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麽要淹死你,飛雪。”


    銀白發的鮫人好看的臉麵露不解,在晨曦的光輝下,湛藍的海水之中透著一股無比的純淨和夢幻感。


    他出口的話雖是平常,但因為那獨特的腔調,竟讓飛雪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地舒適。


    “我要和你做朋友,所以我要教你唱歌~”


    飛雪:“什,什麽?”


    鮫人搖著他的尾巴湊近了飛雪些許,讓暈乎乎的飛雪看見了他海麵下閃著細碎光芒的雪白魚尾。


    飛雪於是想起了這個鮫人見他第一麵時說的話:你也是白色的。


    因為這一句話,飛雪立刻清醒了過來,身上也逐漸適應了沉重的感覺,爬起來後眺望了一下四周,中央海島還在視線之中,但變成了巴掌大小,而他現在腳踩的——是一隻巨大無比的鯨魚,目測應該有十多個星機閣出租的小院子大。


    似乎是已出了護島結界的範圍,且護島結界並無反應,說明這個鮫人就生活在這一片海域。


    鯨魚黑色的脊背在水中露出一小片,安靜地浮在水麵上。


    晨曦太陽的橘黃色光芒灑了出來,被分割成一條條光柱在天上,帶來些許暖意。


    “在鯨背上一起唱歌,我們就是朋友了,飛雪。”


    銀白發的鮫人轉身輕盈一跳,坐在了飛雪麵前的鯨魚背上,下半身魚尾在水中緩慢地搖擺,湛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他。


    這個鮫人自說自話的行為令飛雪覺得十分莫名其妙,本來心中就有煩悶,又突然碰上這麽個事情,著實令飛雪生出了要胡鬧一下的想法。


    “嗬。真的?”飛雪爬起來,也不管自己身上濕淋淋地衣服,直接說道:“我不是人類。”


    眼見麵前的鮫人麵露疑惑,飛雪幹脆直接給他進行了一個現場變身。


    從白狼,到白蛇,到白色的鳥,最後再變成雪白頭發的人。飛雪站在距離鮫人幾步外的鯨魚背上,漆黑的眸子看向他。


    “你為什麽要認我做朋友?我不是你認識的任何一種獸。更不是你的同類。”飛雪順暢地說:“你還想要教我唱歌嗎?”


    鮫人這期間一直沒有動作,聽見飛雪的提問,湛藍的眼睛看了看飛雪的頭發,點了點頭:“要,因為你也是白色的。”


    “……”飛雪一下子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隻想快點回去……


    不對,回去做什麽呢?住處住著個不想見的楊雪憐,公子星舒不在,早知道應該跟隨他一起去,也好過自己在這裏擔心……要不然他自己溜回國去看看?可他又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海鳥要飛多久才能回到淩空山,萬一這期間小蘿卜來了信,或者公子星舒回來了怎麽辦?


    飛雪意識到現在竟是成了個困獸之局,除了呆在這,似乎什麽都做不了。


    耳邊鮫人忽然又湊了過來問:“飛雪,你同意做我的朋友了嗎?”


    “做吧。”飛雪無可奈何地原地盤腿坐下,問它:“其實我會唱歌,來吧,要怎麽唱?”


    鮫人聽見飛雪自己會唱歌顯然很開心,湛藍色如上好寶石的眼睛忽然湊近飛雪,微笑的神情好似蠱惑,它在飛雪耳邊道:“那我先唱,你跟上就好啦。”


    說罷,鮫人張嘴,一串空靈柔美的高音響了起來,如冰墜淵,如風過隙,無詞或者是飛雪聽不懂的詞,每句音每個轉角都來自深海。


    飛雪頓了頓,以清脆的少年音和上。用他一貫的婉轉的音配了一隻飛鳥。


    整個歌說不上有多好聽,但跟上了。不甚和諧的唱完,飛雪感覺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但鮫人很開心,對他身邊的飛雪道:“我很喜歡你,飛雪,你是少數會唱歌的。”


    飛雪頓了頓,忽然很奇怪地問:“少數會唱歌的?”


