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清早,紹興府知府鄭則甫便帶著一眾官員來到公館,給李敏請安了。


    李敏是陛下親封的欽差安撫使,也是工部尚書,品級高出這知府好幾個等級,鄭則甫來請安,自是官場規矩。


    雖然不知這紹興府中還有誰可信任,不過李敏依然得繼續和這群人虛與委蛇,為朱棣和毛驤二人創造機會。


    隻不過看著鄭則甫帶的人中,還有好幾個隨從挑著精致的木箱,也不知這鄭則甫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進了公館中,鄭則甫便大步走向李敏,臉上堆滿了笑容,“李大人,昨夜可歇息得好,如有怠慢,那真是我等之罪過也!”


    “鄭大人有心了,這公館裝飾華麗而精致,不比應天府接待番邦使者的公館差,本官非常滿意,都有些不舍離開了!”


    李敏混跡官場多年,這場麵話也是張口就來,一席話,說得也是有趣,惹得在場眾人發出笑聲。


    “大人滿意就好,滿意就好!”


    鄭則甫回過頭來,對身後的隨從道:“來啊,將東西抬上來!”


    幾個隨從聽命,將三個精致的大木箱子抬到了李敏麵前。


    李敏故作驚詫道:“誒,鄭大人,這是何意?”


    鄭則甫撫須笑道:“李大人遠道而來,也是辛苦,這是我們紹興的一點土特產而已,還望李大人不要嫌棄!”


    送禮來了嗎?


    李敏雖然臉上依然帶著微笑,不過心中卻是盤算開了,雖說陛下嚴禁貪汙受賄,但下官給上官送禮,在大明官場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而且自己身為欽差,鄭則甫送禮也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他竟光天化日下如此公然送禮,不知他到底是打的什麽算盤!


    心念至此,隻能陪他繼續演戲下去了。


    掀開其中一個箱子一看,隻見裏邊裝滿了金燦燦的金錠!


    又掀開另外一個箱子,裏邊則是各種珍貴的綾羅綢緞。


    打開最後一個箱子,裏邊盡是各種古董,有書畫,也有玉器等珍貴器物,想來價值應該不菲!


    好哇,人人都說江南富裕,沒想到竟富裕到這種程度,這鄭則甫,還真是大手筆!


    李敏心中暗罵,想當初修建船廠造蒸汽船時,朝廷實在沒錢,還是戶部尚書楊思義幫自己東拚西湊,陛下也想盡了辦法,才總算成功造出了蒸汽船。


    就這,還讓江南一派的官員給好一頓彈劾,差點沒讓大明的工業化進程夭折在搖籃中。


    沒想到,僅僅一個紹興府的知府,便能拿出如此多的黃金來給上官送禮,這讓李敏豈不氣得牙癢癢?


    但麵上的功夫,卻不得不繼續做下去。


    一旁的朱棣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雖然麵無表情,但心中卻是怒火中燒!


    父皇對貪汙受賄深通惡絕,未想這紹興知府卻是如此大手筆的行賄,還真是該殺!


    他又看了看旁邊的毛驤,卻是一臉的淡然,見怪不怪的樣子,想來這在官場中,已不是稀有之現象。


    看來自己還是太年輕了,得學著毛驤城府一點。


    李敏眼中露出了貪婪的神色,但嘴上卻是義正言辭道:


    “鄭大人,你此乃何意,本官一向清廉,你這是侮了本官的清白,此舉萬萬不可啊!”


    鄭則甫看著李敏的樣子,卻是嗬嗬笑道:“大人不必自責,紹興百姓聽聞大人前來安撫,自是心中感激,這都是百姓的一點心意,都是特產而已,還請大人一定要收下,不要寒了百姓的心啊!”


    雖然鄭則甫說得隨意,但李敏卻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思,鄭則甫區區一個五品知府,豈能在欽差麵前說出“寒了百姓的心”這種大不敬的話語?


    難道此中還有深意?


    頓時臉上露出了笑容,“鄭大人說得極是,這是特產,紹興府的特產,既然是百姓的心意,本官再拒絕,就是對不起百姓們了,那本官就卻之不恭了!”


    說完,兩人哈哈大笑起來,而鄭則甫身後的一眾官員們,也是陪著發出笑聲,隻有同知孫鋌,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緊接著立刻露出了笑臉。


    命人將三個箱子收入公館後,鄭則甫道:“不知大人接下來做何安排,我等也好陪同大人。”


    李敏道:“陛下體恤民情,心疼百姓,本官便是奉陛下旨意,對本地百姓進行安撫,接下來便是去看看百姓們吧。”


    “陛下宅心仁厚,我等自然銘記於心,那此刻,便由我等一起陪同大人吧,那大人,我們現在就出發?”


    “且慢,鄭大人,昨日聽聞我工部之官員,被倭寇殺害,本官也是非常心痛,本官亦想派人去其家中對家屬遺孀進行慰問。”李敏不動聲色道。


    “大人悲天憫人體恤下屬,實乃我輩之楷模啊,不過家屬我已安頓好了,還請大人放心!”


    “這就好,這就好,鄭大人辦事,我自是放心!”


    李敏口中說著,心中卻是咯噔一下,難道家屬都被封口了?


    鄭則甫雖口中說著安頓好了家屬,不過李敏是以工部的名義進行慰問,還得遣些撫恤金,因此也不好阻攔。


    一陣寒暄後,李敏便和紹興的一眾大小官員出了門去,而朱棣和毛驤,也隨即出了門去。


    繞了好一段路後,見無人跟蹤,朱棣這才對毛驤道:“劉三,你說那鄭則甫當著所有人的麵,公然行賄,這是演的哪一出?”


    “官場中送禮,多是送名貴字畫,不會直接送銀錢的,這樣即便被錦衣衛抓到把柄,也比收受銀錢來得輕,鄭則甫此舉,恐怕不簡單!”


    毛驤想了想道:“他應該是想把李尚書給拉下水,在眾目睽睽下,收了他的賄賂,便算是封了口了,不過李四你放心,李大人當眾收下賄賂,自然也會讓紹興府的官員放鬆警惕。”


    “那麽這鄭則甫必然心中有鬼了!”


    “很有可能,而且更令我擔心的是,他說已經安頓好了死者家屬,我怕是,家屬們已被他所威脅!”


    “極有可能!”朱棣點了點頭,“這樣一來,咱們就更能確認這鄭知府的嫌疑了!”


    “李四,沒想到你學得還真快啊!”


    毛驤打趣道:“沒錯,所以,家屬是一定要去查探的!”


    紹興府聯絡點的官員,一共五人,兩人走訪了四家,家屬正在辦喪事,皆是哀傷不已,並未發現其中有任何異常。


    然而當來到第五家時,兩人卻發現,這一家門楣上並未掛上白布,也未見有任何喪事在操辦。


    朱棣和毛驤二人麵麵相覷,這其中莫非有何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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