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餐桌依舊花樣繁多,伽覺下午運動之後飯量更大,一言不發隻是不停夾菜。


    陸由陸雲二人卻有如霜打茄子低著腦袋,他倆茶飯不思隻在思考總結今日之戰鬥,劍聖與他們的差距有如雲泥之別,二人當時之豪言如今聽來簡直可笑。


    飯後幾人回到石堡,陸由將事情如實相告,石精弟弟第一個來了興趣:“明天我也跟你們一起。屁股都不動一下,真有這麽邪門的事嗎?”


    遙纓看著二人今日雖一敗塗地,心情低落,但總算與劍聖有了交流,事情已在逐漸走入正軌。她對二人說道:“我就不能陪你們啦!我得好好研究研究菜式,咱們留得越久希望就越大。”


    秋雨支支吾吾最後才發言:“我有事跟你們說。我家中有事情,可能要離開幾天。實在…實在不好意思。”


    秋雨的來曆最為神秘,她不能與大家共享自然有她的苦衷,陸雲自然不會強迫,他點頭道:“多虧了你秋雨,我們才能認識此等傳奇人物。我們都不知道如何感謝你。”


    秋雨低頭輕聲道:“哪裏哪裏,你們過獎了。我處理完事情之後會盡快回來。”


    第二天一早秋雨與眾人告別獨立離去,兩人一石上午還是簡單農活,遙纓則是與晨鶯外出采購。


    中午吃飯時陸由草草了事,轉眼就到了下午時分,他等了整整一天一夜,同樣的時間他又站在了這裏。熟悉的後院,熟悉的躺椅,熟悉的人躺在上麵悠然自得。


    伽覺知道他們不會輕言放棄,隻是沒想到那隻石精也加入了隊伍之中。


    石精弟弟張開嘴邊石縫嘿嘿一笑:“劍聖大人,本石精請多指教啦。”


    “好說好說,不是人越多就越厲害的。你們想了一晚上,總要有些進步吧,能讓我好好活動活動嗎?”


    陸由兄弟倆又遭戲謔,戰意已熊熊燃燒:“劍聖大人小心,我們這就要開始了。”


    石精弟弟早已等不及,一馬當先衝了出去:“讓我來打頭陣。”


    他本是石頭成精而來,石腦石心石身軀,出招則是完全放歸自然,毫無章法。他身體部位的石頭都可隨便變形,此刻他的石拳打來就猶如小山一般。


    伽覺看見拳來,絲毫不慌。這石頭精跟自己一樣,毫無半點魔法本源。出招全是直來直去,不似兩兄弟千奇百怪的魔法,反而更好應付。伽覺依舊是隨意撿起一根樹枝,點在小山大小的拳頭之上。


    細小的樹枝在拳頭的陰影之下顯得如此渺小,偏偏石精弟弟的拳頭再也無法寸進一步,隨著雙方的相持,弟弟的拳頭開始出現裂縫,片刻之後,裂縫越來越大拳頭直接土崩瓦解。


    石精弟弟趕忙將剩餘身體收回,變為巨大石嘴,將碎裂石塊吃入嘴中後又變回原樣。


    石精弟弟方才一擊隻是試探,他稍作調整又要發起進攻,隻見他雙腿用力,高高躍起至躺椅正上方,兩條腿粗得有如宮殿立柱,嘴中還大喊道:“讓你看看我在礦場踩石頭的功夫。”


    石精弟弟雙膝彎曲後用力蹬腿,直朝躺椅踩來。伽覺本想著和剛才一樣用樹枝將其點碎,但樹枝剛碰到腳心,弟弟便利用這力量將自己彈起短暫滯空後再次踩下,幾次三番之後伽覺已有些不耐煩。


    沒想到這石精也不是純純蠻力之人,石頭腦袋相當機靈,伽覺還是低估了他。但劍聖又怎會被這小小花招難住,他緊握樹枝,轉刺為斬。樹枝在空中劃出完美弧線,弟弟腿才剛踩下,便覺得身體一輕。


    劍氣自腳心砍入,一直切割至肩膀,幾乎斬掉了石精弟弟半邊軀體,他無可奈何隻能再化為巨嘴吃回殘肢。


    石精弟弟原本對陸由所講半信半疑,如今兩招過後已深信不疑,單憑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撼動劍聖分毫。


    他看向陸由陸雲,兩人心領神會,三人一同出擊才有勝算。


    陸雲火強化已經準備就緒,陸由土弩箭也已搭在弦上,三人一起向伽覺攻去。


    霎那間,金黃火焰,棕黑弩箭,灰色石塊在躺椅旁集結。伽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隨意化解著各路的攻擊。他並不急於取勝,也無意去重傷三人,於是四人你來我往,打得難解難分。


