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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夢瑛之所以對白逸塵離奇死亡一事產生興趣,說起來也是偶然。那天她在msn上正與網友閑侃,一個頭像忽然閃爍不止,接著發給她一句英語問候:


    “howisitgoingrecently(你最近好嗎)?”


    白靈,是藍夢瑛讀大學時在北京參加夏令營結識的一個朋友。記得她是上海一所外語學院的學生。從北京分手後兩人就再也沒見過麵,隻是偶爾有些網上交流,後來聽說她去英國留學,彼此的聯係就中斷了。一晃五六年,不想今天她竟然又在網上出現了。


    於是藍夢瑛高興地與她聊起來。


    然而,白靈卻沒回答藍夢瑛一連串關心的問候,卻急切地問她現在是不是在省報當記者;她回答說是在一家經濟報,也歸省裏管。


    “那好。”白靈快速打出一行字,“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打聽到你現在在當記者。現在我有一件非常重要非常急迫的事需要你幫助,你務必要幫我這個忙。除了你,在國內我實在找不到能夠信得過的人了!”


    藍夢瑛奇怪地問她究竟是什麽事,那一閃念間,她甚至以為白靈卷進了國際性走私或販毒案子。


    白靈給她一個電話號碼,讓她去找市中心醫院的紀主任,詳細情況他會告訴她的。


    “這件事關係到我爸爸一輩子的聲譽,我一定要搞個水落石出!隻是現在我正在撰寫畢業論文,還有半年就要參加答辯,暫時脫不開身,所以隻能拜托你先幫我做些調查工作。你有這方麵的職務便利,肯定能幫上我的忙的。我還要給上級領導寫信提出申告。”


    白靈在網上說。


    藍夢瑛越發糊塗了,追問到底是什麽事。白靈卻不再細說,隻說見到紀主任便會明白了。


    就這樣,藍夢瑛打通那個號碼,與紀主任取得了聯係。職業的敏感令她感覺到這裏麵肯定大有文章,一種挖掘獨家新聞的興奮感刺激著她的大腦。


    紀主任已經得到白靈的通知,在家裏等候著藍夢瑛,並且用小半天時間向她介紹了關於白逸塵之死的一些細節。由此藍夢瑛知道,白靈的父親原來是這位前行署專員。


    紀主任是臨海地區中心醫院的內分泌專家,白逸塵去世那天早晨,他是第一批趕到現場的幾個人之一,後來又以醫方代表身份參加了治喪小組的各項工作。由於白逸塵妻子早故,女兒又是從國外匆匆趕回,他的後事便由地委和行署全麵負責辦理。紀主任交給藍夢瑛厚厚一個檔案袋,裏麵都是他暗中搜集和複製的相關材料。紀主任說,白靈聽了治喪小組的情況介紹後,當時便表示對父親毫無先兆的突然死亡表示懷疑,要求從北京請專家進行醫學鑒定。後來還是地委書記哈文昆出麵做她的工作,並搬出省領導的意見,勸說她顧全大局,從維護地委和行署形象同時也是維護她父親的形象著眼,盡快妥善圓滿地辦好後事,讓死者早日入土為安。同時許諾要在撫恤問題上從優,並對白靈今後的學習生活諸方麵予以格外關照。迫於這種軟硬兼施,加之白靈急於返回英國完成學業,最後不得不同意哈文昆的意見。


    但在飛回英國的前一天,白靈悄悄打通紀主任的電話,把自己的幾點疑問向他提了出來。處理後事的幾天裏,她認定這位醫學專家是個心地善良而且正直的老人,因為自始至終他不肯在官方擬就的死亡結論上簽字,而是在“胰島素注射過量”幾個字後麵附了“高度懷疑藥物中毒”這樣的意見。


