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林感到這後半段的山路比先前的陡了很多,這土路一斷,要想再向上爬已經幾乎沒有可能。隻見周圍雜草叢生,有幾塊巨大的石頭擋著。盛林右手把著石緣,腳時刻探著坡路,一不留神就會掉下去粉身碎骨。此時,盛林無法顧及後麵的楚燕,但是每爬兩步,就回頭看一下她,確保她跟了上來。


    這兩人爬了有一個時辰,便到了望天坡,這要是大路,就是一條鏈橋,橫跨兩個山頭,但如果是小路,則是走在深壑之間。兩邊的崖壁如果從山下觀望,無不叫人感歎這老天爺的鬼斧神工,但如今盛林腳踏在這絕壁曲徑之上,麵對群山崇岫,內心隻有畏懼。這深崖被雲霾環繞,豈不知下麵是萬丈深澗。盛林和楚燕兩人背靠著這崖壁,一步一步向東前行,稍有差池,就鑄成大錯,那將是萬劫不複。


    兩人又走了幾十米,以為這路已經走到盡頭,前麵定是平路,但沒想到跨過一道彎,又是峰回路轉,這路比先前的更窄。盛林心想:“如果一開始選擇大路,就算是碰上那些尼姑,拚死搏鬥尚有一線生機,如今走在這蠶叢鳥道之上,怕是這趟有去無回了。”


    楚燕說道:“盛林大哥,如果我掉下去,你就繼續往前走,別管我,現在碧霞姐有危險,如果我們去晚了,到時候她被毒死了,我們來這裏就失去意義。”


    盛林安慰道:“龍姐姐固然要救,但是如果你掉下去,我也不會不管,我一定會下去救你。”


    楚燕心想:“傻瓜,我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還如何救得?”


    盛林又道:“不如你想想昨晚的事情,我抱你,然後今早你就打我,打得我屁股開花,打得我屁滾尿流,打得……”說到這裏,楚燕不禁笑了起來,問道:“叫我想這些做什麽?”


    這時山風大了起來,盛林喊道:“你想想這個,就不會想我們現在的處境,也不會害怕,我們慢慢走,終究能走出這山壑。”


    楚燕心想:“這傻瓜還挺有心眼,要是這份心思用在結交紅顏上,那豈不是......”剛想到這裏,楚燕一個不留神,腳踩了空,一下子跌了下去。


    盛林見狀,伸臂抓住楚燕的手,自己也跟著摔了下去,好在右手抓住一縷鬆枝,兩人僵持在半空中,楚燕說道:“盛林大哥,你方才說想想別的,就不會害怕,也就不會摔下去,但是如今用你的法還是摔了下去。”


    盛林大喊道:“那你一定沒想我的壞處,盡想我的好,隻有想我壞的時候,才摔不下去。”


    楚燕絕望地說道:“盛林大哥,如今我們命懸一線,你還在開玩笑。還不如鬆開手,叫我一個人掉下去,好過我們兩個都摔下去。”


    盛林喊道:“如果你摔下去,我也不能獨活,你要是想叫我活,那就答應我一直活下去。”


    盛林說這話的時候,一股金風卷了過來,吹得旁邊的珙桐嘩嘩作響,這話被這風聲蓋住了,楚燕沒聽清楚,以為盛林沒有說話,就沒再回話。盛林見楚燕沒有回話,以為出了狀況,就往下看,見楚燕仍然清醒,不過她雙腳卻懸在空中,周圍無可以踩踏的地方,再往上看,沒有哪裏可以支撐攀爬的地方,這種情況,兩人都沒脫離危險,盛林內心倍感焦慮。


    盛林臂力驚人,過了許久仍然死死抓著這枯枝不放,但是這枯枝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還在盛林思索如何解救之際就斷了,兩人還未來得及呼救,就摔下懸崖。


    不知過了多久,盛林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台子上,周圍都是山石,所幸台子上有一片草垛,自己摔在垛上,所以沒有大礙。不過盛林的左臉火辣辣的疼痛,是掉下來的時候擦在樹幹上,被磨掉一塊皮。


