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


    “謝謝。”


    李稷挑了挑眉梢,目光深邃盯著她,反問道。


    “謝朕做什麽?”


    步霽愣了愣,難道林承瑞是真的沒看清是何人假扮宮女?


    還以為是皇上提前跟林承瑞打過招呼,有意要救她呢。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沒,沒什麽。”


    她歪了歪頭,看向另一個方向,視野再一次被明黃色的龍袍的擋住,李稷跟著她的目光挪動腳步,始終站在她麵前。


    她別無選擇,隻能跟李稷對視。


    “皇上,我在坤寧宮跟皇後聊了許久,有些累了,可以回去了嗎?”


    李稷端詳她,很是好奇似的,點點頭。


    “好。”


    黎兒跑過來,抬起手想要扶著步霽往翊坤宮裏走。


    不遠處傳來一道嘹亮尖銳的聲音。


    “步貴人~”


    是太後身邊的福安,慈寧宮管事的太監,年紀比王槐還要大,聽說在太後剛入宮的時候就跟著太後了。


    他先是朝著皇上行禮,又小碎步湊到步霽麵前,和善的說道。


    “太後口諭。”


    “步貴人擅離宮殿一整晚,擾皇後清淨,失了為妃的本分,於翊坤宮罰跪三個時辰,以儆效尤。”


    他宣布完太後的口諭,直起身子,頓了頓又說。


    “小主,您雖然未出宮,卻也是一整晚沒在自個的宮裏,倘若不罰,怕是諸位妃嬪都會效仿。”


    “望您自個能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太後娘娘也不是成心要責罰你。”


    步霽嘴角一抽,心中冷笑,表麵上還是恭敬謙和的。


    “勞煩福安公公跑一趟了。”


    福安應聲,折返回去。


    她正要跪下,雙膝彎曲,膝蓋還沒有貼到地上,手臂突然被人用力一拉,又站了起來。


    耳邊傳來李稷的聲音。


    “你是不是蠢,太後沒叫人看著你,還要自己跪下。”


    她剛才當著太後的麵,能言善辯,巧舌如簧,不是很聰明的嗎?


    怎麽現在一個口諭就突然認慫了。


    步霽的手肘被他拉著,整個人險些貼在他的身上,雙腳踮著腳尖勉強夠著地,一臉無奈的說道。


    “皇上,太後娘娘是沒人看著我,可是您看,那些人,她們可都長著眼睛。”


    她用另一隻手指向宮道上。


    李稷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來來往往的宮人,太監宮女侍衛,隔一會兒就是一班子人。


    他在這裏站著,這些宮人們大氣不敢出,目不斜視,生怕衝撞了他。


    悄無聲息,確實讓人未曾注意到這群人。


    他一旦離開,來來往往的宮人肯定會盯著步霽的,她跪幾個時辰,太後一打聽就知道了。


    “王槐!”


    李稷大喊一聲,王槐立刻走上前,微微弓著腰答道。


    “奴才在。”


    “翊坤宮外石磚受損,你派人來修補,不準閑雜宮人在此地時走動。”


    “是,皇上。”


    王槐低頭看一眼地上的石磚,光滑明亮。


    這都是皇上登基的時候更換的,半點磨損都沒有,每天都有宮人清理打掃,擦得比鏡子都幹淨。


    但皇上說受損就是受損,該封起來就封起來。


    “王公公稍等一下!”


    步霽喊住王槐,看向李稷,湊到他身前,小聲說道。


    “隻是罰跪,讓太後消氣才是最要緊的。”


    “皇上何必因為這點小事就大動幹戈。”


    她確實偷跑出宮了,隻是被罰跪,已經很知足了,不想再生出其他的風波。


    李稷深深地看著她,還想要說什麽,被黎兒搶先了。


    “小主,您月事剛走沒幾天,這地又涼又硬,身子怎麽受得了。”


    步霽屏住呼吸,想起她綁著月事帶騙李稷的事情,臉色由紅轉白,瞧著比剛才麵對太後還要緊張害怕。


    “沒幾天是幾天?”


    低沉冷厲的聲音像是砸落的冰塊敲在她的耳畔上,呼出的氣息都寒冷了幾分。


    步霽感覺到一道力氣按壓在她的後腰上,貼著她後腰的大掌微熱,修長纖細的指尖隔著薄薄的衣裳料子摸到月事帶的綁帶上,酥酥麻麻的觸感瞬間席卷全身。


    她呼吸停滯,身後出了一陣冷汗。


    黎兒那丫頭還在自顧自的說著,瞧著皇上把小主擁入懷裏,還以為是感情好。


    “回皇上的話,有五日了。”


    “我家小主月事一向不規律,奴婢都仔細記著。”


    李稷抬手捏上懷中之人的下顎,強迫她把頭抬起來看著他,他稍微低下頭,沉重的鼻息打在她的臉頰上,凝視著她的眼睛問道。


    “是嗎......”


    “是她不夠用心記錯了,還是你在騙朕?”


    “不關黎兒的事。”


    步霽脫口而出。


    一人做事一人當,她不能連累黎兒。


    “好,行。”


    李稷咬著後槽牙,單個字單個字地從牙縫裏擠出來,瞬間鬆了手,手往後一甩,寬大的袖子隨風放到身後。


    “既然太後已經下了口諭,你就在這跪著吧。”


    “想跪就跪到天亮吧。”


    王槐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拿著拂塵就去追自家萬歲爺。


    “皇上,皇上,您等等奴才啊。”


    從前他都是能追上皇上的腳步的,今兒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皇上腳下生風,頭也不回地往乾清宮的方向走去。


    這是生氣了。


    黎兒望著皇上和王槐的背影,小聲問步霽。


    “主兒,奴婢是不是說錯話了.......”


    步霽搖頭,回頭看她。


    “你沒錯,去屋裏給我拿個護膝出來。”


    黎兒驚叫一聲,問道。


    “您還真跪啊,三個時辰呢,怎麽受得了。”


    步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無奈地糾正她的話。


    “不是三個時辰,是下次天亮。”


    “所以你趕緊進去把護膝拿出來,再拿個蒲團,我可不想落下病根。”


    她不跪怎麽行,這可是皇上和太後共同的意思。


    隻盼李稷睡一覺醒來,氣能消了,別等上朝的時候看到她爹步叢,刻意為難。


    這群古人啊,慣會搞什麽連坐。


    她偏偏又是個心腸軟的,素來什麽事情都隻想自己扛著,不好連累任何人。


    毓秀也罷,步家一家老小也罷,黎兒也罷,在她心裏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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