    鮫人擺擺尾巴道:“對,我的同類裏沒有白色的,但我有很多和你一樣的白色的朋友。不過他們之中會唱歌的很少。”


    飛雪看了看鮫人銀白發絲和魚尾巴,終於明白了這個鮫人的擇友標準。


    “現世的時間裏我都不能去找朋友們玩,真的很寂寞。幸好這一次遇到了你。”


    鮫人說完拍了拍身下的鯨魚,一直安靜浮著的鯨魚噴了一口氣,緩緩遊動了起來。


    有風了後就感覺到濕淋淋的衣服特別冰涼,雖說金丹修士的身體不會輕易生病,但貼在身體上還是不太舒服,飛雪隨手使了個法訣控幹水,靜靜坐著沒說話。


    身邊的鮫人用湛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飛雪施法完後才忽然說:“飛雪,你能活很久的,對吧?”


    “啊?”飛雪還沒反應過來,扭頭見鮫人修長手指繞著圈圈玩起自己的頭發,用它好聽的聲音略顯寂寞的說:“你要是活不到下次現世,我會很難過的。”


    “我如果不出意外,應該能活好幾百年吧,還有什麽是現世?”飛雪玩笑一般的猜了一下:“你指的不會是修仙大會海島出現吧?”


    鮫人搖頭,說:“不,是一千年。”


    “什麽?”飛雪從沒想過自己要活一千年之久,從他有神識以來至今也不過短短十年不到,一千年,那可是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十年!


    鮫人忽然輕笑起來,笑聲悅耳清脆:“我覺得你可以的,飛雪,半個月後海島就要下沉了,我希望一千年後我回來還能見到你這個朋友。”


    飛雪卻被這一句話說的思維混亂起來,連忙問:“什麽意思?你會隨著海島下沉消失嗎?為什麽?”


    鮫人搖搖頭,卻一指飛雪的腰間,開口道:“你的袋子似乎有東西在響,看來今天你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飛雪不解地去翻自己腰側的芥子帶,翻出一隻不斷嘎嘎叫的小紙鶴。是公書非為了聯係他給的小法器,看來交給他查詢的消息有了眉目了。


    “……你快去吧。”鮫人似乎略微有點生氣地說:“記得明日要來找我玩哦。要我帶你回去嗎?”


    飛雪捏著紙鶴搖了搖頭,定定看了鮫人一眼後鄭重答應道:“好的,明天我一定來,要怎麽找你?”


    鮫人一個漂亮的魚躍入了水,遠遠說道:“明天還在原來的地方,我等你。”


    說完白色魚尾一翻就消失在海麵。


    飛雪見狀,便召喚出紅果禦劍離開了此處鯨魚脊背,向著集市飛去。


    決賽前的半個月時間裏也不是所有參賽的仙者都用來恢複傷勢或者修煉,無聊時候便會四處去找樂子,從前沒有捭金教插手時大家玩的就比較文雅,鬥法冒險聊聊琴棋書畫,可這一次捭金教在集市設了拍賣和賭場,使得集市成為整個海島上最熱鬧的地方。


    第三層就有一處賭場,來往人群紛雜,還有不少人都在吵嚷,飛雪小小一隻穿過熙攘人群,本不想惹事,卻沒想到事先惹了他。


    一個不知從何處而來,但身上穿著淩空山弟子服飾的中年修士衝出來拽住了飛雪衣裳,哭得聲淚俱下。


    飛雪因周圍人多沒地方躲被抓了個正著,正被哭得一臉懵,他麵前就又圍過來了四個高如城牆的壯漢,其中最高的一個飛雪恰好認識,是他抽中的決賽對手——方銅。


    拽著飛雪的中年修士抓飛雪的褲子抓得越發緊,立刻哭喊:“師兄!師兄!救救我,他們要打我!”


    “叔!認錯人了,誰是你師兄!”飛雪兩手趕緊抓住自己的褲子,瞪大眼睛反駁。


    “呸!二狗跑什麽,欠債還錢!”圍住他們的其中一個大漢對著中年男人啐了一口,抬眼惡狠狠瞪飛雪:“你什麽來頭?要幫二狗還債?”


    飛雪簡直莫名其妙,連忙道:“是他抓著我不放啊,你們要他還錢,趕緊幫我把他拉走啊!”


