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蜃景,如夢似幻。


    許尚莫名想起了一個說法,名為西方偽史論。


    也就是什麽哲學史,宗教史,曆史發展軌跡等等,大多都存在虛構現象。


    比如所謂的亞曆山大東征。


    哪怕隻有四五萬名正兵的規格,長途東征的物資損耗也是非常可怕的。


    在蒸汽火車發明出來之前,若想橫跨整個歐亞大陸,就隻有一種情況。


    那就是遊牧遷徙模式。


    隻要有豐美的水草,就不存在軍隊後勤的難題。


    因為牛、羊、馬一路走,可以一路下崽……


    爾後一路征伐,再順帶放放牧,跳跳舞,待地盤打下來了,牛、羊、馬的幼崽也慢慢養大了。


    馬奶酒和牛羊肉,再加上以戰養戰的沿途掠奪物資,足以保證遊牧部落的後勤諸事。


    至於遊牧部落子嗣繁衍的難題。


    匈奴女人可以在馬背上生孩子,主打的就是與天爭命。


    綜上。


    許尚對於馬其頓王朝的東征之事,表示深切懷疑。


    哪怕現在海天蜃景的現象,就發生在他的眼前。


    他也會覺得……


    或許這隻是西方的打仗場景,投射了過來。


    而不是什麽亞曆山大掀起了東征。


    再者。


    根據西方史的記錄,亞曆山大東征的時間,應該對應的是秦昭襄王時期。


    即:亞曆山大率領四萬五千人組成的馬其頓方陣,再加上五千重騎兵,後續還有什麽負責後勤的奴隸仆從軍。


    他們需要費盡千辛萬苦的橫跨歐亞大陸,穿過西域諸國,借道北境,方能勉強抵達趙長城。


    彼時。


    趙國並沒有經曆長平之戰,精兵四十萬都在……


    秦國這邊則是殺神白起剛剛起勢。


    這就沒得打……


    你亞曆山大的五萬人,估計連趙長城都越不過去。


    趙國的趙邊騎,真不是吃素的。


    更何況。


    匈奴人、大月氏和東胡又怎麽可能給你亞曆山大借道呢?


    東征軍一眼望不到頭的漫長補給線。


    北境遊牧部落是一定會趁火打劫的。


    或許也正因此。


    西方修史,又說亞曆山大改道東征到了孔雀王朝(古印梵)。


    許尚感覺這依舊很難……


    亞曆山大是古希臘起家的,距離古印梵屬實是太遠了。


    而且軍隊主體都是步兵,就靠兩條腿硬走……


    從古希臘到古印梵,其實幾乎也可以說是橫穿了歐亞大陸。


    綜上。


    所謂的亞曆山大東征,九成九是扯犢子。


    不過……


    許尚對於眼前的海天蜃景,肯定還是要給出一個解釋的。


    於是。


    他讓小儒生去弄來了一片較大的帛布。


    再以獸血為染。


    快速勾勒出了一張世界地圖。


    完事後。


    他道:“諸位請看,這便是我們所在的世界地圖,大秦位於此處……”


    許尚指了一下亞洲中心的九州區域。


    嬴政看的兩眼放光道:“夫子,這……我們的世界竟然有如此之大嗎?”


    嬴政的內心有些抑製不住的興奮。


    盡管他知曉大秦不能再走全耕全戰的老路,可他對於開疆拓土仍舊有著難以言說的內驅力。


    也就是他發自內心的想要把所視之地。


    全部納入大秦的版圖。


    然而。


    許尚卻在地圖上畫出了一條線:“這裏是昆侖山脈,群山連綿,注定我們無法直接西進。”


    “南下確實可以征服百越諸地,但這裏到處都是山林沼澤,當地的土著蠻夷極其頑強能打。”


    “因此我們需要先行鞏固當前的一統大勢,至於對南越用兵,隻能靠後世之君去辦了。”


    “北境方麵就不用說了,都是草原,屬於遊牧部落的天然生存居所,我們可以通過一場北伐閃電戰打通,然後去跟樓蘭西域開展貿易。”


    “最後就是極東之地,扶餘,半島部落等等……”


    ……


    許尚說著說著,他發現氣氛略微有些不對了起來。


    隻見嬴政、王綰和尉繚子全都兩眼放光。


    世界這麽大。


    他們本能的想全部打下來看看。


    尤其是嬴政……


    我們的始皇同誌連眼睛都不帶多看什麽扶餘、半島部落啥的。


    他就直勾勾的望著西歐的大片土地。


    好家夥。


    這可真是太讓人眼饞了。


    嬴政表示,他原本以為大秦的版圖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幅員遼闊。


    現在看來……


    我輩著實是任重而道遠啊!


    隨即。


    “咳咳。”


    王翦開口道:“夫子,咱們剛剛看到的海上幻景,都是來自哪裏?西方嗎?感覺他們的軍容狀況還不錯嘛!”