    盛林感覺全身像是散了架,行李早就不知去向,這臘味愛寫的信還在包裹裏,想必也是弄丟了。


    盛林環顧四周沒有看到楚燕,心裏一驚,想到:“楚燕不會是掉下山崖了吧!”就趕緊趴在崖邊上往下看,但是下麵全是濃霧,如果掉下去,斷是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想到這裏,盛林萬分痛苦,內心如刀絞一般。暮然間聽到有一聲低吟,像是在叫“盛林大哥,盛林大哥”,這聲音雖然微小,但是格外清楚。盛林大喜,便跟著這聲左右尋找,卻找尋不到她,又上下看了一眼,見楚燕被掛在樹枝裏。原來掉落的時候兩人都被樹擋了一下,但是盛林體重,被擋的時候樹枝沒有撐住,就掉到台子上,而楚燕身輕,就被掛了起來。


    盛林又爬上崖,撥開樹枝,把楚燕抱到台子上。楚燕的上衣已被枝條劃爛,露出一雙藕臂,臂上也有枝條的劃痕,鞋子也找不到了。好在楚燕的臉沒有受傷,如果臉被毀容,那按著楚燕的性子,就算沒被摔死,她也不願在世上活。


    盛林心想:“不知道從剛才摔下來的地方到這台子有多高,現在兩人還能說話已經是萬幸。”但這台子上除了一個草垛,什麽也沒有,盛林又想:“就算是沒被摔死,也會被渴死餓死在這裏,這橫豎都是死,還不如直接走大路,就算被尼姑殺死也比這死法痛快。”


    這時,楚燕用虛弱的聲音喊道:“盛林大哥,我腳好痛。”


    盛林見楚燕兩手抓著腿,麵露淒惻,就蹲下來,一手抓著她的小腿,一手把她的襪子脫下來。楚燕見到盛林脫她襪子,就握著腰上的劍,心想,如果這男子敢碰她的裸足,就拔劍砍殺他。


    盛林脫下楚燕的襪子,見這腳稍有畸形。原來她掉落的時候,腳踝被樹枝卡脫臼。盛林心想,如果這不快治好,將來瘸了,豈不成了瘸美人?”跟著,盛林握住她的裸足。楚燕見盛林碰了她的腳,便欲拔劍刺他,但看到他焦慮擔憂的樣子,心裏一酸,就停了手,把頭側向一邊,隻見楚燕臉頰泛紅,麵帶羞怯。


    盛林說:“楚大小姐,你忍著痛啊。”說罷就轉動楚燕的腳踝,然後一推腳掌,楚燕痛的大叫了一聲,原本楚燕一日未進食,又從山上掉下來,已經很虛弱,這一劇痛,使她當即暈了過去。盛林從自己衣服上撕下來一塊布,給楚燕的腳包紮好,把她放在垛上。


    這時,盛林聽到天上傳來一陣嘶吼聲,抬頭一看,有隻巨鷹在天上盤旋,時刻要下來。盛林心想:“原來這草垛是這畜生的窩,本來以為我們會餓死渴死在這裏,原來那個結局是想的太好了,這要是被吃掉,豈不是死的更難看。”盛林一想到被吃掉的慘樣,就全身發怵,連忙尋找出路,可是這台子確實很小,左右上下都沒有可以逃逸的可能。


    盛林見這台子後麵有一麵石壁,石壁靠崖的地方有一個大裂縫,這縫在外麵看是看不出來的,需在側麵才能看清,但是往這縫裏看,卻漆黑一片,不知道裏麵有何物。盛林心想:“如果不躲進這縫裏,片晌間就被這畜生吃了,還不如拚死一搏,進去暫躲一下。”


    盛林背著楚燕,就躲進這縫裏,沒想到這縫隙恰好容他們兩人通過,裏麵雖黑但是空間並不局促,且尚有淙淙水聲。盛林大喜,就隨著這水聲前進。但裏麵甚黑,盛林背著楚燕,時刻用腳探著前麵,生怕踩空跌倒。


