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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鈴聲響了,尹七七慵懶地翻個身,拿起手機一看是哈蘇莫。這個表弟,尹七七常開玩笑叫他“哈斯瑪”,去年夏天,她跟舅舅哈文昆和表弟一起去天池遊玩,東道主請他們品嚐一道叫做“清蒸哈斯瑪”的名菜,據說是滿漢全席108道菜品中的一道,其實是長白山裏特有的一種林蛙,極富營養。主人介紹說,女士吃了美容,男人吃了大補。席間尹七七招呼哈蘇莫,不知道怎麽回事,順嘴就把他喊成了“哈斯瑪”,當時她開心得大笑,為自己這份創意而得意,表弟倒是沒惱,隻是揪著她耳朵要一個吻,說是懲罰她,還是舅舅把兒子斥退,不許他胡鬧。


    哈蘇莫比尹七七小一歲,今年二十七了,頂著個風投公司經理的名頭,開名車戴名表穿名牌住名宅,瀟灑愜意得很。貴為地委書記的公子,紈絝子弟的名聲是擺不脫的,但尹七七看得出來,他最大的一個優點是對待女人不是那樣隨意。坊間傳說他出手大方,舉止奢華,但緋聞甚少,這在當今的闊少爺群裏確實少見,也是尹七七對他多少有些好感的原因之一。


    不過尹七七卻盡量避免與他接觸過多。她看得出來,這個表弟對自己有那麽點意思,爸爸媽媽的話可以不聽,但尹七七吩咐他做什麽,他都會不打折扣地馬上去辦,有時候和爸媽拌嘴了,也隻有尹七七能安撫好他。對尹七七,他算得上言聽計從,從來不惹她不高興。上次尹七七過生日,他在鯨魚灣港外“酒吧走廊”最有名的海參崴酒吧裏陪她消夜,借著酒勁,抱住她索吻,尹七七當時就翻了臉,拂袖而去,這傻小子竟然在尹七七的房間外麵站了一夜,就是為了第二天一大早給表姐賠個不是。尹七七明白他的心思,也知道在自己那貧窮落後的老家,姨表姑表舅表兄妹姐弟之間聯姻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但她卻不想也不敢答應他。一則她覺得自己不配;二則精於世故的舅舅哈文昆早就看出了端倪,曾經私下裏嚴厲警告過她,不要縱容表弟的糾纏。她不敢得罪舅舅,沒有舅舅,便沒有她的今天,她沒有本事不聽他的話。


    尹七七掛斷手機,將它設置成拒絕接聽狀態。今天是周六,她本想好好睡一覺,在賓館做服務員工作,每天一大早就要到崗,總感覺睡眠不足。可是這個可惡的哈斯瑪,硬是攪了自己的好夢。


    尹七七闔上眼皮,卻怎麽也不再有睡意,想想昨天晚上與那個人通的電話,一下子興奮起來。


    她說想買一台小車,說自己在車行看好那款“雨燕”,日本鈴木品牌,小巧而靈便,特別是通體瓦藍的顏色,像個小精靈。她說賓館裏好多比自己年輕的女服務員都有了車,隻有自己還天天擠公交上班,著實沒有麵子。那個人在電話裏笑了,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隻是問她,憑你那點兒工資,冷不丁開個車上班,不怕別人議論嗎?


    尹七七知道,隻要他不明確拒絕,便等於是默認了。也許忽然有一天,有人會把車開上門送給自己,就像這套房子。當初向他提出來不想再住在賓館,他也是沒答應她什麽,可是一個月後,兩人在一起溫存時,他從皮包裏拿出一串鑰匙交給她,進到房間裏她才發現,他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妥當,隻等著她來入住了,連房屋產權證上寫的都是“尹七七”三個字。


    想到這些,尹七七心頭湧上一陣甜蜜,當初那種痛苦、羞辱和委屈早已經淡化得無影無蹤了。雖說他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倍的年紀,雖說他不許自己另交男朋友,但他對自己的確很好,寵著自己,慣著自己,聽任自己在他麵前發小脾氣而從來不生氣,對自己的所有要求幾乎都能滿足。尹七七唯一的遺憾是,這種情感是秘密的,不為世人所接受的,因而也是見不得陽光的,她已經為他賠上了七八年的美好光陰,或許此生自己就要給他當一輩子地下夫人,直到他告別人世為止。


