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同樣是雙眼放光。


    正所謂外儒內法……


    外儒無非就是唯【孝】至上的宗法治國框架。


    內法卻要細致且複雜的多!


    因為每一式法條律例,都需要明確限製和兜底人性之欲望,還有權力、利益、責任的詳細劃分等等。


    這是個非常複雜、詳細又專業的事兒。


    尤其內法根基郡縣製……


    從某種角度來說。


    郡縣製的缺陷,直接影響著王朝周期律的爆發誘因。


    比如漢朝的州牧!


    代天牧民,多麽大的名義啊!


    三國亂世。


    本質上就是屬於地方州牧的爭霸時代。


    還有唐朝的節度使。


    安史之亂真的說了太多次了。


    其就相當於地方州牧爭霸的再度上演。


    宋朝倒是沒有地方威脅了。


    結果卻分權太過……各種屈辱賠款,最終被外族徹底覆滅。


    這些皆是郡縣製不夠完善導致的結果!


    那麽問題來了。


    按照大秦現今之國情,能否不去走後世曆朝曆代的覆滅老路呢?


    答案是必然的。


    有許尚在,郡縣製理當獲得飛升式的完美形態。


    就這樣。


    正當許尚要正式講解今日最後一個論點之時。


    他忽然發現,旁側的小儒生居然在掰著手指頭……包括忘塵子也在靜默沉思,隻為衍算經過五世而斬和降爵繼承後的宗藩人數。


    “你們這一老一小,算的明白嗎?”


    許尚無奈失笑。


    忘塵子聞言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嘿嘿,試試……反正試試又不丟人,小儒生不也在悄悄的心算……”


    忘塵子來了一手轉移注意力。


    瞬間把話題集中在了扶蘇的身上。


    使得扶蘇立馬變得緊張起來,再也算不下去半分。


    許尚見狀詢問道:“小儒生,可算到第三輪了。”


    “回稟夫子,沒有,太難了。”


    扶蘇氣餒的搖了搖頭。


    五世而斬和降爵繼承導致計算公式發生了改變,答案肯定也都全變了。


    數術本就如此。


    牽一發而動全身。


    開頭改一處,就等同於整個計算過程都會為之改變。


    “咳咳。”


    嬴政試探著道:“要不……夫子再進行一次心算推衍?就當讓我們再開開眼。”


    此言一出。


    眾人明顯全都兩眼一亮。


    那神乎其技的心算通神,自然是個人都想再觀摩一遍。


    許尚見眾人全都興致勃勃,他便順勢道:“數術而已,原本是個挺枯燥的事兒,沒想到你們這麽感興趣,那老夫就再算一次修正過的宗藩人數。”


    “好誒!”


    扶蘇振奮握拳。


    他終究隻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年郎。


    所以情緒較為激動的時候,往往會比較外顯,偶爾甚至會有些肢體動作。


    相比之下。


    嬴政、王翦和李斯同樣興致盎然,但姿態方麵還是十分克製。


    而忘塵子……他有些小小的得寸進尺道:“老許,修正過的宗藩人數你肯定能計算出來,那麽按照五級爵位劃分而出的年俸,最終會讓國庫承擔多少支出,這個總該能夠難住你了吧?”


    即:不僅要推衍人數,還得推衍宗藩年俸的所需支出。


    這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


    正常來說。


    宗藩的年俸總支出數額,都需要九卿宗正領著大批宗室官員,再協同九卿少府,乃至於九卿治粟內史……一同反複精算,方可得出答案。


    結果現在忘塵子居然提出讓許尚在極短時間內,心算出來。


    說白了。


    忘塵子就是想給許尚出一道不可能完成的難題!


    然而……


    “老山羊,數術一通百通,無論你提出怎樣的難題,對我而言都是沒什麽區別的。”


    許尚想了想,轉而道:“我們依舊從衍算修正後的宗藩人數開始,每二十年為一輪,長子一,庶子五。”


    “並且後世君王的子嗣,非立下大功者,不得再進行封藩,全部養在鹹陽,無皇命不得踏出京師半步……現在開始初代宗藩衍算……”


    “第一輪:帝國二十年,二十二公爵,長子世襲罔替為王公,庶子降一等為侯,依舊是一百一十個侯爵!”