    紀主任向藍夢瑛介紹說,所謂“高度懷疑”,其實他也沒有確鑿證據。從死亡現場看,的確不存在什麽值得懷疑的現象。白逸塵最後注射的那盒進口胰島素是哈文昆送給他的,產於俄羅斯,就質量而言,當然比國產同類藥劑要精良得多,據說中央一些重要人物患這類病,都使用這個品牌的藥,而且不通過關係根本搞不到。哈文昆確認這十支藥是他命令行署駐俄商務協調辦在莫斯科買的,當時他還對白逸塵說,用著看看效果怎麽樣,如果確實不錯,以後就讓駐俄辦負責定期購買。地委書記對行署專員這樣關心,誰也說不出什麽,何況經對餘下的幾支藥劑化驗,證明不存在任何問題。但紀主任在查看死者的血液檢驗報告時,卻注意到記載有死者生前服用過強力鎮靜劑,其成分可能是異丙酚、氯羥安定或咪唑安定。假如說作為領導者患有失眠症或睡眠節律障礙需要靠藥物輔助入睡,情有可原,但異丙酚和氯羥安定多用於全身麻醉的誘導和維持,主要應用於門診手術,這兩種藥對心血管有抑製作用,嚴重時能導致呼吸暫停或引起記憶缺失,屬於控製使用的藥物。白逸塵不是大夫,可能不明白這些專業性問題,那麽,是誰給他擅自下藥的呢?倘若說是白逸塵要求注射的,執行注射任務的人也有責任向他說明白其中的危害性啊!何況,如果這幾種強力鎮靜劑與胰島素同時使用,那問題就嚴重了。


    紀主任說,一年多來,負責每天給白逸塵注射胰島素的是鯨鴻賓館的服務員尹七七。從她的敘述看,事發那天晚上一切正常,白專員像往常一樣洗漱後上床,然後讓尹七七給自己做胰島素注射。在服侍白逸塵喝水之後,時間不長,尹七七便看到201房間裏的燈光熄滅,她也就回到自己屋裏就寢。她是哈文昆的外甥女,記得那天早晨哈文昆把她罵得夠嗆,以至於她又驚又怕又委屈,整整一天粒米未進。


    紀主任感到有疑點的還表現在上頭對這起事件結案的速度。白靈從國外回來後,第二天,地委和行署就舉行了盛大隆重的遺體告別儀式,隨後白逸塵便被匆匆入殮。當紀主任在治喪小組會議上提出對相關醫學?案進行封存以便進一步查明死亡原因時,負責這項工作的副專員兼公安局長薑大明武斷地拒絕了他,並宣布,白專員的死亡事件就此畫上句號,省裏已經批準按照公傷處理,對死者而言已是極盡哀榮了。而更匪夷所思的是,白逸塵注射胰島素後遺留下的兩隻安瓿一直沒有找到,據說被當做醫療垃圾處理了。


    今天天傍黑時,藍夢瑛忽然接到紀主任電話,說他的小孫子在放學路上,有人塞給他一封信,叮囑他回去交給爺爺。紀主任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封恐嚇信,威脅他別?著安生日子不過,和那個女記者攪在一起。藍夢瑛一聽大為緊張,急忙說您趕快報警啊!紀主任笑著說,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麽可怕的?隻是奇怪,是什麽人耳朵這麽長,消息可真夠靈通的。


    藍夢瑛說自己馬上過去,看看恐嚇信再決定如何應對。紀主任說,我隻是想提醒你多加小心,我一個老頭子了,他們能把我怎麽樣?天黑了,你不用往這裏跑啦!


    “不行,我一定要過去!”


    開上自己的卡羅拉,藍夢瑛匯入下班的車流,徑直向紀主任家駛去。紀主任住在城東中心醫院的宿舍區,那是一片老舊樓房,路況也不好。藍夢瑛借著昏暗的路燈?小心翼翼地拐上一條街巷路,再往前兩個路口,就是紀主任家那幢六層樓。她左右打量著哪裏可以停車,看見右前方人行道上停著的一台北京切諾基大吉普前麵有一塊空場,便輕擺車輪準備靠上去。


    誰料開上人行道距對方還有十多米遠時,連車燈也沒打開的切諾基忽然猛地發動起來,狂吼一聲,發瘋般迎頭向卡羅拉衝過來。藍夢瑛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向左急打方向盤,車輪與地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頭剛剛扭開,車尾還在人行道上沒來得及下來,隻聽一聲劇烈的撞擊聲,切諾基棱角分明的車頭結結實實地撞上卡羅拉纖弱的後半身,鋼板被撕裂的刺耳噪音?車窗玻璃破碎的嘩啦聲,連同藍夢瑛驚恐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在狹長的小路間回蕩著。藍夢瑛感覺到自己的座駕像個玩具一樣被切諾基推著向一側翻倒,她的頭部狠狠地撞到車門框上,一下子昏了過去……