    有時聽同事們談論哪個女人被某某高官包養,尹七七都會心裏亂跳,生怕她們是在影射自己,連帶的,她對“二奶”、“小蜜”、“姘頭”一類的字眼兒格外敏感。不過她也聽得出來,女伴們在講述這些豔事時,大多時候流露出來的是一種羨慕,一種向往,這就使她暗地裏又有了幾分自得。久而久之,尹七七開始陶醉於眼下這種生活,畢竟當初從家鄉那個小山村裏出來時,自己絕不敢想象能過上這樣雍容華貴、錦衣玉食的日子。


    翻身坐起,尹七七抓過床頭櫃上那麵橢圓形的理妝鏡,照了照自己的麵容。雖然未經打理,鏡子裏的姣好形象仍是那樣嬌嫩嫵媚。尹七七知道自己很美,是一種動人心魄的美,舅舅常說,這樣一個美人胚子,不去當演員真是浪費材料了。鵝蛋圓形的麵龐細膩如凝脂,在長長的烏發襯托下顯得愈加白晳,兩隻眼睛不是很大,但細長的睫毛卻把它裝點得格外靈活,鼻梁高高的有幾分俏皮,而紅潤如嬰兒般的芳唇則十分性感。年屆三十的女人大概是一生中最水靈最豐滿的季節,他能被自己迷住,無疑也是因為這一點。尹七七得意地向鏡子中那張嬌媚的麵孔做了個鬼臉。


    尹七七在家裏是最小的丫頭,上頭有三個哥哥,沒有姐姐妹妹,於是便備受爹娘嬌寵。山裏人家很窮,別說女孩子,她的三個哥哥都沒上過學,別人家的男孩子也是從小就進山砍柴打獵放牛種地。在她的纏磨下,家裏終於同意送她進了學堂。大學沒考上,她讀了地區護理學校,中專畢業那年十九歲,找不到工作,隻好又回到小山村。正在這時,離開家鄉多年的哈文昆回去探親,尹七七跟著爹娘去看望這個擔任地委書記的舅舅。舅舅聽說她學的是護士,很爽快地答應幫助她在鯨鰭鎮找份拿工資的活兒。在家鄉人眼裏,舅舅是個了不起的大官,而鯨鰭鎮更是他們心目中的大城市,山裏娃能在鯨鰭鎮上班,那是一件多麽令人羨慕的事情嗬!雖然尹七七知道,這個舅舅並不是媽媽的親哥哥,但這並不影響她對他的敬畏、崇拜與親近。舅舅果然說到做到,第二天,就帶著尹七七坐上自己的奧迪轎車回到鯨鰭鎮。最初一個多月,尹七七是住在舅舅家裏,閑著無事,便幫著保姆做做家務。但她惦記著工作的事,幾經追問,舅舅告訴她,到醫院當護士要有上崗資格證,而她隻有畢業證卻沒有上崗證,所以隻能先把她安排到鯨鴻賓館當服務員,這個賓館實際上是地委招待所。剛開始尹七七對這份工作並不看好,認為自己讀了好幾年書,結果卻幹起侍候人的差使,心裏多少有些不平衡,但很快她就喜歡上這裏的環境了。地委招待所雖說也是服務性單位,卻不對外營業,接待的客人多是上級部門的領導幹部,鮮有閑雜人等,住客本來就不多,尹七七又被安排到條件最好、檔次最高的一號樓,這是一幢俄羅斯風格的三層小樓,除非極重要的來賓,平時不安排普通客人入住。尹七七到崗後,就住在一號樓裏,沒有客人時,主要任務就是負責行署專員白逸塵的生活起居。他是單身一人來臨海工作的,夫人去世了,唯一的女兒在英國讀研,一號樓便成為他八小時之外休息的場所。


    一晃來到鯨鰭鎮十年,在賓館裏,尹七七也稱得上是老資格服務員了。由於有哈文昆的關係,賓館大小頭頭對她都照顧有加,她的工作幾乎沒有什麽壓力可言。這幾年,白逸塵的糖尿病有日趨嚴重的跡象,每天入睡前,地區醫院的護士都要來給白專員注射胰島素,而由於工作不定時,這種注射便要隨白逸塵的時間而定,曾經有一次,護士整整在一號樓挨到半夜才等回來剛剛結束會議的白專員。後來還是哈文昆對白逸塵建議說,七七也是學護理的,掛個點滴做個肌注應該不成問題吧?幹脆叫她給你服務算了,免得還要個護士專門跑來跑去的。白逸塵一聽當然讚成,於是隨後幾年尹七七便成了白逸塵的兼職護理師。隻是去年白逸塵忽然暴卒,尹七七再也不敢獨自住在那幢小樓裏了,才硬逼著那個人給自己搞到現在住的這套小戶型兩室房。


