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州酒店所在的派出所民警在五分鍾後趕到。


    趕到後,調了監控,找到左開宇,發現左開宇離開了酒店,隨後又調取酒店外的監控,發現左開宇打了一輛出租車消失在夜色中。


    幸好,壁州酒店外的監控很清晰,能看到車牌號。


    民警立刻上報,區分局通過交通要道監控中心找到出租車,最終發現左開宇在一個街口下車。


    長樂市的公安局局長蔡俊飛得知後,很是錯愕。


    他趕忙給阮熊打電話,告訴阮熊說:“阮處長,那左開宇去了景明院。”


    聽到景明院,阮熊一頓。


    在樂西省,省委省政府有兩個家屬院,分別叫春和苑與景明院。


    兩小區之間就隔著一條街,背靠背。


    省委書記蒙金陽住在春和苑,因為隔壁是武警樂西總隊的駐紮地。


    而省長郭巧林住在景明院,因此都說春和苑是省委家屬院,景明院是省政府家屬院。


    其實阮熊知道,兩個小區中,都分別住著省委領導與省政府領導。


    比如省委組織部的部長呂子元就住在景明院。


    而省政府的常務副省長則住在春和苑。


    畢竟,住進去後,職務若是有所調整,不可能跟著搬家。


    因此,得知左開宇去了景明院,阮熊就納悶了,左開宇這去景明院見誰?


    他掛斷電話,沒有說話。


    一旁的壁州駐省辦主任笑著說:“阮處長,找到了嗎?”


    阮熊淡然一笑:“沒有。”


    這主任便說:“阮處長,我們前台是留有電話號碼的,要不……給打個電話?”


    阮熊瞪了一眼這主任,他豈能不知道可以找左開宇的電話打過去。


    若是這個電話能打,他早就打了。


    若是左開宇還在酒店內,他找到左開宇,說省委蒙書記要見他,他帶著左開宇趕往蒙金陽的家就行。


    可左開宇偏偏不在,他若是直接給左開宇打電話,左開宇若是借故說沒辦法第一時間跟著他去見蒙金陽,那他該怎麽辦?


    其他人他相信肯定不該這麽推辭,但左開宇不一定。


    蒙金陽可說了,左開宇是當過元江省委書記的專職秘書,這麽一號人物,對省委書記的敬畏感是遠不如普通幹部的。


    況且,此事左開宇占理,為什麽第一次不接他走,反而再跑一次。


    這是省委書記的意思還是下麵的人失誤忽略了他?


    因此,這個電話不能打。


    哪怕左開宇拒絕的幾率隻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他也不能打。


    他隻需要搞清楚左開宇的去向,然後向蒙金陽匯報就行,剩下的,則是蒙金陽對左開宇的態度與左開宇為何要離開酒店的原因。


    這不,如今左開宇去的是景明院,他去景明院見誰?


    省長郭巧林嗎?


    若是真是省長郭巧林,那他拒絕自己,自己又能說什麽,去向蒙金陽抱怨,左開宇寧願去見省長郭巧林,也不去見他?


    那是傻子行徑。


    所以,阮熊長舒一口氣,這件事現在隻需要向蒙金陽匯報,他第一次不帶左開宇去見蒙金陽的失誤就能被掩蓋。


    他沒有立刻上車,而是先給蒙金陽打了電話。


    “蒙書記,左開宇同誌去了景和園,我去追他嗎?”


    他沒有說其他的,隻是詢問蒙金陽的意思。


    蒙金陽讓他去追,他待會隻需要再回答說沒追到就行。


    不讓他追,他就馬上返回。


    聽到阮熊的匯報後,蒙金陽說:“不用追,想見他的人不止我一個,我最後見他也無妨。”


    “你回來吧,將郝興旺同誌與周航同誌送回酒店。”


    聽到蒙金陽的吩咐,阮熊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來,他說:“好,蒙書記。”


    ……


    此刻,左開宇已經坐在省委常委,副省長廖平家裏。


    廖平女兒沏了茶,送到左開宇麵前。


    左開宇忙笑著說:“謝謝廖姐。”


    廖文睿說:“開宇同誌,我爸爸常常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一看就是青年才俊呢。”


    廖文睿的老公陳忠是上門女婿,他正在陪著廖平下棋。


    廖平最後一手:“將軍!”