    王翦的表現還算克製。


    他畢竟是屬於守成持正的性格。


    但……


    王翦對於西方的軍隊,還是十分感興趣的。


    乍一看那些西方圓盾長矛兵。


    似乎還挺像那麽回事兒的。


    “兵家小友,你手指的地方,應該是叫做托勒密王朝。”


    許尚頓了頓,道:“他們有一種密集型的步兵方陣,正前方長矛如林,堪稱橫推無敵。”


    托勒密,根據西方記載是亞曆山大麾下的一名大將。


    在亞曆山大離世以後。


    托勒密四處征戰,建立了專屬於自己的王朝。


    同時期與之相對立的乃是迦太基王朝,實行的是奴隸製,由腓尼基人建立……後續會敗給羅馬帝國。


    “他們的長矛確實很長。”


    王翦摸了摸下巴:“可我總感覺有些笨重,誰會傻乎乎的去正麵突進啊?肯定得找機會用騎兵從側翼切入,亦或者佯敗讓他們追擊。隻要他們敢追,陣型就必定有所鬆動。”


    王翦從軍陣戰術的角度,開始了一陣分析。


    確實哈!


    馬其頓方陣的正麵堪稱無敵。


    側麵卻十分軟肋。


    而且密集型步兵戰陣,隻適合打陣地戰。


    也就是防守反擊。


    先讓敵軍主攻,己方擺開架勢緩慢突擊,直到正麵敵軍受挫被橫推,再讓兩翼重騎兵進場收割。


    然而。


    這種戰術放在同時期的大秦。


    明顯是完全不夠看的。


    王翦有無數種方法,可以拉扯擊敗對手。


    忽的。


    陰陽家鄒奭抬了抬手,道:“我有個小小的意見,我大秦不是有上萬的藍田遊騎兵嗎?還有李牧的四萬趙邊騎……隻需讓他們一頓強弓勁弩的猛射不就完事了?感覺他們手中的圓盾,似乎防不了箭雨。”


    鄒奭想的比較簡單。


    他不懂什麽兵家戰陣。


    反正遇事不決就直接箭雨覆蓋。


    連腦子都省了。


    許尚笑笑:“現在的西方沒什麽好弓,所以槍兵才能逞凶。而我大秦已經有了手弩,勁弩,床弩,攻城巨弩等等。還有投石車,戰車兵,火牛衝陣啥的。確實有些降維打擊……”


    馬其頓方陣的最大優勢是抗住戰線。


    奈何。


    大秦現在的戰爭科技,破陣手段簡直不要太多。


    王翦聞言無奈搖頭:“這樣嘛?西方居然連優良的弓弩都沒有?怪我,把他們想的太強了。”


    “哈哈哈!”


    許尚聞言立即連聲大笑,又出言安慰了一番。


    這下就連王翦都有點蠢蠢欲動了。


    既然西方這麽弱。


    是否意味著咱們隨便派遣個幾萬精銳,就能將其橫推打穿。


    相比之下。


    南越和北境真是兩塊極其難啃的骨頭。


    打起來太費勁兒了。


    “咦!我好像瞧見夫子所說的倭島了。”


    王綰饒有興致的道:“這倭島與我們隔海相對,原來並不怎麽遠嘛!”


    王綰一直以為東渡尋找倭島,必定需要遠航萬裏之遙什麽的。


    現在瞧著。


    似乎隻要找個熟手,按照夫子的世界地圖,就肯定能夠遠航抵達倭島。


    許尚耐心解釋:“海上情況跟陸地不一樣,季節、天氣、航道什麽的都得慢慢摸索出規律,直到繪製出詳細的航海圖。僅靠我這個粗略的世界地圖,在海上航行其實作用是十分有限的。”


    陸運,海運,空運。


    現在大秦在陸地上還在處於逐漸馳道的階段。


    長江、黃河暫且都還沒有搞定。


    與之相對應的規劃海上航線,這同樣是一個經年累月的大工程。


    緊接著。


    許尚看向身側:“鄒奭,我之前碰到過一個方士徐福,曾是縱橫家的出身,後又轉入陰陽家專研煉金丹藥之法,你可有印象?”


    陰陽家鄒奭沉思回憶:“不瞞夫子,我對徐福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以前應該見過幾麵,卻談不上熟絡。”


    這年頭學習煉金丹藥之法,比之醫家的醫術還要難入門。


    門檻很高。


    徐福是東夷齊地出身,家資絕對是頗為豐厚的。


    鄒奭對其有印象是正常的。


    “隻要你認識即可。”


    許尚笑笑:“後續等皇帝琅琊開海結束,於臨淄重新靠岸,就由你向皇帝保舉徐福東渡尋找倭島。然後小趙舉薦蒙武壓陣,則遠航尋找倭島之事必成。”