    今天尹七七還有一件事要辦,那就是參加地區青聯組織的誌願者活動,去看望一位老八路和他收養的一群孤殘兒童。“五四”青年節那天,賓館團委把那位老八路和他的孩子們請來,聽他做了一場革命傳統報告。在會場,尹七七認識了幫助老八路照料這些孩子的那個叫焉雨亭的姑娘,兩人一打交道便感到心氣相通,於是成為好朋友。本來尹七七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出了青年人的年齡界限,對這種青春類的活動興致不大,但看到焉雨亭那般投入,那般情真意摯,深受感動,當即在青年誌願者申請表上簽了名。後來與焉雨亭又接觸了幾次,對她的了解越發深入,尹七七日益有一種找到了可以一吐心愫之人的感受,當然到目前為止,她還不曾向對方透露過絲毫有關自己的隱私,倒是那姑娘不藏心曲,在一次活動後兩人並枕而眠時,向尹七七坦言自己是遭受愛情挫折才離開原先那座城市,來到這個相對落後的地區行署所在地的小鎮當上誌願者的。聽她的話頭,似乎也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這令尹七七多少有些“同病相憐”的心態,與她的感情愈加親近。


    昨天焉雨亭來電話說,慈善協會撥來一筆錢,她約尹七七一道上街給孩子們買些過冬的衣裳。兩人定好九點鍾見麵。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尹七七下床梳理完畢,又在落地鏡前前後檢查一遍,挎上一隻乳白色的坤包,開門走下樓去。


    秋日的陽光顯得和煦而溫馨。冷不丁從樓門裏出來,尹七七感覺有些不適應,她手搭涼篷剛要叫一輛出租車,卻見小區門外停著的那台寶馬x5車門打開了,從裏麵下來風度翩翩的哈公子,她的表弟“哈斯瑪”哈蘇莫。


    用姑娘們的話說,哈蘇莫屬於那種長得很“敞亮”的人物,一米八的個頭,肩寬背闊,一看就顯得孔武有力的魁梧體魄。尹七七覺得,這個表弟最能打動人的地方是他臉部的輪廓,棱角分明,嘴型也很生動,看上去總像掛著陽光般的笑意,這樣的男人很容易給人留下好感。每當他湊到自己身邊,尹七七就會產生一種心旌搖動的反應,隻得拚命克製著不與他靠得過近。


    “幹嗎不接我的電話?”哈蘇莫用責問的口氣說,卻沒顯出生氣的樣子,拉開車門讓尹七七坐上去。


    尹七七說,要去和一群孩子活動,不想麻煩他。“你這大男人,肯定不會感興趣的。”


    “我對孩子不感興趣,可是對姐姐感興趣呀!”哈蘇莫嬉皮笑臉地說著,發動了車子。


    “又說瘋話!”尹七七佯作生氣,把臉扭向窗外。


    “看你,巧兒姐,我不胡說了還不行嗎?”哈蘇莫討饒了。


    尹七七生在農曆七月七,那天是民間的乞巧節,所以家裏給她起了個小名叫巧兒。哈文昆就這樣叫她,不過尹七七卻不太願意表弟這樣稱呼自己。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叫我七七,記住沒有?”她揪住哈蘇莫的耳朵叮囑道,“一會兒見到一個小美女,別讓人家以為咱倆有啥特殊關係,叫得那樣肉麻。”


    哈蘇莫誇張地哇哇叫著,連聲允諾,又問是個什麽樣的美女。


    尹七七靈機一動,身子前傾,問道:“小弟,那可是個正宗美女呢,比你小大約兩三歲,姐姐給你當個紅娘怎麽樣?”


    哈蘇莫爽快地答應了:“好哇,不過我可得先瞄瞄,若是比姐姐長得靚,還可以考慮,不然哪,你甭想拿別人來頂包!”


    焉雨亭早已經等在鯨口村前麵那座石板橋橋頭了。尹七七看到她手裏還拉著那個叫瓦沙的小黃毛。


    “我表弟,名叫哈斯瑪,這名字不好記,你要是記不住呀,就叫他癩蛤蟆好了!”尹七七給焉雨亭介紹著,又笑道,“他可真是一隻癩蛤蟆呢,專門能‘賴’住女孩子。”


    焉雨亭自己先不好意思了,笑著與哈蘇莫打招呼,哈蘇莫叫道:“姐姐幹嗎呢,頭一次見麵就這樣損我,一點也不在美女麵前給小弟留麵子!”


