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初破,早朝鍾聲悠揚,預示著新一日的朝政紛爭即將拉開序幕。周延儒,這位深諳崇禎帝心意的權臣,早已布下棋局,未待劉宗周等清流勢力就沈槯之事發起反擊,兵科都給事中龔鼎孽便挺身而出,直指劉宗周心懷不軌,聚眾施壓,更將國之棟梁沈槯喻為“國之利器”,意在保護,實則暗含貶損。


    緊隨其後,吏部侍郎王錫兗亦步亦趨,上奏稱劉宗周誣陷陳新甲,言辭鑿鑿,一時朝堂之上,風向驟變。禮部尚書謝升、史部尚書鄭三俊等人紛紛響應,清流之勢似有被壓製之兆。


    正當劉宗周欲率眾反擊之際,右都禦史李邦華,這位暗中已倒向周延儒的盟友,突然倒戈一擊,聲稱劉宗周所列陳新甲八大罪狀皆係偽造,無疑是對劉宗周的一記重錘。


    崇禎帝心中明鏡,知此乃周延儒借機打壓清流之舉,卻也默許其行為。他深知朝中清流不可或缺,然其勢力過盛亦非國家之福。溫體仁倒台,成基命不作為,清流勢力趁機膨脹,已到必須整肅之時。崇禎帝遂借周延儒之手,行此整飭之事。


    劉宗周終被當庭革職,交刑部處置,清流勢力遭受重創。周延儒等務實派大臣逐漸掌控朝政,然其根基並不穩固,背後複社勢力的介入,更讓局勢錯綜複雜。複社中人,多為空談誤國之輩,周延儒此舉無異於前門拒狼,後門引虎,新一代清流勢力悄然崛起,黨爭之火,依舊在明末的天空下熊熊燃燒。


    而這一切紛擾,對於沈槯而言,已成過往雲煙。次日,沈槯突聞父喪噩耗,依製獲百日丁憂之期。婚期因此延後,沈槯奉命返歸大同,待丁憂期滿,再返京接任京營提督,並迎娶長平公主。


    廣渠門外,沈槯與常延齡、李祖述依依惜別,三人情誼深厚,難舍難分。沈槯深知此行離別,重逢無期,遂贈銀二十萬兩及珠寶首飾,以表對錦衣衛將士辛苦護送的感激之情,及對陣亡將士的哀悼與撫恤。常延齡、李祖述雖百般推辭,終難卻沈槯盛情,含淚收下。


    沈槯一笑置之,轉身踏上歸途,心中卻已盤算著如何在丁憂期間,為大明邊疆穩固,再立新功。燕京繁華,於他而言,不過過眼雲煙;大同邊關,才是他真正的戰場與歸宿。


    \"這銀兩,務必請二位笑納。\"沈槯的語氣堅定而不容拒絕,\"弟兄們的血與汗,我分文未取,此乃我個人對二位兄弟深情厚誼的一點心意。若二位執意推辭,豈非不認我這兄長,也不願他日再續這份情誼?\"


    \"這……\"常延齡與李祖述相視苦笑,\"如此說來,這銀兩我們卻是不得不收了?\"


    沈槯笑得更深,寬慰道:\"若覺心中有愧,將來大哥若有幸赴江南任職,還望二位多多援手便是。\"


    \"大哥此言差矣!\"李祖述爽朗大笑,\"若真有那麽一日,大哥隻需一句話,哪怕是翻江倒海之事,小弟也定當全力以赴。在京師或許小弟人微言輕,但在江南那片天地,小弟與常兄的話語還是有些分量的。\"


    \"好!\"沈槯欣然應允,抱拳一禮,\"今日一別,後會有期。\"


    常延齡與李祖述亦抱拳回禮,齊聲道:\"大哥保重,期待重逢之日。\"


    望著常、李二人率軍遠去的背影,沈槯最後深情地回望了一眼燕京城的巍峨輪廓,心中暗自誓言:\"百日之後,我雖暫離京師,但終有一日會榮耀歸來。到那時,我沈槯的命運將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屈辱與無奈,絕不再重演……\"


    言罷,沈槯轉身,手一揮,豪邁地喊道:\"兄弟們,啟程回鄉,共赴新程!\"


    數日奔波,沈槯一行二百餘人已悄然抵達順天府與大同府交界處的五虎嶺,此地山巒疊嶂,氣勢磅礴。盡管身為大同總兵,但真正的沈槯早已在遼西隕落,如今的沈槯,實則是來自異世的沈璻。幸得隨行家丁中那位憨厚直率的阿木相助,沈槯方能逐步了解並融入“沈槯”的身份,避免了諸多不必要的誤會。