    陳忠哈哈一笑:“爸,你這棋藝爐火純青,十局九贏,剩下一局,你得讓我單車單馬,我才能勉強贏你啊。”


    廖平起身,說:“主要是和開宇有正事要談,你和文睿先上樓去。”


    陳忠微微一笑,說:“好。”


    隨後,陳忠走過來,也看著左開宇,說:“開宇同誌,我叫陳忠,認識一下,將來有機會一起喝茶呀。”


    左開宇忙起身,與陳忠握手,笑著說:“陳大哥,改日有機會一定,很高興認識你。”


    陳忠微微點頭,隨後帶著廖文睿上樓去了。


    廖平笑著坐在左開宇對麵,說:“開宇,喝茶,慢慢聊,這大晚上的,讓你跑這麽一趟,我也過意不去。”


    “可沒辦法,我擔心你明天見到蒙書記後,你就得馬不停蹄的返回赤馬縣。”


    左開宇說:“應該的。”


    廖平說:“開宇啊,你們赤馬縣的教育改革當真是為全省的教育事業打開了一個新局麵。”


    “你不是請了那位尤文君副院長做的教育改革計劃嗎?”


    “省教育廳也請了她,你猜怎麽著?”


    左開宇搖頭,說:“倒是許久沒有去拜訪過尤院長了。”


    廖平說:“那位尤院長說,赤馬縣的教育改革她能做,是因為你對赤馬縣的教育問題了解,你提出來的教育改革方向符合赤馬縣的縣情。”


    “而省廳因為赤馬縣的教育改革而找她,她覺得沒有道理,因為省廳連最基礎的省情都沒有做好,若是就這麽去改革,必然失敗。”


    左開宇聽罷,沒有說話。


    這件事,廖平可以去評論,畢竟他分管省教育廳。


    左開宇不行,他隻是一個縣裏的副處級幹部,去評價省廳,顯得有些輕浮了。


    廖平就說:“所以啊,你在赤馬縣進行的教育改革是做出了榜樣的。”


    “我現在是想聽一聽你在赤馬縣教育改革中取得的經驗。”


    “治省,其實是治大縣,治縣,則是治小省。”


    “兩者之間,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左開宇認可廖平這句話。


    所以組織在考慮市委書記時,得優先查看履曆是否擔任過某縣的縣委書記。


    而選擇任命省委書記時,則要看是否擔任過市委書記。


    “廖副省長,其實赤馬縣的教育改革能夠成功源自很多方麵。”


    “但其實,我今天向你匯報,更想匯報的是一次失敗。”


    廖平瞧著左開宇,頗為詫異。


    他問:“什麽失敗?”


    左開宇說:“我們縣是全省的教育改革先鋒縣,特別是在振興鄉村教育上,步子邁得很大。”


    “也正是因為邁大了步子,才出現了疏漏。”


    “承包商在修建鄉村小學時,竟然購買劣質建材,偷工減料。”


    “這件事發生了後,我們前麵的所有努力都因為這件事而被影響,外麵的媒體說,這是我們縣政府貪謀錢財的結果。”


    “修建村小學的錢被我們縣政府的官員吃了,所以村小學修建到一半就坍塌了。”


    廖平便說:“這件事我知道。”


    “前幾日不是已經有結論了嗎,那承包商也招認了,是他的表哥與他老婆亂來,他腦子一熱,才做出這樣的事情嗎?”


    左開宇點頭,說:“廖副省長,事實的確如此。”


    “但最開始,他是不承認的,他表哥,也就是我們縣公安局局長愧對他,要保下他,找我說了情。”


    “當時我迫於假古玩店的事情,暫且答應了。”


    “假古玩事情後,我立刻讓縣公安局重新審問這起案子,最終才知道其中是有這樣的內情。”


    “因此,我當晚就寫了一份報告,送到縣委縣政府。”


    “報告是我對此次教育改革的總結,我認為,改革不是難事,難的是人心,改革可控,人心不可控。”


    “我自始至終都認為,在我的強有力的監督下,這次教育改革不會出現任何問題,但最終,在緊要關頭,還是出了問題。”


    “這就是人心出了問題。”


    “再嚴厲的監督,一旦人心變了,是拉不回來的。”


    “承包商杜大海就是這樣,他最初是本分的,不敢亂來,但得知自己老婆被他表哥睡了,他心就變了,直接讓施工方購買劣質建材,然後拿著截留下的工程款去瀟灑。”


    “縣公安局局長謝華強也一樣,心就不正,先是跟著劉成剛,又去糟蹋表弟的老婆。”


    “還有,就是那些無良的媒體,他們以炒作為天職,隻有報道的新聞能博眼球,吸流量,賺大錢,他們什麽都敢亂說。”


    左開宇說完,喝了茶,他隻是將報告中的一段總結內容匯報給了廖平。


    廖平聽完後,沉默著沒有說話。


    人心……是啊,人心此事最難。


    萬人萬般心思,作為領導者,可以領導成百上千人,但卻領導不了成百上千的人心。


    他隨後點了點頭,說:“這個總結報告很好。”


    “我找時間一定要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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