    說說笑笑上了車,焉雨亭解釋道,小瓦沙今天過生日,一會兒買完衣服,想帶他吃蛋糕,順便去翻鬥樂遊戲場玩一玩。


    市區裏新開了一家大超市。哈蘇莫把車停好,陪著尹七七和焉雨亭一起走進商廈。四樓銷售過冬服裝,都是中低檔的衣裳。焉雨亭按照孩子數量,分男女買了十多套,又給小瓦沙額外買了一隻虎頭帽。


    尹七七吩咐哈蘇莫把衣服打包送到車裏,哈蘇莫得意地對她說,你還不想讓我來,現成的勞動力,還不收費,上哪裏找去?


    焉雨亭道謝,看著哈蘇莫挾著大包順著電動扶梯下樓去,便和尹七七一道上到頂層。這裏有幾家甜品店,翻鬥樂兒童遊樂場也在這一層。


    給小壽星叫了一份奶油蛋糕,兩人各點了一杯熱飲。尹七七吮吸了一口,忽然神秘地湊近焉雨亭問道:


    “你看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焉雨亭莫名其妙地反問。


    “剛才這癩蛤蟆呀!我看你們倆郎才女貌的,蠻般配呢!用不用姐姐給你牽牽線?”


    “說啥呢七七姐?”焉雨亭的臉騰地紅了。今天她化了淡妝,圓鼓鼓的臉蛋嬌俏可人,羞靦之下,那幾粒淺淺的雀斑卻顯得清楚了。她沒料到尹七七會冷不丁提出這樣一個問題。


    “我這弟弟,要人品有人品,要學曆有學曆,家庭條件更是沒的說,加上一表人才。好妹妹,這樣有型的男人可是萬裏難挑一呀,看中了,就得搶先抓早不是?”


    尹七七還在兜售,焉雨亭卻嘟起了嘴:“你再胡說,我生氣了哦!人家本來是把你當姐姐的,你卻拿我開心!”


    “好好好,不說了!”尹七七忙哄著焉雨亭。見小瓦沙吃得差不多了,兩人把他抱上電動小火車,看著他一圈圈跑起來……


    等孩子玩累了,時間差不多到了中午,哈蘇莫提議去海參崴酒吧吃俄式西餐,焉雨亭婉拒,說家裏的孩子們在等著自己。說來奇怪,剛見麵時並沒把這個大男孩兒放在心上,經過剛才尹七七半真半假地來了那麽一出,她忽然覺得在哈蘇莫麵前有些不自在了,急著想離開他。


    哈蘇莫無奈,開車將焉雨亭送回鯨口村,然後與尹七七一道走了。


    看著寶馬車絕塵而去,焉雨亭站在山道上忽然有些悵然,埋藏在心底的情愫在這一瞬間被攪動複蘇了。一個又一個曾經熟悉的男人的影子在眼前浮動而過。


    焉雨亭大學畢業後,在另一個城市找了份廣告策劃工作,其間也有了自己的白馬王子,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不料後來事情出現變化,一個令人不可思議的機緣,使她瘋狂地愛上一個有婦之夫,一個比自己年紀大很多的事業有成的男人。通常這樣的男人對初出校門的女孩子都有著不可抵禦的殺傷力,焉雨亭感到這個男人的風度、氣質、職業、愛好各個方麵都令自己著迷,她甚至不可救藥地寧願做一個不要名分的地下夫人。為此,相戀多年的男友與她分了手。她以為自己是前衛的,不在乎世俗眼光的,為愛情敢於犧牲一切的。可是事實卻給了她一記沉重的打擊,不是那個男人最終拋棄了她,而是他在政治鬥爭中成為失敗者,受到黨紀政紀處分,從此一蹶不振,而與焉雨亭的秘密戀情則成為政治對手置他於死地的殺手鐧。失去自由的男人無法再見麵,焉雨亭卻在茶餘飯後被無數人當成調侃的談資。她無法再在那個城市待下去,帶著一顆滴血的心悄然離開。還是一位大學時的閨蜜開導了她,使一度幾乎不想再活下去的焉雨亭走進老八路劉柏年的小院子裏,並在這種誌願者的崇高生活中找到了新的人生價值。


    本來經過那樣一場打擊,焉雨亭已經不再對男女之情抱有希望,但是剛才這個陽剛而陽光的小夥子卻惹得她心煩意亂。直到此刻,她才忽然意識到,哈蘇莫的長相很有幾分自己當年戀人的模樣兒,怪不得乍一看到他,心頭就會湧上一份親切感呢!


