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太後瞬間慌了,飛奔著要準備去迎接。


    可人到門邊,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收住了腳,就那麽站在門裏,等著天武帝父子進來。


    傅忠海和傅辰安進來之前,擺擺手,呂大伴立刻讓所有人都退下,隻留了齊太後母子兩個。


    齊太後盈盈下拜,行的是妾室禮,露出纖細的脖頸,顯得柔弱可憐。


    傅忠海眸子微微眯起,回頭看了一眼奉茶後已經退遠的宮人,這才大步走了進去,坐在暖炕上,卻沒叫起。


    傅辰安有樣學樣,像是沒看見一般,坐在了親爹的另一邊。


    還跪在門邊的齊太後傻了眼:幾個意思?!


    傅忠海不緊不慢喝了一口茶,這才開口,語氣不緊不慢。


    “聽說你要絕食餓死自己,我想著既然如此,多跪一會兒應該也不會更壞。”


    齊容容眼角瞬間蓄淚,直挺挺跪在門邊,看著可憐又倔強。


    “我隻是……我隻是一直說想見你們,那些奴才……她們卻不肯通稟……”


    傅忠海居高臨下看了她一眼:“朕和安兒掌了這天下,國庫空虛、民生凋敝,朕每日日理萬機,不敢有絲毫懈怠……”


    “你要見朕和安兒,是有什麽比國計民生更重要的事情嗎?”


    齊容容有被噎住,頓了頓才道:“臣妾隻是想安兒了……”


    想自己?!


    傅辰安抿嘴輕笑一聲,語氣是前所未有地冷。


    “這麽多年了,你依然把孤當成你奴役父皇的籌碼和借口嗎?”


    “你覺得,孤還會信嗎?”


    “還是你覺得,孤還是當年那個求著你不要離開的六歲孩童?”


    齊容容被這話問得整個人都僵住了,有些驚恐地看著傅辰安,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麽。


    傅辰安情緒有些激動起來。


    “我爹拚了命地對你好,為你要的綾羅,他連夜進山打大蟲……”


    “我那麽聽話,您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哪怕雪天光腳站在門外凍得高熱,隻為幫您要挾我爹聽你的話……”


    “你卻依然不滿足,你丟下我們進宮了,生下了七皇子。”


    “為了給他找靠山和幫手,您謀劃著讓他拜我為師,亂了輩分,隻為讓我父子為他賣命,做他的後盾。”


    “你現在說你想我?你覺得我會信嗎?”


    齊容容吶呐不能言,有些委屈地嘀咕:“我隻是不甘心,我不甘心當一輩子殺豬匠娘子……”


    “誰知道你們會走到今日這個地步?!”


    “若是早知如此,我自然會願意陪著你們……”


    她說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


    傅忠海垂眸,不緊不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眼中毫無波瀾。


    似乎跪在下首的女子不是自己兒子的親娘,而是一個陌生的女子,在說著陌生的故事。


    傅辰安眼底終於濕潤:“在你心中,我和我爹始終都隻是一個工具而已!你跟我說什麽情分!?”


    年輕的太子似乎覺得在她麵前落淚很丟人,轉身看向窗外,不肯讓她看見自己落淚的模樣。


    傅忠海看得心疼,這才看向齊容容:“你且起來吧。”


    齊容容在平安王的攙扶下艱難起身。


    傅忠海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平安王,少年稚嫩的臉上帶著謹慎,眼睛也不敢看身材高大威猛的帝王,隻垂眸看著地上。


    “平安王?”傅忠海喊了一聲。


    平安王仿佛瞬間回過神,趕忙跪下了:“臣在!”


    “對於你母親的所作所為,你有何看法?”


    平安王看都沒有看齊容容一眼,就斬釘截鐵地回答:“她當年做得不對。”


    “後來她瞞著我,讓我拜太子殿下為師,也不對。”


    “如今她試圖以自己跟太子的情分來要挾陛下和太子殿下,更是不對。”


    “臣試圖規勸,但是勸不住……”


    平安王一番話說完,現場所有人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齊容容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自己掏心掏肺對待的小兒子,隻覺得錐心地痛。


    “緒兒,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娘一切都是為了你,你怎麽能將所有的不對都扣在娘的頭上?!


    平安王卻像是被觸怒,他抿著嘴瞪向齊容容:“我不知道!”


    “若您當初真的是為了我好,您就該告訴我和太子殿下的關係!”


    “不至於亂了輩分!”


    “他本應該是我同母異父的親哥哥!您卻讓他收我做徒弟……”


    這話看似在控訴齊容容,可傅忠海和傅辰安不傻,都聽出來平安王這是在提醒他們。


    眼前這個十二歲的孩子,是傅辰安同母異父的親兄弟。


    而且他從頭至尾沒有做錯過什麽,他做這一切,都是因為被蒙騙,因為不知情……


    傅忠海讓平安王起身:“罷了,事情都過去了……”


    平安王起身,又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多謝陛下寬容……”


    傅忠海沒心情跟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演戲,又看向齊容容,神情嚴肅。


    “朕今日帶太子過來,就是有些話要當麵跟你說清楚。”


    “你若是不想活,梁沒上鎖、井沒蓋蓋,朕甚至可以讓太醫院給你配一副讓你毫無痛苦就能過去的藥……”


    “白綾、匕首、毒藥這些東西朕都可以給你備齊了,隻要你想死,隨時可以去死。”


    “朕絕不挽留,也不會因此遷怒平安王和外麵的宮人。”


    “但是在你咽氣之前,不用讓人稟報朕和太子。”


    “對於不在意朕和太子的人,朕也沒必要太過在意。”


    齊容容傻了眼,呆呆地看著傅忠海和傅辰安:他們怎能……如此絕情?!


    怎麽能說出這樣狠心的話!


    齊容容煞白著一張臉,不敢置信地控訴:“我縱然有千般不對,我也是安兒的親娘……”


    “你怎麽可以……”


    傅忠海指了指門外的方向:“那日先帝賜死滿殿後妃,為何獨獨留了你?你心裏沒數?”


    “對於你而言,朕和安兒隻是你的工具……”


    “對於先帝而言,你也不過是個工具。”


    “當年是他用來惡心朕的工具!”


    “後來你是他活命的工具!”


    “若非你是安兒的親娘,他覺得朕會對你和你的孩子手下留情,你覺得先帝會選平安王當皇帝?你覺得你還能活?”


    “你和平安王都隻是他保命的手段!”


    “隻是他沒想到,他那些手段老子壓根不在乎!”


    “你心中從來沒有我們父子,也配讓老子和安兒記你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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