    “第二輪,帝國四十年,二十二公爵,一百一十個侯爵(新生110),一百一十個伯爵(侯爵長子降等繼承110),五百五十個子爵(侯爵庶子降等繼承550)。”


    “第三輪:帝國六十年,二十二公爵,一百一十個侯爵(新生110),一百一十個伯爵(侯爵長子降等繼承110),六百六十個子爵(伯爵長子降等繼承110加侯爵庶子降等繼承550),一千一百個男爵(子爵長子降等繼承550加伯爵庶子降等繼承550),五百五十個嬴姓庶人(子爵庶子降為平民550)。”


    “第四輪:帝國八十年,二十二個公爵,一百一十個侯爵(新生110),一百一十個伯爵(侯爵長子降等繼承110),六百六十個子爵(伯爵長子降等繼承110加侯爵庶子降等繼承550),一千二百一十個男爵(子爵長子降等繼承660加伯爵庶子降等繼承550),五千一百七十個嬴姓庶人(子爵庶子660加男爵長子660加男爵庶子3300加原有550)。”


    “第五輪:帝國百年……從上述規律可以看出,按照五世而斬和降爵繼承的算法,宗藩的王公、王侯和伯爵的人數都是恒定不變的。”


    “子爵又是由侯爵庶子和伯爵長子組成,幾乎也不會出現太大的改變。”


    “包括宗藩男爵階層,也會被限定在一千二、三的規模。”


    “最後呈現爆發式增長的唯有嬴姓庶民階層!”


    ……


    一層限製一層。


    最後盡皆變為庶民。


    五世而斬和降爵繼承的疊加使用。


    將會鎖死宗藩五個爵位階層的詳細人數。


    這顯然正是國家財政所需要的。


    不然。


    按照老朱那麽個搞法。


    用九州萬民去養一家之姓……


    大明的國祚能撐276年,著實是非常不容易的。


    “可以!這真是太可以了!”


    嬴政聲音高昂的道:“一開始宗藩的人數和財政支出偏少,直至第四輪……也就是八十年後才會發展至巔峰。”


    “並恒定在王公二十二,王侯一百一,伯爵一百一,子爵六百六,男爵一千二!”


    “這感覺就連我也能直接算出對應的宗藩財政支出了。”


    ……


    既然宗藩人數被鎖死了。


    那麽財政支出肯定也不會出現多少浮動。


    這麽一來的話……


    忘塵子就很難受了。


    “這這這……”


    忘塵子的山羊胡差點沒翹上天。


    他原以為疊加個宗藩財政支出的題目,便會難住許尚。


    卻沒想到。


    他再度成了小醜。


    正如嬴政所言。


    宗藩人數被鎖死恒定,宗藩的財政支出就不會再以幾何倍數遞增,而是變成了一個死數字。


    既然是死數字,何以能夠難住心算通神的百家夫子?


    忘塵子屬於妥妥的坐井觀天了。


    “得!啥也不說了,我自罰三杯,以後關於算數方麵的事兒,我再也不多嘴了。”


    忘塵子感到自己的臉被打的啪啪作響。


    他隻好也學著國尉屠雎的開旋喝酒法,一頓折騰……


    惹得許尚哈哈大笑!


    難題沒難住。


    理當自罰之。


    隨即。


    扶蘇無限崇敬的道:“夫子在法條製度方麵的造詣,簡直比商君還要更加厲害!”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


    商君的最強項就是法條律例和製度設計!


    縱觀當今的秦製,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出自商君之手。


    現在扶蘇卻說許尚橫壓商君的最擅長領域,這顯然多了些過度崇拜在裏麵。


    “哈哈!小儒生,論及法條製度,古今罕有人能出商君之右。不過單論數術的話,那老夫確實要比商君強上一些!”


    許尚沒有太過謙虛,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膨脹的意思。


    實事論事。


    方顯不卑不亢的大仕本色。


    對麵。


    李斯算了一下宗藩人數恒定後的財政對應支出,他道:“依據夫子的王公年俸4200石,王侯年俸2000石,伯爵年俸1000石,子爵年俸500石,男爵年俸200石。”


    “再從帝國八十年的第四輪,宗藩人數達到恒定巔峰後開始進行財政運算。”


    “二十二位王公,每年的年俸共計支出是九萬兩千四百石!”


    “一百一十個王侯,每年的年俸共計支出是二十二萬石。”


    “一百一十個伯爵,每年的年俸共計支出是十一萬石。”


    “六百六十個子爵,每年的年俸共計支出是三十三萬石。”


    “一千二百一十名男爵,每年的年俸共計支出是二十四萬兩千石。”


    “全部加起來一共是……”


    ……


    我們的大秦左丞相計算死數字還是有兩手的。


    當然。


    也僅限於此了。


    最後諸藩疊加起來的總計年俸。


    李斯短時間內算不出來,隻好又開始掰扯手指頭。


    隨即。


    嬴政、王翦、扶蘇也都開始低頭掰扯起了手指頭。


    唯有忘塵子這下是真的放棄了。


    “吸溜。”


    許尚慢悠悠的喝了口美酒。


    他靜等了好一會兒。


    結果嬴政、李斯等人還是沒能心算出最終答案。


    於是。


    許尚直接公布道:“都不用算了,共計九十九萬四千四百石,也就是宗藩每年的財政支出是百萬石粟米。而大秦當下一年的總稅收,應該在五千萬石以上,也就是宗藩隻需國庫的百分之二支出,而且還是恒定的,完全可以承受!”