    但是心思精細的焉雨亭卻看得出來,雖然哈蘇莫對自己熱情有加,其實他更在乎尹七七,他的表姐。焉雨亭說不準這兩人之間的姐弟關係是不是真的,現在的社會上,年輕人搞拍拖往往習慣以兄妹或姐弟相稱。哈蘇莫看尹七七的那種眼神,絕對是戀人之間才能有的那份纏綿,那份溫柔,那份體貼。平心而論,不管年齡大小,這兩個人倒是——用尹七七的話說——“蠻般配的”。可是,尹七七卻把他推薦給自己,她究竟是一種什麽心態呢?


    焉雨亭這邊在獨自天馬行空地猜想著,哈蘇莫那邊卻拉著尹七七的手到了鈴木汽車銷售場。


    在銷售場,尹七七忽然對哈蘇莫說,想請他教自己開汽車。哈蘇莫說,這不難呀,現在上市的新車都是自動擋的,說句難聽話,前麵拴隻肉包子,狗都能把它拽走。尹七七笑著捶他一拳,說你把姐姐當成什麽了?接著說到不少同事有了車,自己也看中一輛小雨燕,等攢夠錢了一定要買一台。哈蘇莫嘲笑她說,以你那點工資,哪年哪月能攢夠一台車錢哪?尹七七說,所以才要你先教我嘛,等我考下駕照來,差不多也有實力買車了,兩不耽誤,多好。


    她沒敢說會有人給自己送一台車的。


    哈蘇莫卻當真了,把寶馬停在路邊,扭過頭直盯盯地看著尹七七。


    “咋了?”尹七七心裏有些發毛,以為自己哪句話說漏了,引起他的懷疑。


    “姐,你說得對。像你這樣夠品位的美女,哪能還去擠公交車呢?”哈蘇莫一本正經地說,“是小弟考慮不周,光想著自己瀟灑了。”


    說著再次啟動引擎,調轉車頭,向市郊開去。


    “去哪兒呀?”尹七七不明所以。


    “我們現在就去看車,姐,這事兒,包在小弟身上了!”


    尹七七大驚,急忙阻止。她知道這個表弟是個義氣型的男人,說到的事一定會做到,但她卻不能,或者說不敢讓他給自己買,那個人如果知道了,不定會產生什麽後果呢!


    哈蘇莫卻不聽她的,不消二十分鍾,車子停在鈴木汽車4s店。


    哈公子駕到,店老板自然要親自出迎,而且畢恭畢敬。哈蘇莫把尹七七介紹給老板,說姐姐看中了一台雨燕轎車,想買一台開著玩。店老板很年輕,年紀與哈蘇莫不相上下,聽罷連聲說,既然是大姐自己用,開一台走就是,談什麽買不買的。


    “那哪行呢?你也要靠買賣過日子呢!”哈蘇莫豪爽地說著,看了看價簽,笑道:“才七萬多呀,姐,你能不能選一台上點檔次的?”


    尹七七矜持地笑笑,說:“我喜歡這款車的造型,不在乎錢多少。隻是我現在還不會開呢!”


    哈蘇莫拍拍老板的肩膀,說:“哥們兒,就是這台了,你給做好內外飾,該配的都配上,十天後我來提車!”


    “好說,大姐用車,兄弟給打八折。”老板答應得也很爽快。


    回到寶馬車裏,尹七七有些著急地說:“你這家夥辦事也太毛躁了一些——十天,我上哪裏辦駕照去呀?無證駕駛,你想叫我蹲監獄啊?再說,十天怎麽能學會開車呢!”


    “姐,什麽你都不用操心,明天給我兩張照片,我叫交警支隊長親自給你辦好駕駛證!學車嘛,我每天帶你練兩個小時,不出一星期,保證讓你像老司機一樣熟練。”


    尹七七默然。過了一會兒,才說:“回家後,你和舅舅說說這事兒吧——他總是告誡我別太招搖,不事先打個招呼,舅舅會生氣的。”


    哈蘇莫滿口答應。


    開車到尹七七的住處,哈蘇莫眼裏帶著期冀看著尹七七,見她沒有表示,忍不住問道:“陪你跑了一天,姐,不想讓我上去坐坐?”


    尹七七猶豫一下,笑了:“姐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你也趕快回家吧,省得舅舅舅媽惦記。”


    哈蘇莫惆悵地歎口氣:“姐,我什麽時候能進到你的心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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