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次碧霞送醫已過七日。樂墨和楚燕兩人對碧霞放心不下,就趁周日學校放假的時候,約定前去看望。在路上兩人碰見一個賣點心的大爺。點心一毛錢一斤,兩人怎麽也湊不出這錢。大爺看兩個女孩甚是為難,就收了五分,兩人道謝後就直奔往縣醫院。


    剛踏進縣醫院大門,江喜梅正好路過,見兩人麵熟,說道:“你們是不是前陣子送來一個女同誌?”


    楚燕心想,這女同誌指的可是碧霞姐,就問道:“她今日可好?”


    江喜梅說道:“哎呀,昨晚張院長還念叨你們呢,說下次你們來了,叫你們去找他。”


    楚燕和樂墨一聽,以為碧霞出了大事,就慌張的跑去張院長的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楚燕她們就看見一老者坐在木椅上,戴著一副八百度的眼鏡,手持一隻放大鏡,貼在病曆上來回查看。看到楚燕他們進來,這老者就說道:“是哪位呀,看病在一樓掛號。”


    樂墨問道:“是張院長嗎,前幾日我們送來一名女孩,叫碧霞。護士叫我們去找您,這不我們剛到醫院就趕過來了,請問碧霞姐姐現如今可好?”


    張院長上下打量樂墨一番,說道:“你們怎麽來的呀?”


    這張院長已是耳順之年,說話慢吞吞的。


    樂墨說:“當然是跑上來的,我們中間可沒敢耽擱。”


    張院長說道:“現在的娃子,淨瞎說,我這裏在五層最東頭,大門在最西頭,就算是男同誌跑上來也得累的半死,我看你氣息勻稱,麵無改色,走上來的吧?來,我給你把把脈。”


    樂墨見張院長和她瞎扯,急忙說道:“哎呀,院長,我不是病人,碧霞姐姐才是,她現在怎麽樣了呀?”


    張院長看看楚燕,又轉過來看看樂墨,笑道:“你們說那個女娃子啊,你們現在年輕人啊!前幾日院裏剛收一個男娃,沒名;這又收一個女娃,沒姓。你們年輕人現在都這麽玩兒的嗎?”


    張院長咳嗽了一聲,又繼續說道:“這沒姓的,屬於信息不全,按照院裏規定,我們不收治這種病人,但是看到你們都是女娃,不容易啊!就破例一次。”


    說著張院長一隻手握住樂墨的手臂,另一隻手輕撫他的柔荑。


    楚燕見狀,從旁邊拿起一把教杆,打了張院長的手一下,張院長手立刻縮了回去,痛得哎呦哎呦的叫。


    楚燕又把杆子指向張院長的鼻子,憤憤地說道:“哼,老不羞,我墨妹妹是學武之人,當然氣脈旺盛。問你碧霞姐的事情,你卻避而不答,反而輕薄我妹妹,什麽意思?還不快說碧霞姐怎麽樣了?”


    張院長嚇得臉都青了,連忙說道:“那個…那個女同誌啊,前幾日發熱,開了點藥,現在已無大礙,隻是…”


    “隻是什麽,快說。”楚燕恐嚇道。


    張院長嚇的直打哆嗦,說道:“隻是院裏容不得她啊。”


    樂墨看楚燕把院長嚇到了,就說道:“沒事沒事,姐,院長隻是關心我罷了。”又轉臉問道:“張院長,怎麽容不得她?”


    張院長說道:“這女同誌每天要吃蜂蜜,害的我們院每日跑到供銷社取蜜,這本是用來配藥的,現在都被她取了去。”


    樂墨心想:“既然姐姐不食人間煙火,想必這剛買的點心,她也不吃吧!”


    “還有還有”張院長說道:“這女同誌從來不睡床,把屋外晾衣的繩拽下來,在我們病房紮了兩個洞,每日睡在繩上,我們醫院害怕她晚上掉下來受傷,不好向家屬交代,就派人護著。而且她還把病房裏的病人都趕跑了,說什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還有...”,張院長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又說道:“她在我們這裏住滿七日,從來不關燈,每日她都用手一揮,這病房裏的燈就碎了,我們一日一換。她住這幾日,我們開銷巨大啊。”


    樂墨問道:“那碧霞姐姐沒事了吧,是不是我們可以領回去了?”


    張院長答道:“雖然燒退了,但是她身子很虛,時伴有暈厥,這個我們縣醫院是小醫院,也看不清這是啥病,要不你們去大醫院碰碰運氣吧!”


    說罷,張院長搖了搖頭。


    樂墨和楚燕辭了張院長,就去病房找碧霞,可是她不在,護士說,平日裏她除了晚上睡覺,其它時候就跑去天台,一動不動得在站在那裏,一站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樂墨兩人聽後,收拾了一下東西,就跑去天台找碧霞。


    隻見碧霞站在上麵一動不動,全然不知身後有人。


    樂墨大喊:“碧霞姐姐,碧霞姐姐。”


    碧霞沒有反應,仍然遠眺前方,略有所思。樂墨發現碧霞眼際有淚,不願打攪,就默默在一邊等著。


    片刻後,碧霞回過頭來,問道:“墨妹妹,楚妹妹,你們尋我何事?”


