弟。


    “……我弟弟呢?”女子看著渾身是傷的人,這話都不知道怎麽問出來的,聲音抖的不成樣子。


    那人嘔出一大口血,喘氣困難:“我們被屍群包圍了,大家拚死突圍也沒能逃脫,雁回少爺……死了。對不起,老大。”


    話說完,他呼吸霍然變重,眼睛慢慢失去焦距。


    但是他還不能死,有十分重要的事他還沒說。


    傷痕累累逃回來的人眼底的光在潰散,卻仍是艱難地說著:“屍群來了,快逃,有……有人在……在……”


    後半句話沒說完,直接斷了氣。


    這時,了望台傳來慌亂又驚恐的語音,在整個基地上空回響。


    “屍群來襲!”


    “大規模屍群來襲!!”


    “所有人注意警戒!!”


    明豔的女子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狠狠扇自己一巴掌,讓自己從手腳發軟的巨大悲痛中回過神,吞下嘴裏的那股鐵鏽味,快步往外跑去。


    跑上了望台,遠遠看見密密麻麻的屍群,正朝基地圍湧而來。


    “老大,該怎麽辦?”


    女子眼睛赤紅,裏麵充斥著對圍牆外惡心怪物的恨意,恨不得下去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可是她不能。


    她身後還有五萬人。


    人類最後的希望啊,不能斷絕在她手裏。


    “立即啟動終極自救計劃……”女子冷聲下令。


    “老大!!”其他人震驚抬頭,“計劃還不成熟,一旦啟動,基地的人可能都會死!”


    “屍群圍城,我們沒有退路了!再戰下去,我們就不會死嗎?”女子反問回去,“也或許我們不會死,但是我們會變得和下麵那群怪物一樣,你們願意變成那樣嗎?”


    望遠鏡下。


    密密麻麻的怪物皮膚青綠潰爛,四肢僵硬,嘴巴大張,惡心的臭水從口中往外流,嘴裏時而發出嗬嗬的怪叫……


    那不是人,那是怪物!


    “不願意!”


    “不願意!!”


    “老大,啟動自救計劃吧!我們準備好了!”


    ……


    畫麵一轉。


    時間似乎過去很久。


    少年變成青年,白衣換成紅衣。


    他出現在當年離開家的地方,此處早已滄海桑田,不見那時故人。


    青年猩紅色的眼睛流出一行血淚,他眼神茫然,不知自己為何哭。


    如同行屍走肉的往深處走,厚厚的積雪上出現一口黑色棺材,上麵有字。


    他看見那個字,親切的不得了,冰冷麻木的心口似有餘溫。


    他笑了。


    再後來,他背起棺材,一人一棺離開,雪地一串孤獨的腳印向遠處延伸。


    ……


    知知捂著脹脹的腦袋,從陌生的記憶中回過神。


    “雁回?”她想起紅衣青年之前艱難吐出的話,原來第二個晏是大雁的雁,後麵他沒說出口的字是回。


    晏雁回?


    知知的聲音落下,黑色棺材蓋猝然懸浮起來,紅衣人飄到知知麵前,猩紅色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明明一句話沒說,知知卻能感覺到他在期待著什麽。


    “晏……雁……回?”知知試探地喚。


    晏雁回笑了。


    笑容依然不夠好看。


    可是,在看到他的經曆後,知知忽然怕不起來了,本就對他有些古怪的親近,現在更是覺得他像自己的家人,對他也生出幾分心疼。


    “我覺得,你和我媽媽有點像。”


    噗嗤一聲,旁邊傳來噴笑,是裴肅。


    “知知,你眼神沒問題吧?”裴肅湊過來,伸手撥了下知知的眼皮,笑聲震耳:“你媽媽哪裏和他像了?!”


    晏秋那個妖孽,長的好,性子也好,實力也在同性中是佼佼者,和誰都能處成朋友,簡直萬人迷到男人流淚、女人尖叫。


    和這個古怪的紅衣人,沒有絲毫相似的地方。


    知知打掉大伯的手,朝他皺了皺鼻子。


    “哪裏都像。”知知不服氣地說。


    她剛看見的,那個英姿颯爽的女老大就是很像媽媽啊,而且晏雁回最開始是個朗目疏眉的幹淨少年,兩人長得像有什麽好奇怪的?


    要不是知道媽媽沒有兄弟姐妹,她都要以為這是自己的小舅舅了!


    裴肅真覺得她眼睛有問題了,一臉擔憂地看著她:“走吧,去修複倉裏躺躺。”


    知知氣到沒脾氣,瞪他一眼,不理大伯了。


    裴肅難得看見知知生氣,像炸毛的小獸一樣可愛,寵溺地看著她。


    知知再次讓晏雁回把能量石收回去,對方卻隻安靜地看著她,絲毫未動。


    好半晌,才開了尊口:“……蘇……你。”


    吐出你的字眼時指了指知知。


    知知看出他的手勢,邊做手勢邊回答:“你的意思是,送我?”


    晏雁回點頭。


    知知忙擺手:“我不能要……”


    話還沒說完,晏雁回又生氣了,轉過身去,不願意看她。


    生完氣還悄咪咪的搞小動作。


    知知聽見身後有異響,一扭頭,看見又多出一堆紫色能量石。


    無比純粹的紫色,是能量石中的天花板!


    “……!!”爆粗的話險些從裴肅嘴裏蹦出,又硬生生被他咽回去。


    他震驚地看著晏雁回,那根敏感的神經在跳動,警鈴大響,這家夥這麽大方幹什麽,是想和他爭在知知心裏的地位嗎,可惡!


    晏雁回可不知道裴肅在腦補什麽,麵無表情地做完壞事,麵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知知都不敢再吱聲。


    她真是怕了這個,一言不合就用能量石砸自己的人啊!


    嘩啦啦,又是一堆。


    知知不表態,晏雁回就一直往外拿。


    這也太任性了吧。


    而且,你為什麽有那麽多能量石啊,還那麽高質量!


    她撿起一顆不大的青色能量石,好聲好氣地對晏雁回說:“我收下這個,剩下的你收回去吧,好嗎?”


    晏雁回盯視知知,隨後搖搖頭。


    “不……”


    一個硬塞,一個拒絕。


    裴肅:“……”別爭了,都給我好了!


    遙遠的星河,某高級戰艦中。


    晏秋的智腦曾短暫的連上星網,她得知了女兒的消息,也看見了背棺的紅衣青年。


    那一瞬間,丟失的記憶如開了閘的洪水咆哮而來,晏秋沒了平日處變不驚的風度。


    她怔怔地注視著那紅衣青年,眼角流出兩行淚,心口刺痛,幾乎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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