    十幾年過去了,來這拜訪他的人無非都是黯魘城和天曜城內高層,目的也很明確,就是希望他出山相助。他經過一係列事件早已心如死灰,不論誰來都是一口駁回。眾人軟的行不通,硬的又不敢用,每次隻能無功而返。


    104小隊是第一個以拜師為目的來拜訪他的,自己始終不允惹惱了眾人,一時技癢便出手切磋,意外發展成了如此局麵。


    他思考間樹枝揮動得越來越快,附著的力量也越來越強,陸由三人已漸漸無法支撐。


    痛快啊!果然自己還是喜歡戰鬥,果然自己還是舍不得那片戰場,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藍虹都在劍鞘內躁動,正應了自己那顆不甘於平凡的心。可如今他究竟該為誰揮劍呢?


    想到此處,痛快之情戛然而止,他已沒了切磋的興趣。陸雲的赤焚砍來,伽覺二指伸出夾住戟尖,用力一扭,赤焚方向調轉朝陸由飛去,這招與昨天如出一轍。陸雲想控製住赤焚,沒想到劍聖一招之威任憑陸雲如何拉拽都無法停止,赤焚直直朝陸由飛去。


    陸由眼看著赤焚襲來,隻能豎起土牆阻攔,陸由不敢有所怠慢,土牆結了一層又一層,隻要赤焚未到,他便要繼續加厚土牆。


    衝鋒之戟對上守護之盾,孰強孰弱?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陸由看著一層層阻擋被突破,最終還是方天畫戟更勝一籌。戟尖插在了陸由左臂之上,好在傷口不深,隻是輕微流血。


    陸雲也並不好過,他隨著赤焚向前,赤焚插入土牆之後,自己便隨之撞在土牆之上,摔了個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石精弟弟留得最晚,打得最慘。伽覺將樹枝迅速揮舞,速度之快已使人無法辨認位置。石精弟弟隻覺得自己越來越矮,越來越輕。環顧四周盡是散落碎石。他欲哭無淚,如此細碎之石塊,自己真不知吃到何時才能恢複原樣。


    伽覺從躺椅上站起,活動一下身軀,鼻子抽動之下已聞見香味:“已到了晚飯時間嗎?你們休息一下就過來吃飯吧。”


    說完劍聖便先走一步,隻留下依舊灰頭土臉的三人。


    夜晚陸由獨自來到海邊,那是劍聖第一次用樹枝射魚的地方,如此神技自己何時才能做到呢?聽說劍聖成名之時也才二十出頭而已,和如今的自己一般年紀,而自己還僅是個丁級士兵而已,籍籍無名,默默無聞。


    考慮得有些遠了,自己眼前的目標隻是讓劍聖挪動下位置,就這樣自己都做不到。矮人城計劃失敗之後,黯魘的下次行動若派出如劍聖一般的人物,自己該如何應對?隻能引頸就戮嗎?


    想到此處不由得長歎一聲,身後卻有聲音傳來:“可千萬別想不開就跳下去了啊。”


    這聲音許久不聞,但陸由不用回頭便知道是誰:“鳴珂,你怎麽來了?你的事情結束了嗎?”


    站在陸由身後的正是鳴珂,海風陣陣吹的紫發亂舞,身上依舊是常年不變的黑色緊身衣,凸顯出曼妙的身段。


    鳴珂回應道:“還沒結束,隻是覺得一個月不見了有必要來看看你們。”


    “你怎麽知道我們所在?”陸由剛問出就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出發時秋雨早把地址共享給了所有人,鳴珂自然也知道。


    果不其然,鳴珂正色道:“不要小瞧了雇傭兵的記憶力啊。”


    陸由尷尬一笑,鳴珂走過來坐在陸由身邊,兩人一陣無話,隻能聽見海風呼嘯的聲音。


    “進展不順利是嗎?我來到這裏先看見了石精弟弟,黑燈瞎火還在吃石頭呢!又看見了陸雲大當家,他也和你同樣的表情。”


    “是啊,這人確實本領通天,卻有苦衷無法教授我們,我們與他定下協議,若是我們可以…唉,算了。如今聽來真是一個笑話。”


    “什麽才叫做笑話?”


    “平凡之人做不自量力之事就是笑話吧。”


    “一個奄奄一息,渾身爛瘡的小女孩,隻短短幾年能成為傭兵團的二當家聽來像不像笑話?”