    後世皆言,大秦的田稅過泰半之數。


    實際上……


    根本不可能。


    因為那樣別說中原百姓沒活路,關中百姓同樣沒活路。


    你別說始皇在世鎮九州了!


    就算三皇五帝全從棺材裏爬出來了,按照泰半之數收稅,九州百姓該反也是肯定要反的!


    瑪德!


    交三分之二的稅!


    剩下三分之一連糊口都難……


    怎麽活?


    過冬都沒法過!


    我管你是誰!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九州兩千七百萬黔首盡皆死都不怕了,那就不是野火燎原了!


    而是民憤衝天……


    神擋殺神!


    佛擋殺佛!


    另外。


    按照《北大秦簡》、《裏耶秦簡》的記載,大秦一統後的田畝稅收應當在十二稅一,人頭稅則是大人一百二十錢,小孩二十錢……


    “對了,法家小友。”


    許尚沒有給幾人驚訝的時間,他再度開口詢問道:“大秦現在剛開國,你能否算出後續更加具體一些的帝國財政總稅收?”


    “呃……回稟夫子,晚輩可以嚐試一下。”


    李斯難得的有點緊張,因為現在距離秋課越來越近,大秦施行的是上計考課製度,每年都有秋課和冬課。


    即:郡縣秋季上計,中央歲末課郡,歲首會課評定殿最,予以升降賞罰。


    左相李斯和右相王綰負責一應事宜。


    最後報於皇帝閱覽,批準。


    因此。


    計算大秦具體的總稅收,李斯還是有點把握的。


    “我大秦開國之後,施行的是田畝十二稅一,外加人頭稅等等。”


    李斯沉吟了一下,道:“以一家五口的標準,耕種土地百畝,一年可收獲150石粟米。”


    “按照十二稅一,也就是上交12.5石的土地稅,再加上300錢的人頭稅,換算一石粟米三十錢,也就是10石粟米……可餘127.5石粟。”


    “百姓一個月得吃1.5石粟,其中包含柴火、粗鹽,逢年過節買倆菜,五個人一年得吃90石,還剩37.5石。”


    “來年還需要種糧將近10石,取整數,餘下28石。”


    “一石粟30錢,換算可得840錢。”


    “中原有宗法製,每年的宗族祠堂需要300錢,還剩540錢。”


    “最後剩下的這點錢,需要用來預防孩子生病,家人穿衣,還有帝國的一些雜役攤派交錢等等,每年往往是勉強兜個底。”


    ……


    李斯詳細計算了中原一家五口的生活所需和耕種所得。


    最理想的情況……


    便是一家五口收支平衡,平平安安,稍微欠倆錢,等到來年,大多可以周轉還上。


    至於宗族祠堂的修繕交錢事宜。


    沒辦法的。


    同姓宗族,你需要庇護,就得交錢。


    祭祀啥的。


    參與者總得給祖先孝敬些錢財,表示一下吧?


    你說你脫離宗族庇護?


    那你損失的可能就不是修繕祠堂所交的三百錢了,隨便來人找你個麻煩,你都兜不住!


    所以。


    中原百姓需要宗族抱團取暖,出了事兒,便由族長進行交涉。


    “不算雜役,單論田畝和人頭稅,每戶可得22.5石。”


    李斯深吸一口氣,道:“全國現在共計兩千七百萬人口,五戶之家計算,共計五百四十萬戶。”


    “但關中軍武階層是不用交稅的,包括中原也正處於恢複生產的階段,還有各級數萬官吏所代表的家庭,以及大量的刑徒、土匪、儒生等等。”


    “我算著現今最多隻有三百萬戶黔首家庭,能夠正常交稅,大秦的總稅收應當在六千餘萬石……與夫子推測的相差不大。”


    ……


    李斯給出了自己的預估總稅收。


    大秦總體的納稅份額並不算太重。


    真正繁重的是……


    徭役!


    這點確實是沒得說的。


    “非常好!”


    許尚豎起了大拇指,道:“法家小友,以你的法條造詣和數術能力,未來在大秦當個丞相,絕對稱職!”


    李斯:“……”


    嬴政:“……”


    【ps:上一章的子爵和男爵的年俸有所修改~特此告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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