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掌櫃連連應聲,領著這二人進了二樓上房。


    房間寬敞幹淨,上好的檀木雕成的桌椅細致地刻著不同的花紋,擺著精美的瓷器瓶。


    牆上掛著當朝名士的畫卷,六尺寬的沉木床,懸著寶羅帳。


    李稷看都不看一眼,徑直走到床邊,輕放下懷裏抱著的女人。


    大手拽上店家事先疊好的棉被,蓋在她的身上。


    女掌櫃探頭看一眼,出聲說道。


    “公子不先為小娘子擦身嗎?”


    “喝了酒的人這樣睡過去怕是醒來會渾身難受。”


    “你還是當夫君的呢,怎麽連這點事情都要人提醒。”


    說著,她就走過去把屋內屏風後的大木桶拿出來,拖到房間正中央。


    李稷站在床邊,一隻手自然地背在身後,目光掃過正往木桶裏加熱水的女掌櫃。


    “你是說讓我為她擦拭身體?”


    “想都別想。”


    他一甩袖,跟女掌櫃翻了臉。


    女掌櫃挽著袖子,重重地放下打熱水的小木桶,說道。


    “你這小郎君,怎得如此不體恤家中娘子。”


    “你與她一同做客,卻隻她一人喝醉了酒,你不該管她嗎?”


    她一眼就看出這二人肯定是剛成婚不久的,彼此還沒有熟絡,娘子醉酒不顧及夫君臉麵,夫君也賭氣不照看娘子。


    見李稷不做聲,她又彎下腰雙手拎起小木桶往大木桶裏加水,說道。


    “我同我家那位從前也是如此,剛成婚的小夫妻,又怎會心意相通。”


    “你今日若是照顧了她,她明日也會多照顧你一點,這一來二去,日子久了,感情自然就好了。”


    “兩人若都是這般良善之人,憑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照樣能恩愛一生,白頭到老,不比那些私定終身,青梅竹馬的差。”


    李稷看向床上睡著的女人,眼中泛起波瀾,默默沉聲念道。


    “白頭到老?”


    他還真沒想過要跟什麽女人白頭到老,這話,也很少聽人說。


    倒是十幾年前,儷妃在世時曾跟先帝說過。


    那時,父皇在檢查他功課的時候,抱他於膝上,跟他說,儷妃是這宮裏唯一拿真心對父皇的人,並非因為他是皇帝,或趨炎附勢,或畏懼順從。


    女掌櫃喊他幾聲,他都不為所動,索性走上前,把帕子遞給他。


    “給,就用這條帕子給她擦拭身子。”


    “我可奉勸你一句,照顧小娘子就專心些,旁的事情不能想更不能做。”


    她一個半老徐娘,可通透男人那點心思了。


    就她家那位,多少次趁她醉酒打著照顧她的幌子圖他自個快活,數都數不清的,說出來羞死人的。


    她也是見這小郎君健碩,小娘子瘦弱,好心提醒罷了。


    李稷手裏攥著帕子,出聲欲要喊住女掌櫃。


    女掌櫃生怕他拒絕,腳下邁著小碎步一溜煙走遠了,心想,自個也算是積德行善了,幫一對新婚夫妻促進感情。


    李稷望著關上的門,緩緩開口。


    “從哪兒開始擦......”


    他在定西禦駕親征養成了習慣,不喜有宮人服侍他沐浴,都是自個擦拭身子。


    如今真叫他服侍旁人,他還真不該從何下手。


    李稷看了看盛滿熱水的大木桶,她現在醉酒,放進去一準沉底,一不留神就會嗆著。


    不如就用帕子沾了水,讓她平躺在床上,給她擦拭身子。


    步霽翻了個身,卷著被子蜷縮到牆角。


    李稷定定的看著她的後腦,又看看她用力拽著被子的手,他差點忘了,這女人就連睡覺都是不老實的。


    第一次翻她牌子那晚,他就一整宿沒蓋被子.......


    導致第二天上朝輕咳了兩聲,被大臣諷刺身體羸弱,沒有為太子時帶兵的風範。


    說這話的人,恰巧是她爹,步禦史。


    他甚至懷疑,這是有預謀的,為的就是讓禦史台那群人趁機揪他的小辮子。


    李稷俯身,準備解開她的衣裙,手剛碰到胸前的綁帶,就被步霽揚起手打了一巴掌。


    正正好打在他的左臉上,軟綿綿的巴掌,毫無痛意,一晃而過,讓他險些以為是錯覺。


    他抓住步霽的右手手腕,翻開她泛紅的掌心。


    “你!”


    李稷扔了手裏沾過水的帕子,怒意橫生。


    他六歲受封太子,十八歲掛帥領兵,二十四歲登基**,什麽時候挨過巴掌。


    長槍穿過他的腹部,他的臉色都沒有變過一絲一毫,這一耳光雖然不疼,卻讓人惱得很,心底竄起無名之火。


    步霽手心微痛,閉著眼睛,哼哼兩聲說道。


    “別碰我,我是貴人,皇上知道會殺了你的。”


    這摻雜著醉意的威脅人的話,就好像是什麽神水,讓李稷心頭的無名之火瞬間熄滅。


    李稷輕笑一聲,撿起方才扔的帕子。


    這還差不多。


    他慢條斯理地給她解開上衣,又俯身扶著她的腦袋,從她身後拎出單薄的衣裳,丟到一旁。


    動作輕柔的簡直不像是他。


    誰能想到一個曾經殺人如麻,如今冷厲暴虐的新帝,會在這樣一間簡陋的上房裏,給一個醉酒的女人寬衣解帶擦拭身子。


    步霽咂了咂嘴,他手裏的動作一停,仔細聽她呢喃。


    “好,好酒。”


    還喝著呢?


    李稷心裏無奈,眼裏卻多了一抹深深的寵意。


    最後褪去她的最裏麵的褻衣,手上的動作忽然一停,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粉紅色肚兜上。


    幽深的眸色頃刻間變得炙熱,升起兩簇愈燒愈旺的火苗。


    他的大手扯著肚兜的一角,指腹上的微繭跟光滑的綢緞料子摩擦。


    涼涼的指節不小心觸碰到溫熱的肌膚,緊跟著身體一顫,呼吸變得急促。


    他現在明白,剛才女掌櫃的話是何意了。


    該做做,不該做的不做。


    不知為何,他很想聽步霽說白頭到老這四個字,她聲音時而清冷時而魅惑,說這話肯定比儷妃更好聽。


    他沉思片刻,鬆開了手。


    卻不料步霽忽然又揚起手,這次不是打他,而是攥上他的手,放在隆起的芍藥花上。


    李稷眸色一震,身體裏一陣熱流滾動,卻聽到她夾著笑意的半夢半醉的話。


    “不急,等我當上太妃,就來陪你。”


    “想怎麽著都行。”


    她在夢裏陪誰呢,還非得要他死了才能陪!?


    李稷憤然起身,再次把帕子扔進了水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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