    談及大同鎮,不得不提其作為九邊重鎮之一的顯赫地位。自永樂帝遷都燕京後,九鎮並立,共守邊疆,大同鎮便是其中之一,曾幾何時,這裏駐守著六十萬精銳邊軍,威震四方。然而,時過境遷,遼東建奴之亂與中原流賊蜂起,使得大明帝國不得不從各鎮抽調兵力,以應對雙線作戰的困境。至崇禎末年,九邊精銳已所剩無幾,尤其是鬆山之戰的慘敗,更是讓大明邊防雪上加霜。


    沈槯深知,自己返回大同之際,正值大明帝國風雨飄搖之時。遼東局勢未見好轉,而中原李自成、張獻忠等流賊勢力卻日益壯大,百姓苦不堪言,官軍與流賊之間的界限愈發模糊,形成了惡性循環。中原之地,民不聊生,官軍形同虛設,反倒是闖王李自成以嚴明軍紀贏得了民心,“打開大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的民謠響徹雲霄。


    作為穿越者兼曆史愛好者,沈槯對大明帝國的現狀有著清醒的認識。他明白,固守大同絕非長久之計。建奴與蒙古的威脅猶在,中原的造反大軍更是如日中天,大同地處夾縫之中,既要抵禦外敵,又要應對內亂,還要承受朝廷的種種掣肘,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然而,現實所迫,沈槯別無選擇,隻能踏上返回大同的征途。正當他沉思之際,甄士道策馬靠近,指著前方險峻的山嶺問道:“將軍,此山何名?竟如此險要。”沈槯轉頭望向小萊子,後者迅速答道:“甄先生,此山名為五回山,亦稱五虎嶺,因其山勢陡峭,僅有一條蜿蜒曲折的小徑可通主峰而得名。嶺下浮圖峪乃一重要關隘,設有百戶所駐守,乃是從京師前往大同的必經之路。”


    沈槯聞言,目光更加堅定。他知道,前方的路雖艱難,但唯有勇往直前,方能在這亂世之中尋得一線生機。


    沈槯仰望前方昏沉的天際,沉聲下令:“即刻傳令,全體加速前進,務必在天黑前抵達浮圖峪休整。”


    “遵命!”小萊子應聲,策馬如飛,前去傳達命令。


    浮圖峪,夜色將至,卻已化作人間煉獄。沈槯一行人匆忙抵達,隻見關內一片狼藉,官軍橫屍遍野,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令人心生畏懼。


    刀疤臉蹲下身,指尖輕觸未幹的血跡,細嗅之下,回頭向沈槯報告:“將軍,此戰剛結束不久,未及半個時辰。”


    大胡子環視四周,登上殘破的關牆,細細分析後斷言:“敵人定是先遣細作潛入,再從東西兩側夾擊,將官軍困於關內逐一屠戮,手法狠辣,必是響馬盜所為。”


    小萊子點頭附和,神色嚴峻:“斬草除根,確為響馬盜的作風。”


    沈槯目光如炬,迅速部署:“大胡子,速派精銳布置崗哨,明暗交織,不得有誤!刀疤臉,即刻分配人手,嚴守關隘。小萊子,你領人搜集陣亡將士遺體,妥善安葬。”


    “遵命!”三人領命,迅速行動起來。


    不多時,小萊子又匆匆返回,麵色焦急:“將軍,發現一名幸存者,是個孩子。”


    “快!”沈槯急道,“速請李老爹前來救治。”


    在斷垣之後,沈槯與甄士道見到了那孩子——一個衣衫襤褸、麵容髒汙的小女孩,看似不過十四五歲,雖無外傷,卻昏迷不醒。兩名家丁道出真相,原來是兩名官兵以身為盾,保護了這孩子免受殺戮。


    甄士道微感詫異:“此女身份或有蹊蹺。”


    李老爹隨即而至,檢查後確認:“將軍,這是位女童,無礙,隻是昏迷。”


    “女童?”沈槯愕然,隨即命令,“喚醒她。”


    李老爹輕輕施救,女童悠悠轉醒,麵對甲胄鮮明的官軍,她竟出奇地鎮定,詢問道:“你們是來救援的大同官軍嗎?響馬盜已襲擊浮圖峪。”


    “正是。”沈槯沉聲回答。


    女童聞言,雙膝跪地,懇求道:“求將軍救救我爹,他是這裏的把總葛廣。”


    沈槯心中一沉,歎息道:“小妹妹,浮圖峪已無生還者,包括你父親。你是這裏唯一的奇跡。”


    女童聞言,悲呼一聲,再次昏厥。


    沈槯見狀,對小萊子吩咐道:“即刻派兩人,將這孩子安全送至夫人處,好生照料。”


    “是,將軍。”小萊子應聲,即刻安排人手,護送女童離開這充滿哀傷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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