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見眾人目光皆聚焦於他,心中甚是得意,朗聲道:“我先來一首七言絕句。”


    他環視秦淮河兩岸,口中吟誦道:


    “青樓女子笑春風,金縷衣輕舞袖空。


    玩物人間誰與共,繁華落盡一場空。”


    念罷,謝三賓、趙鐸等人齊聲喝彩。


    錢謙益此詩,語氣鄙夷,笑諷青樓女子看似風光,實則不過是男人玩物。


    這分明是變相挖苦韓真真,勸她識時務。


    韓真真本就對詩詞有所了解,聞此詩後,心中憤怒卻不敢言表。


    而柳如是、李香君、董小宛等人聽了,臉色皆是微微一變。她們皆出身青樓,且詩詞雙絕,自然明白此詩深意。


    柳如是更是心中別有一番滋味。自從錢謙益被崇禎革職還鄉,他行事說話愈發暴戾。


    他竟當眾拿青樓女子打趣,可曾顧及她的感受?要知道她柳如是亦是青樓出身。


    想到此處,她不禁黯然神傷。


    見韓真真呆立原地,毫無表情,錢謙益愈發得意。


    他掃視眾人,說道:“各位,有了,我又想到一首好詩。”


    謝三賓和趙鐸等人齊聲高呼:“錢老,趕緊念出來。”


    錢謙益於是搖頭晃腦吟誦道:


    “翠樓高閣映斜陽,笑語盈盈暗香藏。


    金縷衣輕難自主,誰憐玩物亦牽腸。”


    謝三賓、趙鐸聽後,扯著嗓子叫道:“好詩,好詩,錢老不愧是七步成詩,短短時間,就出了二首名詩。”


    說完,趙鐸忙讓劉能準備紙筆,欲將這兩首詩記錄下來。


    圍觀的路人,也紛紛拍手稱讚。


    “不愧是錢謙益。”


    “好詩好詩,這韓真真也是太不識抬舉了。”


    ……


    韓真真怔在那兒,眼中盈滿淚水。


    她自然明白這首詩的含義,與上首如出一轍,皆是鄙夷之語,笑她表麵風光,若不識抬舉,下半生休想好過。


    她一時不知所措,她不願被人輕視。可眼前這些皆是權貴,又豈是她能得罪的。


    柳如是則麵色微慍,她覺得錢謙益這些詩過於輕佻,實在過分。


    然而,身為他的夫人,她又怎能當眾駁他的麵子。


    “可笑可笑!”


    突然,一道刺耳聲音傳來。


    謝三賓眉頭緊皺,厲聲道:“誰?”


    劉能亦在一旁跳腳喊道:“有膽子給我站出來!”


    “這麽爛的詩,三歲小童都會,有什麽好誇的。”譚知行大步站出,麵帶冷笑。


    他見錢謙益如此不尊重韓真真,且這些文人相互吹捧,實在看不下去,加之韓真真此前幫過他,他覺得自己必須站出來。


    眾人循聲望去,原是譚知行在說話。


    韓真真見到是譚知行出手,內心激動難抑。


    這個自己看好的男子,終究為自己挺身而出。


    “你這個贅婿,這兒哪輪得到你笑?”劉能扯著嗓子大聲道。


    他早就在等這機會,此次趙鐸和他帶著錢謙益一行人前來,就是想借錢謙益的名聲狠狠羞辱譚知行,誰知上岸時譚知行未接茬。


    如今譚知行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這下可有好戲瞧了。


    錢謙益和謝三賓同為複社成員及東林黨人,他們財大氣粗,又是朝廷大官,手下門生眾多,有他們在,還怕不能將這譚知行狠狠打壓。


    “我笑他為老不尊,六十好幾的人了,卻還流連青樓!”譚知行仰頭大笑。


    “你算什麽東西,這是鼎鼎大名的錢謙益,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你這個有眼無珠的家夥。”謝三賓怒目圓睜,對著譚知行大罵。


    “原來是錢侍郎,可惜啊可惜!”譚知行搖頭歎惜。


    “可惜什麽,你這贅婿快說!”劉能破口大罵。


    “可惜啊,錢侍郎名聲在外,卻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譚知行提高音量大聲說道。


    圍觀的百姓聽聞秦淮河名噪一時的譚知行和錢謙益起了衝突,紛紛圍攏過來。


    “你這黃毛小兒,不過一個贅婿罷了,休得胡言亂語,血口噴人。”錢謙益聽了譚知行的話,氣得臉色鐵青,怒聲嗬斥。


    “錢侍郎,有道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六十好幾的人了,卻一樣不沾,不是可笑嗎?”譚知行麵帶嘲諷,笑道。


    “休得血口噴人!”謝三賓見錢謙益受辱,趕忙站出來,指著譚知行怒吼。


    “朝廷如今正值危難之際,錢侍郎卻流連青樓,還與普通青樓女子過不去,這難道不可笑嗎!”譚知行神色平靜,語氣卻愈發淩厲。


    錢謙益聽罷,青筋暴起。


    被貶職返鄉乃是他的痛處,他向來爭強好勝,唯恐被人看低,這也是他今日強出頭,欲撮合謝三賓與韓真真的緣由。


    “你這贅婿,身為大男人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彈古箏賣藝,也不嫌丟人現眼,給我滾一邊去,莫要妨礙我們的好事!”他怒目圓睜,破口大罵。


    他用手指著譚知行,身子氣得直發抖。


    “不就是一些打油詩嗎,有啥好吹噓的。”譚知行神色淡然,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這贅婿不學無術,你有何資格評判錢侍郎的詩不好?”劉能扯著嗓子大聲叫嚷。


    他對譚知行知根知底,深知譚知行對詩詞一竅不通。


    “劉公子,要不,咱們今日再賭一把,倘若我能作出詩來,又當如何?”譚知行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笑意。


    “你要是能作出一首,我給你一百兩銀子,你要是作不出來,又怎樣?”劉能瞪著眼睛說道。


    “要是我作不出來,我磕頭向你認罪,同時給你一百兩銀子,如何?”譚知行雙手抱胸,笑著說道。


    “那我怎知你的詩是好是壞,要是你隨便胡謅幾句呢?”劉能滿臉狐疑地問道。


    譚知行環視圍觀的百姓,朗聲道:“可讓圍觀的這些百姓充當評委,倘若他們鼓掌,便代表詩詞不錯。”


    “賭就賭,還怕了你不成!”劉能梗著脖子道。


    “有了!”譚知行斜睨了一眼錢謙益,然後佯作思考狀。


    剛要開口,卻突然眉頭緊皺,似乎靈感中斷。


    劉能見狀,哈哈大笑:“怎麽?想不出來了吧?就知道你這草包沒這本事!”


    眾人也開始交頭接耳,麵露懷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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