    藍夢瑛醒過來時,隻看到外麵警燈閃爍,人聲喧嚷,許多人正圍在車前奮力搶救自己。她明白自己還活著,隱約聽到有人在議論,說肇事車輛太不人道,不張羅救人反倒逃逸。她知道,一定是附近住戶或路過的車輛發現險情給她報了警。


    隨著消防壓力剪切開殘破的車體,藍夢瑛被抬出來,緊急送上救護車。她估摸自己的傷情並不嚴重,雖然頭上流了?少血,但意識還清醒,上車前甚至想著把手袋抓在手裏。120救護車一路鳴笛把她送到相距不過兩公裏的中心醫院,搶救室大夫給她做了緊急處置,然後送進臨時病房。躺在床上,她才感到渾身疼痛。


    管床醫生作完必要的問診記錄,安慰她說沒有大礙,睡一覺安定安定情緒,明天就會好些的。她笑著道謝,看著醫生出了房間,忽然有一種分外孤獨的感受,忍不住想哭出來。


    程可帷略帶憂鬱的麵容在她腦海裏浮現,當初就是這份憂鬱讓她動心。摸出手機,想了想,她掛通劉廷新的號碼。


    得知藍夢瑛受傷,劉廷新大吃一驚,脫口說要告訴程書記。藍夢瑛急忙說:“不要驚動他,你自己過來看看我吧,有事情要和你說。”


    “那好,那我就先自己過去,回來再向程書記匯報。”劉廷新顯然是在賓館裏,又問她想吃點什麽,叫餐廳給做。藍夢瑛說你給我點份百合粥吧,別的我也吃不下去。


    放下電話,藍夢瑛想起紀主任叮囑自己多加小心,看來那個切諾基是有預謀地等在那裏,為的就是要給自己一點顏色看看。結合那封恐嚇信裏的話,說明有人不希望白逸塵死亡事件被重新關注。如果的確是這樣,就足以證明白逸塵之死果真另有隱情,白靈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那麽,藏在幕後的黑手會是什麽人呢?而且,他們又是怎麽知道自己和紀主任正在介入這件事呢?


    藍夢瑛百思不得其解。


    程可帷約好與哈文昆一道去鯨魚灣港保稅區施工工地看一看,他坐車來到市人大樓下,哈文昆已經等候在那裏了。哈文昆那台嶄新鋥亮的奧迪a8在陽光下閃著深藍色?光澤,比他乘坐的這輛老尼桑氣派多了。上周省裏批準給新的濱州市兩輛高檔公務車指標,市政府辦公廳打算派發給書記市長,程可帷說,匡市長事務繁忙,內外交往比較多,需要一台好車;哈主任年紀大了,人大又是立法機關,也需要從方方麵麵體現權威性,所以另一台就給哈主任乘坐。至於我嘛,下次有機會再換不遲。哈文昆聞訊,哈哈笑著說,既然程書記一片好意,老夫我就當仁不讓啦!


    哈文昆動員程可帷坐上自己的新座駕,奧迪a8平穩起步,沿著濱海公路向港口駛去。兩人在車上談起人代會的事,商定轉過年就把會開了,一則選出人大常委會組成?員,二則聽取和審議政府工作報告。哈文昆建議說,這是濱州市成立之後的首次人代會,匡彬的報告不應該僅僅局限於一年的工作,最好有個階段性的奮鬥目標,譬如對未來三年甚至五年的發展藍圖做出規劃和展望。程可帷表示讚同,說我也是這樣的想法,總要幹一年看兩年想三年,尤其立市之初,更要防止出現短期行為。


    “我聽說,你在常委會上放了一炮?”哈文昆語氣平靜地問,不待程可帷回答,接著說:“有必要,很有必要。可帷,說老實話,這些年來,大概是年紀大了暮氣作怪,我的思想深處多少有些得過且過的念頭,有些事看著不順眼,大麵上?得去也就不往深究了。班子裏有幾個人真得要好好敲打敲打!”


    哈文昆像是在做自我批評,誠懇地說。


    “這不能怪您,哪級班子都有這種不思進取不負責任的人。”程可帷坦誠地說,“批評薑大明,不過是給其他同誌看看,做工作辦事情,不能敷衍塞責。8號樓事故,上百業主,加上媒體和整個社會都在等著政府拿出一個明確說法,他卻拖拖拉拉,至今沒有定性結論,濱州市開張伊始,這種工作作風怎麽行!”


