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多前,肉豬們學著鏟屎官,想往地下通道裏鑽,沒有居居站在最外麵發呆。


    結果身體被同伴們牽著走,擠擠湊湊的,就把他給拱到了最裏邊,好死不死繩子卡在腰上。


    他腳下一空,身後小夥伴一拱。


    哎!


    他就原地螺旋3600度翻轉,轉了個兩腳朝天,倒掉在井口了!


    尼基塔把沒有居居給推上來,看到他腰上纏著的繩子,立馬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其實他把沒有居居推到最外圍,就是怕他看到人家有居居他沒有,會傷心。


    雖然吧,可能吧,這肉豬沒有什麽情緒,也不懂那些。


    但是,他想保護沒有居居身為雄性最後的尊嚴!


    烏拉!


    解開自我封印的沒有居居,拉著一人一群豬,往豬棚裏走,遛完豬再去金豬棚裏幹完活,他這輩子就能永遠告別打工生活了。


    吵吵鬧鬧的下水道,終於變得寂靜無聲。


    甬道裏剛剛還偶爾傳來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三眼金豬哭到身體承受不住,躺在地上痙攣抽搐,口水眼淚一起往下淌。


    其他的豬豬包括那個半米高的小豬,坐在他的身邊,發出節奏較快的哼唧聲,像是安慰又像是在詢問。


    三隻眼睛已經紅腫的沒法看了,眼皮子縫隙中,依稀可見那布滿血絲的紅色眼睛。


    他餓了。


    三眼金豬顫抖著,抓住強保中的嬰兒,一口啃在那小小的手臂上。


    “哇啊.....唔......”


    小嬰兒疼的哭出聲來,靈動的小眼睛帶著驚恐和迷茫,他無法理解自己經曆了什麽,為什麽會疼。


    用破布條堵住嬰兒的嘴,吞下口中的肉,又給傷口做了簡單包紮,三眼金豬重新躺在地上,舔了舔嘴角的鮮血,目光幽幽帶著一絲瘋狂。


    其他的豬被他的舉動嚇得縮到了角落,可有幾個豬猶豫著沒有離開,繼續陪在他的身旁。


    三眼金豬沒有看到這一幕,他也不在乎口糧做了什麽。


    他忍不住回想那個人類最後說的那句話。


    你當時逃出去了嗎?


    三眼金豬三眼變得迷茫,擴散的目光仿佛透過這昏暗的地下道,看向死之前的戰場。


    人,一片一片的倒下,一瞬間死的人數都數不清。


    他們踩在穆知秋的屍體上,哭著喊著罵著,再沒有一絲活著的希望。


    他呢?


    他想救下那個孩子,想救恩人的妹妹穆知茵,可那個孩子死的太快了。


    那麽近的距離,他被濺了一身的血,又眼睜睜看著那隻醜陋、枯瘦、幹癟的大手,捅穿了他的心髒。


    直到現在,他都記得臨死前,男友絕望的哭嚎,又被以同樣的方式殺掉。


    原來人不是立刻就死的,死之前也還有力氣感受痛苦崩潰的情緒。


    不過沒關係,他們都死了,也算在一起不是嗎。


    三眼金豬又開始抽搐,痛苦的嗚咽聲,聽的身邊的豬都在哼唧,急促又著急。


    又緩了好一會,三眼金豬才停止抽搐,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腦中還有一個疑惑。


    那個人類到底是從哪裏知道的消息?


    這個問題三眼金豬百思不得其解,當事人全都死了,還活著的隻有詭異。


    難道是詭異告訴他的?


    除了當事人或者當事詭,他想不出誰能知道真相。


    可那一天,屠了一城人的,隻有一個詭。


    他。


    他........是不是在上麵。


    思及此,三眼金豬的情緒再次崩潰,身體蜷縮成一團,抖得十分厲害。


    “呼....呼......嗚嗚.....嗚嗚嗚啊.......”


    逃!


    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逃!!


    “嗯啊....額啊.......”


    三眼金豬掙紮著坐起身,還沒等他站起來,旁邊半米高的醜孩子突然主動靠了過來。


    小小的豬,不知道怎麽擁抱,也不知道怎麽去安慰。


    他隻會用瘦小的肩膀,緊緊挨著麵前恐慌的人,癡癡傻傻的目光,帶著一絲軟糯。


    “你.......”


    三眼金豬身形抖了一下,他的目光變得很複雜,張了張嘴,想起他們根本無法對話,又止住了話頭。


    這個孩子,是他當時出去偷食物沒有看住,吃了幾口奶就變得癡傻了,留著他也是為了長大讓他繁育後代,給自己增加口糧。


    可沒想到,已經變成傻子的人,居然會來安慰他。


    沉默的溫暖,驅散了他周身的恐懼,冷靜下來,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


    “嗬嗬.....真是白死一遭了,明明已經沒有地方可逃,我剛剛在想什麽。”


    三眼金豬思索了半天,摸了摸半米高小人的腦袋,心中做了決定。


    “你們怕死嗎,不怕死,我就帶你們去報仇,怕死,我就把你們都送走,能不能活我不知道,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沒有回應,所有豬都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了哼唧聲,整個地下道再次安靜的可怕。


    這種反應,讓三眼金豬感到奇怪,為什麽突然沒聲了?


    他沒想過得到回應,剛剛那幾句問題,隻是害怕獨自麵對,才自說自話罷了。


    通過對方沉默的回應,或者是哼唧聲,來堅定自己的選擇,這樣死的有始有終,也就不會惦記他們了。


    就像你養了一條狗,你知道自己會死,隻會選擇拋棄它,讓它流浪都好過在家活活餓死,是一個道理。


    它可能遇到一個很好很善良的人,重新給它一個溫暖的家。


    但這個世界完了,沒有人了,沒有人能夠重新領養他們,所以隻能這樣放生了。


    相處了半個多月,從最初的惶恐抵觸,到以人為食,麻木接受。


    三眼金豬不得不承認,他挺喜歡這群一天到犯蠢的傻豬,在人類滅亡的世界,他們成了唯一的陪伴。


    三眼金豬站起身,從夾縫裏掏出來一布兜子的水果幹,拎著東西抱起繈褓揮了揮手,就要帶著人往一條反方向的路走。


    那個方向是城外的山林,可能要走上一整天,出去之後他就管不了這群豬了,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走了十來米,他恍然察覺到不對勁,猛地回過頭。


    怎麽那麽安靜?


    以為這群豬又在犯傻了,沒聽懂人話,三眼金豬不耐煩的聲音剛剛開口,卻突然被打斷了。


    “幹嘛呢?走啊!你們..........”


    “不,不走。”


    “不.....走。”


    “不......不怕死。”


    “去......死,跟.....跟你......去死。”


    “一起........一起死。”


    砰!


    手中的布兜子砸在地上,三眼金豬的三隻眼,瞪大到眼球凸出來,滾燙的淚水噴湧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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