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赤眼爺在暴動失敗後,回了老家,種地,鋤地,割麥,打獵,劈柴……日子像流水,慢慢地往前趕。


    過了兩年,巴赤眼爺成家了。又過了幾年,大兒子和二兒子先後出生了,他的日子充滿了歡樂。


    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這是舊社會農民的理想生活。


    巴赤眼爺本以為這樣終老一生,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他的兩個孩子有一天莫名其妙地丟了,找了遠近百十個村子也沒消息。有人說被拐了,有人說被狼叼走了,還有人說被老豼子領走了……


    再後來,巴赤眼爺又生了兩個兒子。小兒子沒成家就死了,是因賭博被仇家害死的。三兒子成家了,生了柳振文。


    巴赤眼爺終其一生,與大兒子二兒子再沒見麵。但兩個孫子,就是大兒子二兒子的兒子,他倒是見過,隻是他到死也不知道那兩個孩子就是他的親孫子!


    後來,這兩個孫子能認祖歸宗,正是焱師通過分析八卦陣,抽絲剝繭,一點一點尋找線索,在紛繁蕪雜的紅塵中,顯露出事情的真麵目。


    這些,在後續的延宕起伏的情節中,會一一精彩呈現。


    書接上回,鮑禮傷感他兄弟的慘死。


    “這要怪你兄弟,人家跑還來不及,他還敢和書寶去看熱鬧,不該死嗎?我都躲在山上兩天兩宿,直到那幫壞蛋回煙台城了才敢回家,回到家裏又躲了三天才敢出門。”


    “腦子不夠使惹的禍呀,就是彪!”鮑禮說。


    “他倆說自己沒主動參加自衛團,‘推民眾’是隨大流兒,是被迫的,就覺得沒事了。他倆就沒想想?段家的人都往山上跑,劉珍年手下那群壞蛋正愁抓不著人解恨,他倆還去看熱鬧,不是送死?我也覺得他倆就是心眼不夠使,彪!”


    “不說了不說了,等下雪了,你上山打兔子時招呼俺一聲哈,俺也想打個兔子解解饞,半年沒吃肉了。”


    “哼,槍都收了,用石頭打?”


    鮑禮看了看四周沒人,頭往巴赤眼爺眼前一湊,低聲說:“俺有兩把,一把是俺自己的,另一把是火燒段家後,在山道上拾的,拾的那把是新槍,給你。聽說山上有狼,你和俺作伴兒,怎麽樣?”


    “行!”


    “一言為定!”說完,鮑禮起身,“要不,俺幫你把地瓜蔓裝車上?”


    “不用,你走吧。”


    鮑禮拾起車鞶,搭在脖子上,憋口氣,用力起身,推著地瓜蔓兒下了山。剛走不遠,鮑禮“媽呀”的一聲叫喊起來,他沒看清道兒,地拱子車一偏,掉在一旁的溝裏了,倒騰了半天也無濟於事,隻好招呼巴赤眼爺幫忙。


    巴赤眼爺過來,在車前頭拉了幾下,沒拉上來。鮑禮在溝底使不上勁兒,配合不上巴赤眼爺。


    巴赤眼爺說:“你上來吧,俺下去,一會兒俺用力把車子往上擎,你接著啊,別砸著俺。”鮑禮遲疑了一下,上到山道上。


    溝不算深,連車帶地瓜蔓兒正好塞滿了溝。巴赤眼爺下到溝底,張開雙臂托著車身試了試,然後找個結實的地場站定,兩臂一用力,憑空把地拱子車托了起來,用力擎到溝頂。鮑禮站在溝頂,把車接著,順勢平穩地放在山道上。


    “我的天哪柳巴!神人呀!這麽大力氣,四五百斤哪!俺的力氣就不算小,你比俺的力氣還大。”鮑禮驚訝不已。


    大雪封山。巴赤眼爺和鮑禮上了山,都戴著大棉帽子,穿著棉襖棉褲,背著土槍。走著走著,巴赤眼爺發現一行蹄子印。


    “有戲,俺看像是兔子的蹄印兒。”巴赤眼爺說。


    鮑禮看了看,順著蹄子印兒一直看下去,看著看著蹄子印兒就亂了,斷了線,不知往哪他方向看。


    “柳巴,這個兔子成精了,你看。”說著,用手指著遠處雜亂的蹄子印兒說。稍遠處,有一小片蹄子印兒,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嗯,這樣吧,咱倆分開走,隔兩千步,互相能看見就行。天黑得早,過晌午了咱就往回走,也不用招呼,在溝底下集合,再下山回家,怎麽樣?”巴赤眼爺說。