    盛林走的極慢,不知走了多久,眼睛逐漸適應了這黑暗,居然慢慢看清了一點,發現旁邊有一個水池,水中貌似有水柱湧出,發出咕咕的聲音,石壁上也不時有水滴落下,想必剛才的水聲就是從這裏傳出去的。盛林把楚燕放到一塊石頭上,便跑到這水池捧起一掬水,放到她嘴邊。楚燕嘴唇碰到這水,便清醒過來,一口把這水飲盡。


    楚燕剛剛醒來,見眼前一片漆黑,以為是自己看不見了,驚恐道:“盛林大哥,這是哪裏?為何我什麽都看不見?”


    盛林回道:“你別急,剛才外麵有隻巨獸,想要吃咱,現在咱躲在這洞裏,暫時安全了。”


    楚燕微弱地說道:“盛林大哥,你別管我,把我丟給那隻巨獸,叫它吃我,它吃飽了就不會吃你了,你就逃走吧!”


    盛林覺得楚燕句句間透著絕望,就沒再理她,背起她繼續往前走。


    大約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見遠處有一束光,又像是有傳出人說話的聲音,兩人就躲在一旁偷聽。


    隻聽得幾個尼姑在那裏,站在最前麵的,年齡稍長一些,說道:“昨日那幾個賊匪,今天必然上山滋事,妙音閣的姐妹一定守著這望天雲梯,見到他們就給我殺。天音閣的姐妹,確保宮莊少莊主的傳令大典正常舉行,如有人搗亂,格殺勿論。”


    盛林心想:“這幾個尼姑看著年輕,但每句話都是打打殺殺,這峨眉山上不都是出家人嗎,居然行事如此不講情,殺人如此不眨眼。這都解放幾年了,世上居然還有這種草菅人命的行為。


    隻又聽見一個尼姑說道:“今年少莊主給的糧,分給山下的百姓,如果有人搶糧,格殺勿論。”


    盛林聽她們說這話,心想:“雖然這些尼姑凶狠至極,但心係百姓,也算不壞。”


    稍過一會兒,盛林見外麵沒有人再說話,便背著楚燕從那洞裏出來,原來這洞的出口對著佛背,這洞裏的水滴聲,傳出洞口,正好反射在這佛背上。由於這佛是青銅所製,佛體裏麵是空的,所以每當夜深人靜,這水滴聲和佛體碰撞發出清脆的琅琅聲,故有相宗曰‘空是真空,有是妙有’,妙音閣因此而得名。


    沒想到,盛林剛背著楚燕從洞穴裏走出來,就迎麵碰上一個尼姑,隻見這尼姑大喊一聲:“姐妹們快來,滋事的賊匪來了。”隨著這小尼姑一陣叫喊,從遠處紛紛跑來一群拿著劍的尼姑。此時兩人俱感乏力,已經無法再打鬥。楚燕說道:“盛林大哥,你快走吧,別管我。”


    盛林說道:“楚燕,我從來沒想過要自己走出去,要走我們一起走。”接著拔出腰中的劍。尼姑們看見盛林拔劍,就上來攻擊他,不出五招,他的劍就被打掉在地上,一個尼姑用腳踹在盛林的左胸,他痛聲倒在楚燕身邊。


    幾個尼姑見兩人都躺在地上,就上前用劍刺他們,想把他們置於死地。這時遠處飄來一個白衣女子,一甩袖子,一股長巾飛了出來,卷住了這幾個尼姑的劍。隻見這白衣女子一揮手,這劍全都被這白巾吸到一起,再一揮手,這些劍就一股腦飛了出去,結結實實地紮在旁邊的石獅子上。


    這女子空中旋身轉了幾圈,輕輕地落在地上,猶如緱山之鶴,華頂之雲。


    楚燕說道:“碧霞姐姐你來了。”由於驚喜過望,她剛說完話便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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