    樂墨說道:“姐姐病沒好,這醫院小,看不了姐姐的病,院長叫我們去大醫院看看。我們已經幫姐姐整了行李,即刻就走。”


    碧霞扶了扶胸口,說道:“今日稍感胸悶,有些惡心。”


    樂墨捂住嘴,滿臉吃驚,說道:“惡心?難道姐姐……”


    沒等樂墨說完,楚燕就打斷她的話,說道:“墨妹妹,別瞎說。”


    樂墨撅起小嘴,嘟囔道:“我怎麽瞎說了,碧霞姐姐惡心定是吃蜂蜜吃多了,這蜂蜜含糖多,吃多了膩。”


    楚燕誤以為樂墨要說碧霞有孕,但聽到樂墨這番話,知道是誤會她,便滿臉暈紅,低頭不語。


    樂墨回過頭對碧霞說道:“碧霞姐姐,這是小鎮,咱去大城市看看,那裏人多,好玩的也多。”


    碧霞說道:“之前我有個故人也許我去大城看看,但卻是為了尋仇。”說著,碧霞又獨自陷入惆悵,潸然淚下。


    樂墨見這姑娘又哭了,就心裏難受,便不說話,挽著碧霞的手離開。碧霞見此女子向她行金蘭之禮,感動至極,心想:“我自幼孤苦聆聽,無父無母,如今卻有人願意和我推心置腹,連枝同氣,這次我雖然受重傷,但也不虛此行。”


    碧霞見樂墨手裏提著一個袋子,問道:“這是何物,為何如此香溢?”


    樂墨說道:“這是點心,碧霞姐姐,你嚐一口。”


    碧霞拿起點心放在嘴裏嚐了嚐,感覺這點心油而不膩,堪比玉盤珍饈,便用舌舔一下嘴唇,說道:“這麽好吃,我要把這些都吃盡。”


    樂墨笑笑說道:“剛才聽院長說你吃蜂蜜,以為你不食這人間煙火,也斷然不喜歡這糕點。”


    碧霞說道:“誰說我不食人間煙火,隻是我需每日進食蜂蜜保持容顏不老。”


    樂墨大驚道:“碧霞姐姐已美若天仙,如今卻在乎自己的容顏,可是有喜歡的人?”


    碧霞聽樂墨說這些話,頓時淚水浸濕了眼際,陷入悵然。


    楚燕見狀,急忙說道:“好啦好啦,咱去市裏看看,那裏還有很多好吃的。”


    說罷,行至大路上,楚燕叫了一輛人力車,又行三裏路,在梁北縣西郊停下,換了一輛大的人力馬車。


    梁北縣距中慶市不足二十裏腳程。幾人坐在馬車上嘚嘚前行,還未入中慶市區,碧霞就問道:“為何這邑不建城郭?”


    樂墨回道:“現在解放了,鬼子被我們打跑啦,這城牆也就沒用啦。”


    不一會,遠處田野有一群農民在收割農作物,碧霞看到甚是驚奇,問道:“這鐵鷹是何物?”


    樂墨又回道:“這是咱國家引進的收割機,可是新款,我也是第一次見,收莊稼可快啦!”


    徹十餘裏,剛進到中慶市中心,就有一群年輕女子身著連衣裙和旗袍經過。碧霞見到這群女子衣著不掩腳脛,就羞赧,道:“光天化日之下,這些花娘竟然不知廉恥,當街行走,成何體統?”碧霞當即想下車教訓,被楚燕攔住。


    樂墨說道:“碧霞姐姐,這裏的人,就是這穿搭。咱不去管她們。”


    又行片刻,碧霞見到一怪屋,格外激動,驚喜道:“妹妹,你看你看,那屋甚奇,圓形的頭,長形的肚子,方形的身。”


    樂墨說:“這是人民大禮堂,馬上就竣工。到時候,我帶姐姐來看看。”


    又過片刻,碧霞看到天上有線,就問道:“這是何物?”


    樂墨以為碧霞想取下當睡覺的床,就急忙說道:“碧霞姐姐,這線有電,咱可不能扯。”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幾人來到中央醫院。這醫院比起縣醫院大了很多,裏麵的人也多了許些,碧霞見人多,內心焦灼,遲遲不肯下車。


    楚燕說道:“墨妹妹,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掛個號,尋個醫生。”


    樂墨點頭答應。


    進了醫院,楚燕找到掛號的台子。這台子對頭是個中年婦女,問道:“患者姓名?”


    楚燕心想:“剛在縣醫院的時候,張院長說過,信息不全者,醫院概不收治,那想必這大醫院也是這規矩。但碧霞姐沒有姓,這可如何是好?”


    楚燕又想:“要不,我給碧霞姐姐許個姓吧。今年碰到碧霞姐,那今年是壬辰龍年,龍乃祥物,碧霞姐就姓龍吧!”


    這中年婦女又問道:“患者姓名?”


    楚燕回道:“龍碧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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