    被叫“二狗”的中年男人立刻慘叫起來。


    周圍人本來就多,很快將這裏圍作一圈看熱鬧,隨後不知是誰認出了二狗,還說出了聲:“喲,這騶二句又賭輸了,是不是又出來借錢呢。”


    方銅沒說話,其他的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分出兩個上前來要幫飛雪將人分開,卻不想圍觀人群裏又不知是誰將飛雪也認了出來,說:“哎喲,二狗抓的不也是淩空山的那個誰嗎,莫非這回是真的找了靠山?”


    飛雪一聽額頭青筋一跳,恨不得將那說閑話的人揪出來打一頓,但顯然來不及了,麵前兩個壯漢的眼神瞬間充滿了敵意,手也頓住,其中一個立刻問:“你是他師兄?”


    騶二句也是個見風使舵的,立刻喊:“師兄,師兄,快幫幫我!”


    “我不認得他。”


    飛雪不耐煩了,幹脆飛起一腳踢在了騶二句肩膀,一下從他手裏把自己的褲子拽回,可麵前的大漢卻一下以為他要動手,拳頭立刻就揮了過來。


    “啊喲喲,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這淩空山的這麽絕情的嗎,他什麽人啊這麽裝。”


    “什麽人?他可不得了,入得好多人的帳,搶了好多人的道侶呢……”


    賭坊周圍閑人實在是多,但飛雪充耳不聞,幾下彎腰前衝,躲開一道拳反扭住衝上來的大漢手臂一抬,立刻就把大漢放倒了,隨後如法炮製又放倒一人後,一直沒說話的方銅忽然鼓掌道:“好功夫!”


    “飛雪,你是飛雪對不對?”方銅朗聲大笑起來,飛雪將人放倒後架勢未收,皺眉看去,見方銅一挑眉,挑釁看了他一眼,大聲道:“既然你保這小子,我今日就不找他的茬了!之後決賽我再好好收拾你!走!”


    方銅說完一吆喝,帶著那幾個爬起來的大漢又回了賭場。


    飛雪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厭惡地看了一眼地上哆哆嗦嗦道謝的騶二句,沒好氣的扒開人群走了。


    等飛雪終於來到公書非麵前時,躺椅上的公書非慢騰騰打了個嗬欠,懶洋洋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路上遇到些麻煩。”飛雪耳朵動了動,似乎聽到周圍有人看見他在議論,立刻找到聲音源頭惡狠狠瞪過去一眼,那處的兩個女修一溜煙跑了。


    公書非睡眼惺忪地坐起,剛好看到飛雪在飛眼刀,立刻清醒不少,好奇道:“怎麽?你又要傳什麽流言了?”


    飛雪回過頭來與他狐狸一樣看好戲的神情一對,心裏不得不感歎公書非實在是過於敏銳了,但他也不是來給狐狸提供談資的,就沒回答公書非,而是一攤手要他花了大價錢買的消息。


    “我要的消息呢?”


    “哎,我知道你很急,不過你先不要急。”


    公書非從躺椅上站起身來,一反常態主動對飛雪說道:“來,跟上。”


    飛雪不疑有他緊隨其後。


    公書非領著飛雪直接坐上了他的法器紙鶴,很快就離開了集市往空中飛去。


    飛雪覺得這熟悉的場景他似乎剛經曆過,實在沒憋住問公書非:“你也要和我做朋友?”


    “嗯?”


    “……你要帶我去哪?”飛雪立刻改口,往常公書非與他交易信息,最多也就是當場找個僻靜拐角降下隔音罩就完事,這一回過於不一樣,莫非……飛雪心涼了半截,急匆匆問:“你得到的消息是好是壞?公子出事了?”


    眼見原本坐得好好的少年激動得支起半個身體,公書非趕緊擺手讓他坐下坐好,說:“哎你不要急,打聽一個人的消息哪兒有什麽好壞,隻不過在給你消息前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做,做了,我才能告訴你消息。”


    飛雪之好又坐下,滿臉懷疑地看公書非,公書非被幽幽看了一會兒,不得不妥協道:“好吧,先前既然沒約定要做額外的事,這次我便再補你公子星舒劍侍的消息如何?”


    “一言為定。”飛雪應下。


    紙鶴越飛越高,穿過雲層後眼前忽然出現一座巨大宏偉,漂浮於空中的建築,四五個閣樓矗立,白牆掩映,雲霧如流水流淌,綠鬆掩映其中,無數黑白二色的星機閣弟子或乘鶴,或乘紙折法器往來其間,卻是星機閣浮空駐地——方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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