    徐福可以建功,卻必須得為陰陽家添彩。


    說白了。


    在許尚眼中,徐福是可以在利用完畢以後,隨時棄之如敝履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


    徐福的功勞就不能太重。


    讓鄒奭代表陰陽家出麵保舉徐福,為的就是把東渡尋找倭島,繪製殖民航海圖的開端之功,全部加到軍武蒙家和陰陽家的頭上。


    當前從詳細安排來看。


    國師鄒奭主要得在東巡鑾駕路過楚地之時,火速整合楚巫的各項資源,並匯總成可行的國策方案。


    徐福是東渡掌舵手,為陰陽家奠基起勢。


    蒙武欽定東渡總指揮。


    蒙毅負責建造五座陵邑,還有對接許尚的各項陵邑政策規劃。


    蒙恬與李牧、扶蘇前往北伐。


    左相李斯在齊地負責多項政策落實。


    王賁下放入江湖之中,躋身墨家,配合秦廷施政。


    王離暫定牽頭修繕黃河,實際執行人則是工匠鄭國。


    王綰……


    許尚對於右相王綰,沒有安排。


    原因在於。


    他懷疑黃河貪腐案,幕後最大的受益人,與王綰密切相關。


    當然。


    沒有經過詳細調查,眼下都還隻是許尚的猜測。


    可話又說回來。


    待東巡回歸鹹陽以後。


    再疊加上明年的北伐功成。


    許尚一樣會對王綰動手……


    沒錯!


    許尚打算廢除丞相之位,實行內閣製度,包括大秦的朝堂官製也要順勢改革。


    具體的規劃流程就是……


    第一步:東郡隕石案。


    許尚掃清了關中軍武極端激進派。


    算是徹底壓住了大秦內部的軍國主義慣性。


    第二步:他選擇擴大天命極罪的輻射範圍。


    又在齊魯之地,依法處決了田氏一族和曲阜孔氏。


    並流放了儒家八派和孔門正宗賢哲等一係列的分支家族。


    算是奠定了國統文脈。


    也讓儒與法……


    不再勢如水火。


    即:中原儒家現在更加適用於大秦的國情。


    第三步:楚地的硬骨頭還有很多,許尚打算通過泗水九鼎案,大做文章,落實一統國策,推進陵邑遷徙,再把楚巫風俗與陰陽家進行融合。


    第四步:黃河貪腐案,開辟反貪措施,再次對大秦內部開刀……


    爾後他便可順勢廢除相位。


    隻不過他若想對王綰開刀,單單隻用貪腐二字是遠遠不夠的。


    堂堂右相!


    關中勳貴派係之首。


    北伐功成以後,王綰還將得到籌謀之功。


    這個時候。


    你說用貪腐兩個字,就把王綰一擼到底。


    這是很難的。


    即便真的查實了。


    對於右相這個級別……貪倆錢那能算事兒嘛?


    或許有人會說秦法森嚴。


    但如果王綰說把貪來的錢,大多都挪用在了皇帝東巡上。


    試問……


    這麽搞的話。


    誰能查的動?


    故,許尚必須得想個辦法,精心布局,方能達到拉王綰下馬的目的。


    緊接著他就能在朝堂官製上實行改革。


    還有便是如何處理左相李斯……


    著實是個問題。


    ……


    就這樣。


    海天蜃景的小插曲很快結束。


    其造成的影響。


    還不如許尚寥寥幾筆畫出的世界地圖。


    嬴政對於西方廣袤的土地,各種眼饞,托勒密王朝又弱的一批。


    奈何。


    大秦就算想派幾萬遊騎,化做西進的上帝之鞭,也很難做的到。


    直接往西有昆侖山脈,古羌部落。


    往北繞行得經過草原。


    除非……海航遠征……


    當嬴政提出這個想法之後。


    許尚十分難得的表示了肯定。


    因為在帝國時代通過掌控海權殖民,是唯一橫掃全世界的方法。


    更重要的是……


    海上航線摸索是需要大量時間積累的。


    就算從始皇這一代開始,也不會出現太過勞民傷財的情況。


    哥倫布的探險隊,共計隻有八十七人。


    大秦多搞幾個探險隊,輕輕鬆鬆。


    另外。


    布局海航殖民。


    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是滿足了始皇的開疆拓土之念,總不至於再讓嬴政夜夜睡不著覺,影響壽命綿延。


    五日後。


    始皇琅琊開海正式完成。


    巨型鯨魚隨之上岸,引起東夷齊民的各種震驚膜拜。


    秦皇之名!


    開始初步深刻入了齊地萬民的心中。


    與此同時。


    始皇東巡歸期也提上了日程。


    目標:回京師。


    途徑的第一站自然就是楚地泗水郡……


    臨淄城門前。


    嬴政負手遠望:“夫子!泗水撈鼎,咱們真有萬全把握嗎?”


    許尚勾起嘴角:“你若不放心,也可以令人先行密造一個假的豫州鼎,以防萬一。”


    嬴政猶豫了下:“夫子,其實……我已經讓人私下去造贗鼎了,這個時間,估計差不多快要完工了。”


    許尚:“……”


    嬴政:“o(〃''▽''〃)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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