    鳴珂眼神深邃,就像眼前的無盡大海:“我不懂許多道理,隻是單純地認為,如果一個人永遠隻做他能做之事才是個笑話。”


    陸由有如醍醐灌頂。不可能的挑戰被人稱為笑話,笑話來源於恐懼,是庸碌之人對眼前挑戰的恐懼。做平凡之事成庸碌之人,挑戰神奇才能成就非凡。


    “鳴珂,謝謝你。你能過來真是太好了。”陸由轉身拉起身旁麗人的纖纖玉手。


    鳴珂感受著手中傳來的溫度,如此溫暖。陸由大力把握之下,兩手緊緊糾纏,她甚至能感覺到掌心之處傳來的淺淺脈搏,那細微的搏動漸漸與自己的心跳聲疊在一起,這一刻,兩人心意相通,似乎成了一個人。


    鳴珂呼吸逐漸急促起來,簡單的牽手竟把她呼吸打亂,大腦也一片混亂。自己作為雇傭兵的準則之一便是時刻保持清醒,十幾年以來自己也確實如此,可今晚突如其來的悸動使她不知所措,她有些害怕。鳴珂急忙抽出手掌,試圖使自己恢複正常。


    陸由自然沒有窺探少女內心的本事,他看著反應如此之大的鳴珂,隻當自己的行為侵犯到了她,急忙道歉。


    鳴珂此刻竟變成了秋雨般吞吞吐吐:“雇傭兵不是尋常女子…不用…”她本想說不用太拘小節,可自己剛才的行為怎麽看也不是不拘小節的意思。她自相矛盾之下不知再怎麽繼續,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海浪一次次衝刷著沙灘,陸由還在無聊數著潮起潮落之數,鳴珂忽地站起身:“我要走了。”


    陸由措手不及:“啊!這就走了嗎?你…來一趟也挺不容易,要不…你可以留幾晚,秋雨正好有事走了,你可以住她那裏。”


    “不了,我也要趕緊回去才行,我的學習還沒有結束。”


    為什麽要來?隻是看著月亮這般美,隻是突然的一股衝動,自己就已經出現在這裏了。想留下嗎?自己的手掌還殘留著餘溫,心跳還未恢複正常,想留下又不敢留下。


    “那…那…那你現在就走了嗎?”


    想挽留說不出口。


    “嗯,我會在104小隊基地等著你,等著大家。”


    與你的告別隻是暫時的,如今的分別隻是為了長久的相聚。


    鳴珂想到此處,臉上浮出淺淺微笑,她難得露出如此表情,簡直美過當空皓月:“加油,然後再會。”


    陸由望著她離去方向,海邊隻留下了自己一人,安靜得隻聽見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鳴珂匆匆而來,匆匆而別,隻有空氣中還殘留著獨屬於鳴珂的味道,證明著她來過的痕跡。


    陸雲坐在石製的廳堂內發呆,遙纓忙完後見他發呆便坐在他的對麵。


    陸雲也不抬頭,他知道一定是她:“鳴珂來過了。”


    遙纓其實在門外便見到了鳴珂,此刻卻假裝驚訝:“是嗎?她的學習結束了?”


    陸雲並不接話,繼續自顧自說道:“我們是不是賴在這裏太久了?她的學習已經完成,我們這卻半點氣色都沒有呢。”


    遙纓有意逗他開心:“你們有沒有進展我不清楚,我的廚藝可是突飛猛進呢!”


    陸雲知道眼前女子心意,但是心中鬱悶實在笑不下來:“我們,我和小由,再加上石精弟弟,我們贏不了他。不是…說贏太可笑了,我們連讓他動一下都做不到。”


    遙纓輕輕歎氣:“若是直接讓你打敗了,我們來找他做什麽?他強大說明我們來這是對的。”


    陸雲低頭趴在桌子上:“是啊,但是傷不了他,他便不會理我們。我…我做不到,這怎麽可能做到。”


    遙纓停頓一會,大喊出聲:“這就是我的戰鬥方式!這就是我陸雲!”


    陸雲被這大喊嚇了一跳,隨後反應過來這正是自己對陣方壘與他同歸於盡時所說,他臉紅至耳根,隻能低下頭,不敢見人也不敢說話。


    遙纓捂嘴偷笑,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她輕輕將手放在陸雲頭上,眼神中有藏不住的溫柔:“我認識的陸雲絕不會輕言放棄,他一定會找到解決的辦法。”


    陸雲聽著遙纓一步步走開才緩緩抬起頭,他臉上已沒有了迷茫。


    陸由一覺醒來,總感覺夢中有女子出現,她時而活潑,時而害羞,時而安靜,時而冷淡。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麵容。


    他仍在努力回憶,一人從後麵拍上他的肩膀打斷了他的思考:“小由,昨夜鳴珂來過,見到你了嗎?”


    這人正是哥哥陸雲,陸由回道:“嗯,昨晚在海邊碰見,匆匆講了幾句就回去了。”


    陸雲不再閑聊迅速回歸主題,眼神堅定無比:“小由,今天我仍要繼續挑戰他,我可不會輕言放棄啊。”


    陸由嘴角微微上揚,心中之堅定絲毫不輸哥哥:“那是當然啦!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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