    “好。”


    冬天天短,半天一晃就過去了。天過晌午了,巴赤眼爺一隻兔子也沒打著,空著手往回走。令他想不到的是,鮑禮早在坐在溝幫上等他了。身旁的雪地裏,堆著一堆兔子,五六隻。


    “嗬,收獲不小啊。”


    “還行,打槍俺是老手了。你,怎麽?”


    “運氣不好,眼看著瞄準了,就是打不著。”


    “你這不是運氣差,是不摸槍的體性。”


    “不摸槍的體性?”


    “對,論力氣,俺比不上你。論膽量,俺也比不上你。可是要論打槍,你比不上俺,別看你砍了李大肚子,還‘推’了民眾,當過偵察兵。”


    “嗬,這句話俺信,也服。要說打槍,俺不是第一遭,怎麽叫摸著了槍的體性?”


    “槍砂子往哪兒飛,你的槍你要有數。其實,打土槍不用瞄準,別看槍響後槍砂子成片地往前飛。端起槍,你得約摸著槍響後兔子能往哪個方向跑,提前瞄過去再開槍。”


    “對對對,有道理,下次俺試試。”


    吃完晚飯,巴赤眼爺就去喂牲口。先給牲口添上草料,又把夜裏要添的草料用篩子篩好,堆在牲口槽前。牲口安靜地嚼著草料,“咯吱”“咯吱”響個不停。巴赤眼爺蹲在地上吸煙,煙袋鍋上的暗火一明一暗,一口一口的白煙就從他嘴裏噴出來,慢慢地升到空中。


    巴赤眼爺的黃煙用黃豆喂的,秋天摘下寬大的綠葉,用草繩串直來掛在房簷下晾幹。搓煙葉子時又加了炒熟的玉竹。玉竹是百合科植物玉竹的幹燥根莖,其功效是養陰潤燥、生津止渴、用於肺胃陰傷、燥熱咳嗽、咽幹口渴、內熱消渴。巴赤眼爺在牲口棚一側種有玉竹,年年摳。他把摳出來的玉竹炒熟後研成末兒,兌在搓碎的黃煙葉子裏,吸起來有一股香噴噴的味道。巴赤眼爺吸煙,別人坐在一旁,聞味道就是一種享受。凡是他能瞧得起的人和他一起吸煙,他都主動送上一撮煙末兒,他瞧不起的人向他要,他連搭理也不搭理。


    牛騾吃著草料,聞著香噴噴的煙味兒,怎麽也停不下來。都添了兩回草料了,牛騾還是吃個不停。


    “還沒個飽了呢,俺可不能讓你倆不知饑飽,行了,該給你們水喝了。”巴赤眼爺笑嗬嗬地對牛騾說,黃牛好像聽懂了他的話,伸長脖子停止咀嚼。巴赤眼爺轉身走了,一會兒提來兩大桶溫在鍋裏的水。


    他把兩桶水剛提到牛騾麵前,就覺得誰隔牆扔了東西在院子裏,“撲哧”一聲鈍響,落在他腳旁。天黑看不清,等他拾起來看了看,是兩隻兔子。這時,又感覺有人走進了牲口棚。


    “柳巴兄弟,飲牛啊?”


    “鮑大哥,是你啊,俺才剛還想,是神仙往俺家院子裏扔東西了?原來是你。”


    “俺打了五隻,吃了一隻,再分兩隻給你,內髒都扒幹淨了,皮也扒了,直接下鍋烀就行了。。”


    “你看你,這麽客氣。”巴赤眼爺不好意思。


    “你就不用客氣了。”


    “走走走,屋裏吃煙,屋裏吃煙。”巴赤眼爺領著他往南廂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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