    “所以我非常支持你。這樣一番敲山震虎,我想對整個班子提振精神肯定會起作用。你比我有魄力啊!不簡單,不簡單。”


    程可帷說,會後他與匡彬談談心,因為他意識到,匡彬對薑大明多少有些袒護,而從根子上說,薑大明工作進展不大,與匡彬抓得不緊也有關係。匡彬表示服氣。原本他想親自來抓這起事故的處理與善後,考慮到那畢竟屬於政府職責內的事,而且市委要抓的大事更多,所以最後還是決定由匡彬親自主抓調查組的後續工作。


    “是啊,你是一把手,要學會抓綱,‘綱舉目張’嘛。”哈文昆用過來人的口吻讚許道。


    “哈主任說得對。”程可帷點頭,隱約感覺這位前地委書記的話似乎別有深意,便沒繼續往下談。


    哈文昆卻換了話題:


    “外貿公司的事,當初是我主張由騰鼇集團接手的,後來上省裏匯報,向省長也讚成。濱州是個小地方,國有經濟力量孱弱,本土企業也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騰鼇集團這十多年發展很快,要說有點私心呢,我是真想把它扶持起來,畢竟是看著它長大的,像自己的孩子,說不偏愛是假話。”


    程可帷靜靜地聽著。


    “不妨先讓騰鼇集團接過去試一試,不行再改嘛。小平同誌講得好,改革本身就是摸著石頭過河的事,誰也不能保證每一步都走得正確。關鍵是要選準帶頭人,得提醒騰鼇集團派個得力的人把這個攤子頂起來。”


    程可帷表態道:“既然過去地委做過決斷,省裏又有態度,那就按哈主任的意思辦吧!不過,上級的意圖是以鯨魚灣港為中心打造東北亞外貿中心區,單靠一個騰鼇集團恐怕擔當不起來,昨天我和匡市長商定,在政府那邊增設一個招商引資部門,向國內外敞開大門,廣泛吸引有實力的大財團來投資辦企業,不然,單靠省裏那點啟動資金,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大問題。”


    哈文昆讚同道:“是啊,沒有錢,什麽事也辦不了。你來之前,我和匡市長商議,想到國外轉一轉,宣傳宣傳濱州市的發展前景,爭取從那些大鼻子兜裏掏點錢,借雞生蛋嘛!”


    程可帷說:“我向省裏匯報了資金問題,向省長答應替我們與國家開發銀行打打招呼。引進外資和爭取銀行貸款哪個也不能忽視,隻是吸引外資的地方性法規和一係列優惠政策,還需要提交人大審議呢!”


    “那不成問題,為地方經濟發展提供法律保障,是人大的首要任務嘛!”


    程可帷和哈文昆在鯨魚灣港區跑了幾乎一整天。隨同前去的市有關部門和港口負責人一道陪著進行考察。站在港區外圍的山頭上,程可帷深為眼前的壯觀景象所震撼?他是頭一次來到這個港口,在北京接受省委書記交代任務時,他沒曾料到這個鯨魚灣港會有如此恢宏的規模,看來中央和省裏的目光的確遠大,過去幾十年裏忽略這樣優良的自然資源,捧著一隻金飯碗卻到處伸手討飯吃,真是決策上的失誤。隻是時下的鯨魚灣還是一片落後衰敗的模樣,真正要把它建設成能與大連青島上海港比肩的現代化國際海運樞紐,實在是任重道遠!


    常務副市長張嘉緱也陪同前來考察,他讓市國姿委主任打開遠景規劃圖向市領導做介紹。按照規劃,港口正建和將建深水泊位五個,還要新建一個客滾船碼頭;鋪設原油天然氣輸送管線綿亙?數十公裏;礦石煤炭散裝原料碼頭和集裝箱碼頭環列於漏鬥型港灣兩側;劃給保稅區的麵積約為六平方公裏,其中一部分為填海造地,工程正熱火朝天地往前搶工期;保稅區外,還要建設一座規模相當於幾個籃球場大小的三層貿易商城,用於商務洽談和實物貿易;此外,計劃中還有一座五星級涉外賓館和相應的配套生活娛樂設施。


    “全部藍圖實現需要五年時間,一期項目爭取12個月完工投入使用,計劃總投資400個億,而國家和省裏能夠提供的不足六分之一,其餘都要我們自己想辦法。”張嘉緱最後概括說。


    遠景固然鼓舞人心,但要害還是一個“錢”字,沒有錢是萬萬不行的。程可帷這樣想著,卻沒說出來。


    回到市裏,天已黑透了。程可帷在賓館門口看到劉廷新正下車。劉廷新告訴他藍夢瑛遇襲負傷的事,說自己剛從醫院回來。程可帷心裏“咯噔”一下子,暗想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劉廷新見他麵色大變,忙說沒有大礙,她已經能起床活動了,叮囑過不要讓程書記知道。


    “走,馬上去看看她!”


