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又來!


    曲知遙總不能讓他一直站在門外,她深吸了一口氣,回複了一句:


    沒事。


    信息發出去之後,她就開始淘米煮飯。


    將米放進電飯鍋,摁了開始鍵之後。她坐立難安。


    便開始拖起地來。


    早晨起來她已將地拖過一遍,並檢查過,地上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


    可這會兒,她還是想著要再拖一遍。


    拖到客廳的窗戶處時,她下意識地看向窗外。很不幸地,她看到了那個人的身影——


    他沒收到信息麽?


    為什麽還不走?


    曲知遙掙紮了好久,還是收回了目光,默默地退回到廚房,繼續起鍋做咖喱牛肉。


    開鍋之後,香味四溢。


    可是,吃到嘴裏,卻什麽滋味沒有。


    這是她此生吃過的最難吃的咖喱牛肉飯。


    都怪他!


    出差的時候,她每天累到不行,還要努力寫調研報告,想更好地完成工作是一方麵,可還有一個原因,她希望自己能忙起來一些。


    隻要忙起來,就沒空來想他。


    可是這個人總是出來搞破壞,她曆經千辛萬苦將一顆心修補好,可是被他一個不經意地就撕開一個大口子。


    周遭的冷風都鑽了進去,呼呼地吹。


    吹得她渾身顫抖。


    她出差的時候就想吃自己做的咖喱牛肉,好容易今天有了時間。


    都說在所有的欲望裏,隻有食欲才最容易滿足。


    所以人在難過時,總是想吃點東西。可是,那個人連這點盼頭都不給她。


    她隻是想好好吃一頓自己想吃的,怎麽就這麽難?


    她再也沒有能力走到窗戶前,看他走沒走。


    就算他在她樓下站成了化石,他們之間依然是溝壑萬丈。


    吃完飯之後,她索性將整個人縮在被子裏。


    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


    曲知遙沒有午休的習慣,尤其是在冬天。也不知是不是飯前吃了中藥的緣故,這次她卻睡著了。


    夢中,她聽到了那清冽的聲音:“遙遙,我就是擔心你!”再接著,那人湊近了她,那冰涼涼的手,輕觸著她的臉頰:“遙遙,想我了麽?”


    “我想你,領導……”她發出囈語之後,驟然清醒。


    心跳也像是停了幾下。


    夢裏不是身是客,一晌貪歡。


    她竟有些懊喪方才醒來的太過早些。


    這時,手機響了,是個座機號碼,區號是川柳的。


    川柳來的電話肯定不是好事情。


    “喂,你好。”講話時,她驚覺自己有哭腔,她方才是在夢中哭了麽?


    “請問是曲知遙麽,我們是市三院。”一個較不耐煩的女聲傳來。


    曲知遙心裏咯噔一聲,“我是。”


    “我們聯係不上曲梅的監護人曲鐵山。隻有打你這個備選電話。今年,曲梅的治療費用還沒有交。雖說她是老患者了,可是我們院方也有規定,還請配合,照章辦事,若是拒不繳納,我們也不會一味姑息。”


    “嗯,我知道了。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就回去處理。再麻煩問一下,曲梅的狀態怎麽樣?”


    “比之前狂躁了一些。”


    聽到這裏,本打算微信掃碼支付治療費用的曲知遙,決定回川柳一趟。


    她知道,姑姑這種療養性的病人,每月的治療費個人的自費部分不到七百元。這筆費用就是來自姑姑當年從靜海縣帶回來的一筆錢。當時姑姑還想著能重新開始,便用那筆錢買了個房子。


    隻是後來姑姑有病之後,房子就賣了,也沒有賣上價。


    再有,就是奶奶家留的幾萬元壓箱底的錢。


    這個錢還是有剩餘的。三院聯係不上父親,也定是因為那筆拆遷費的事,父親心裏有氣,才不接電話的。


    剛才還陷在綺夢的曲知遙歎了口氣,收拾收拾就直奔了火車站。


    到達船柳市三院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半。


    姑姑曲梅神情呆滯,大夫說,這是因為病人剛經過了物理治療。姑姑很胖,將近一百八十斤,早在十年前,她病情惡化時,就已不知道饑飽。曲知遙同她說話時,她眼睛不看人,隻是不停地卷著鬢角的一撮頭發。


    與此同時,旁邊病房傳來一中年女人慘烈的哭聲。原來,是那女人患抑鬱症的兒子哭壞了眼睛。


    那既淒厲又悲涼的哭聲,傳到心情本就亂糟糟的曲知遙耳朵裏。


    麵前的姑姑仍舊是不看她,還是在不停地卷曲著頭發。


    比起她那不著邊際的媽媽,孩提時候的曲知遙更能感知到姑姑的愛。


    那時,一身套裝、神采飛揚的姑姑抱著她在街上走,過往的人都說她們是母女。姑姑對她也是極為慷慨大方,她要什麽姑姑就給買什麽,將她打扮得像個小洋娃娃一般。


    她想著,如是姑姑沒有病,眼前的危難,不管是和苑明皙之間糾葛,還是在父親那邊受的委屈,她都可以和姑姑講一講,也許姑姑也幫不上什麽忙,可就是講一講,她的心理也會好受些的。


    “姑姑,你為什麽會這麽想不開?你為什麽不好好的,還做我的那個最最漂亮、最最大方的姑姑?”曲知遙很想問問。


    她又突然想起來什麽,說道:“姑姑,我遇上何東升的兒子了。”


    可曲梅聽了這話,也還繼續著剛才的動作,一點反應也沒有。


    聽奶奶說,在姑姑發病了幾年之後,隻要一提何東升的名字,姑姑還會掙紮,還會激動。可後來,終於,這世間一切都不能喚醒姑姑。


    包括那個帶給無限希望、無盡傷痛的男人。


    世事大夢一場。


    曲知遙還是受不了三院那令她窒息的氛圍,倉皇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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