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住身形的葉瀾依連忙輕啟朱唇,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她順勢靠在冬雪身上,右腳微微抬起,仿佛真的被麻意侵襲。


    大力扶著主子的冬雪能明顯察覺到她身上傳過來的顫抖,她緊緊的半摟著主子。


    “瀾依,你可有大礙?”


    反應過來的果郡王連忙上前一步,穩穩地扶住葉瀾依的另一隻胳膊,語氣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擔憂。


    “多謝王爺關懷,妾身無礙。”


    葉瀾依對著他安撫一笑。


    “方才隻是妾身一時腿麻,驚擾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是本王不好,以往從未接觸過......倒是讓你受驚了。”


    果郡王為了表示歉意,彎身抱著葉瀾依步入正屋。


    冬梅瞧見兩人如此親密,臉上閃過一抹不悅。


    不過她腳步未停,搶先在冬雪前麵進了屋。


    冬雪得到葉瀾依的示意,並沒有同撞了她的冬梅計較。


    膳食很快被端上桌來,葉瀾依與果郡王相對而坐。


    她很識趣地站在了主子的那一側,沉默地挑選合她口味的菜色。


    而冬梅則滿麵春風地站在果郡王身旁,殷勤地為他布菜。


    得到王爺的感謝後,更是將同樣一起用膳的葉瀾依忽略了個徹底。


    這頓晚膳吃得葉瀾依味同嚼蠟,果郡王一停下筷子,她也緊隨其後。


    桌子那邊有人收拾,兩人移步到榻上。


    果郡王思忖了片刻,還是說了實話。


    “瀾依,皇上給我指派了差事,要出巡滇藏。此去路途遙遠,又有其它任務在身,恐怕無法在你生產之前趕回來。”


    葉瀾依柔順的回複。


    “王爺,皇命為重。您放心,妾身會和孩子等著您回來的。”


    聽到果郡王的話時,她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失落。


    轉念間想到餘鶯兒也是一人生產,葉瀾依心中的顧慮便減輕了許多。


    苟大夫說婦人生產凶險萬分,屆時不妨請生產過孩子的餘鶯兒前來坐鎮。


    她們二人都是宮女出身的側福晉,遭受了其它名門出身側福晉的排擠,兩人也算是同病相憐。


    葉瀾依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她準備等王爺走後,親自上門請餘鶯兒幫忙。


    “瀾依,你是個識大體的。”


    果郡王握著她的手輕輕地說。


    “皇兄素來疼愛我,你若是遇上了難處,可往華貴妃那裏遞折子,請求幫忙。”


    華貴妃:你有病吧?本宮可是答應了暫時不惹事的!


    “妾身多謝王爺關懷。”


    葉瀾依感激的道謝。


    她心裏不舒坦,也不想讓果郡王好過。


    “王爺,您離京之事可有告知額娘?是否需要妾身搬去清涼台居住,就近照顧額娘?”


    “瀾依,額娘那裏有積雲姑姑相伴。你懷著身子,還是別出門的好。”


    葉瀾依早就知道王爺會拒絕,她也沒放在心上。


    至於將王爺勾的連王府都不回的雲通房,她才不會將人弄回府中給自己添堵。


    果郡王一想到舒太妃的病情,就沒了同葉瀾依繼續交談下去的興致。


    他直接起身,“明日就要出發,我先回去收拾一番。你身子沉,就別來送了。”


    “好,妾身聽王爺的。”


    葉瀾依裝作不舍地應下。


    婉拒了冬雪歇在腳榻上守夜的提議,葉瀾依睜著大大的眼睛躺在床上。


    果郡王下意識的動作更是展現了他的內心,這是個不被阿瑪所期待的孩子。


    她摸著腹部的手緊緊地攥成拳,葉瀾依追逐果郡王這麽多年,卻在這一刻心中首次湧起了難以名狀的悔意。


    “孩子,額娘最對不住的就是你。”


    她低聲呢喃,滿載著無盡的愧疚與哀傷。


    去年在園子初見皇上,她敏銳地捕捉到了皇上對她投來的那一抹興趣。


    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葉瀾依鼓起勇氣,厚著臉皮向果郡王傾訴了心中的情意。


    當時王爺還未聽她說完,就緊緊的摟著她不放。


    葉瀾依以為在她頸脖間散發著炙熱鼻息的男人應該是對她有幾分情意的,隻是殘酷的現實卻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


    雲氏曾當著她的麵說過,不被愛的人終究活在塵埃裏。


    而她葉瀾依,不僅活在塵埃裏,更是被人狠狠地踩進了爛泥之中。


    淚水無聲地滑落,順著眼角沒入秀發,漸漸浸濕了枕頭。


    過了許久,葉瀾依才拽著錦被的一角,胡亂地擦拭著雙眼,隨後起身點亮了蠟燭。


    她穿上搭在架子上的紅色宮裝,默默地凝視著鏡中那個雙眼紅腫的女人。


    果郡王曾經的話在她耳邊回蕩:“是你穿這青色的衣裳啊,真好看!”


    當時這句話如同漣漪般在她心中蕩漾開去,如今卻再也激不起任何的波瀾。


    葉瀾依緊緊地盯著鏡子裏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如今落到這步田地,或許真的是她咎由自取吧。


    曾經的她以為守著口不能言且脾氣暴躁永安貝勒的餘鶯兒過得苦不堪言,實則是她自己沒看清。


    葉瀾依給自己梳了一個簡單的發式,悄無聲息的出了院子,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摸到了王府的養馬處。


    在她看來,人遠遠比馬兒複雜得多。


    她怕引起養馬處奴才的注意,貓著身子挪到了馬廄的另一側。


    正當葉瀾依要伸出手撫摸著站著睡覺的一匹棗紅色馬兒時,入口處傳來了突兀的聲音。


    “小的見過晉侍衛,您深夜來訪可是有事?”


    “我有要事在身,要出去一趟,勞煩替我挑選一匹速度最快的馬兒。”


    阿晉急切的聲音讓葉瀾依立馬縮回了手,她慢慢的矮下了身子,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


    “晉侍衛,王爺的事情耽擱不得。小的這就給您牽跑得最快的馬過來。”


    看守馬廄的小管事殷勤地舉著燈籠朝葉瀾依這邊靠近,他的目標似乎就是那匹靠在最旁邊的棗紅色馬兒。


    “這匹馬占的地方倒是大,看來脾氣不小。”


    阿晉笑著摸了摸馬兒的鬃毛,馬兒立刻發出了響亮的嘶鳴聲。


    “晉侍衛,這畜生性子烈得很,您盡管甩鞭子教訓它就是。”


    小管事賠笑遞上了馬鞭。


    阿晉笑著揮了揮手,“保持著野性才是好馬兒,若是它失了本性,我還看不上眼呢……”


    躲在暗處的葉瀾依聞言,心中默默地重複著:“失了本性……失了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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