    程可帷不由分說坐進車裏,不長時間,就趕到醫院。


    劉廷新引領程可帷走進病房時,紀主任正坐在病床前,彼此問候罷,劉廷新陪著紀主任出了房間。


    藍夢瑛墊高枕頭,半躺半坐著,裹著紗布的頭上,被剪掉了幾縷秀發,她用一隻軟簷帽遮著。本來有些蒼白的麵色,看見程可帷出現變得有些緋紅。她垂下頭,兩隻手無意識地絞在一起,低聲說:


    “你那麽忙,何必往這裏跑!我告訴小劉,不要驚動你。”


    程可帷沒做聲,隻是注視著她,不知什麽緣故,心裏一陣陣作痛,像是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一樣。


    藍夢瑛負氣離開原先那個城市,事先並沒有向程可帷透露過,待他聽說她已經結婚,是在兩個月之後。婚姻大事如此草率,不是藍夢瑛的性格,程可帷知道,她一定是傷透了心。可是,程可帷無法滿足她的要求,更不能給她任何承諾。盡管料定藍夢瑛匆匆把自己嫁出去是在報複自己,程可帷也隻能暗地裏祝福她從此能過上幸福安定的生活。聽說她嫁的那個男人是投資領域的白領,更重要的是有一些文化品位。程可帷知道,藍夢瑛是個非常理想化的女孩子,後一個條件一定是導致她下決心的主要因素。打那以後,程可帷就沒再見過她,直到這次奉調來到濱州市。當初她特別渴望有個孩子,不知道現在做上媽媽沒有,幾次見麵,程可帷都沒好問起。


    見程可帷不說話,藍夢瑛抬眼看了看他。程可帷笑了,努力用輕快的語氣說:


    “人說西施美在顰眉時,你這身病號服一穿,倒是備能令人憐香惜玉呢!”


    “去!”藍夢瑛揚臉嬌嗔道,“你可是大書記呀,讓人聽著多失身份。”


    聲音裏卻是無比陶醉。幾年了,兩人不曾再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


    藍夢瑛從枕下取出紀主任交給她的那封恐嚇信,遞給程可帷。程可帷也意識到這裏不是卿卿我我的地方,看罷信,把話引上正題。


    “夢瑛,我上次跟你說過,追查這件事是我的職責,你沒有必要跟著冒這樣的風險,看看,挨黑槍了吧?雖然不能肯定這起交通事故與這件事有關,但根據跡象分析,有人一直在背地裏盯著你的一舉一動,這就非常危險。聽我的話,你不要再介入了,好嗎?”


    藍夢瑛搖頭,聲音低沉地說:“如果說起初我是出於同情心要幫白靈一點忙,那現在我身上卻是充滿神聖感,還有我的職責!一個記者,在這個關鍵時刻哪能後退呢!伸張正義正是記者的神聖義務所在。何況現在我已經深陷其中了,再說還有你這個大書記做我的後台呢!”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語調非常輕鬆,兩隻好看的眼睛漾起一絲笑意,望著程可帷。


    “你呀,總是這麽固執。”程可帷知道無法說服她,無奈地搖搖頭。


    趁程可帷不在身邊,劉廷新站在車前點燃一支煙。書記不吸煙,做秘書的也不能成天雲山霧罩的,所以他隻能背地裏偷偷過把癮。剛抽了兩口,就見一台豪華車停在旁邊,薑大明從車裏出來,笑著和他招手。劉廷新掐滅煙急忙迎上去。


    “薑市長,這麽晚了,來探望病人嗎?”


    “醫院報告說程書記來看望受傷的記者,我得過來呀!人家在咱這塊地盤出了車禍,我這當公安局長的失職嗬!”


    “哪能這麽說呢,薑市長。”劉廷新替他下台階道,“不就是一起交通事故嘛,偶發事件而已。走,我陪您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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