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


    那位需要玉昭霽親自定奪的魔很快被帶了上來,正是玉昭霽的又一名親叔叔,魔族皇族。


    他被魔兵們刀劍加身,押解上來後本想不跪,卻被一位魔兵踹向膝蓋彎,噗通一聲朝玉昭霽跪下。


    “你……”玉嘲涯憤怒看向玉昭霽,目眥欲裂,“好侄兒,你野心可真大,你父皇尚且不敢吃下所有魔界,你今天要倒行逆施嗎?”


    “我們是什麽遭遇,其餘魔君盡會看在眼中,屆時幾大魔君皆反,你平叛得下去嗎?!”


    玉昭霽聽著他一聲聲誅心質問之舉,手指輕撫焚寂魔刀,隻覺得吵鬧。


    玉昭霽走到玉嘲涯麵前,他身量頎長,天藍色一塵不染的外衣繡著飛鶴,恍如出塵謫仙。


    因著連日以來的廝殺,天藍的外袍袖子上沾滿血霧,將他矜貴謫仙外表下真正的崢嶸心思、殘忍手段揭露人前。


    玉昭霽輕輕抬腳,踩在玉嘲涯的臉上,他道:“十六叔,你們老了。”


    玉嘲涯被他踩到滿是血水的地裏,呼吸開始漸漸憋悶。


    隻聽玉昭霽道:“你們全都習慣了幾大魔界各自為政,名義上拱衛魔皇,實際上,你們如一盤散沙,除開相互算計、誅殺之外,你們還會什麽?”


    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魔族,也是時候一統了。


    玉嘲涯在血水裏無法呼吸,本想龜息,玉昭霽淡淡瞥他一眼,踩上他的命門。


    玉嘲涯一嗆,掙紮的弧度更大了些。


    隻聽玉昭霽道:“十六叔,空天印在哪裏?”


    他輕輕鬆開腳,給玉嘲涯說話的機會,玉嘲涯大大呼吸一口,才道:“給你……空天印,你會放了我嗎?”


    他現在已經歇了反抗的心思,玉昭霽這個侄兒,將他的同胞兄弟誅殺殆盡。


    這樣一個魔……他鬥不過。


    玉昭霽一頓,繼而緩緩勾起一個優雅的笑:“很遺憾,不能,但你知道,孤會讓你死得痛快些。”


    說著,他再度將玉嘲涯踩入血水泥地裏,讓他在生死間痛苦徘徊。


    最終,玉嘲涯還是沒告訴玉昭霽空天印的所在。


    但玉昭霽從他死前那長久的自救表現中,已經知道空天印在哪裏了。


    在修真界,鬼墟幻市。


    說起修真界目前的鬼墟幻市,玉昭霽記得,鬼墟幻市最近一次出現是在玄清宗附近。


    他接過魔將遞來的手帕,將手指上的血汙擦幹淨,望了望天邊那輪清冷的月亮。


    玄清宗、希衡……


    玉昭霽想到希衡,胸腔裏那股被他壓下去的躁動凶意又猝不及防熾烈燃燒起。


    上次玄清宗南樓一別,玉昭霽一直沒忘懷當時的感觸,他對希衡有種熊熊燃燒的欲望。


    玉昭霽一直認為,這種欲望是他想正大光明以刀勝過希衡的劍。


    或者源自魔的惡劣,他想看規整清冷的修真界正道劍君墮魔,如長月染上汙濁,墮入魔族的懷抱。


    可是,他始終覺得,還不夠。


    還有什麽,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分辨不出。


    玉昭霽思及此,有些煩悶。


    其餘魔將見他的臉色:“殿下,慶功宴已經備好了。”


    “走罷。”玉昭霽對慶功宴沒興趣,但是馭下之術,需得賞罰分明。


    連日以來的廝殺血戰,需要一場盛大的宴會。


    宴上,擅舞的魔姬扭動腰肢,擅樂的魔姬輕展歌喉,還有魔族男子展現力量,將剛猛糅雜進舞蹈。


    魔族向來開放,在其餘魔的宴會上,經常有魔忍不住放縱,當場和看上的歌姬舞姬纏在一起。


    但玉昭霽不喜那樣的習性,他的宴會,可以讓宴會結束後魔臣魔將領走看上的人,但是宴會現場,不許作亂。


    在烈酒影響下,一些魔已經忍不住,和歌姬舞姬眉目傳情。


    玉昭霽坐在最上首,有簾幕輕隔,縱然他無心女色、一向禁欲的名聲在外,仍然有熱烈的魔姬不時飛去秋波。


    玉昭霽連看都沒心思看。


    可忽然,他瞧見角落裏有一名白衣樂姬,素手輕彈,便有淙淙樂聲飛出。


    這人的長相和手型……有幾分像一個人。


    玉昭霽的眸光猛然銳利起來,宴會之上,縱然各人都想著享樂,但太子殿下仍然是眾人目光追逐之處。


    見到玉昭霽似乎看上了一名樂姬,宴會猛地安靜下來。


    那名樂姬很快被人帶到中央,盈盈下拜:“妾,見過太子殿下。”


    就在魔將魔臣們以為太子殿下終於有閑情逸致近女色時,玉昭霽的聲音從簾幕後傳出:“殺了她。”


    頓了頓,又道:“先削手,再殺。”


    所有人都沉默,不知玉昭霽為何突然如此,但是,君令如山。


    立即有魔將要前去拉走那名樂姬,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名樂姬手中琵琶忽然射出琵琶弦,與此同時,宴會中也有一些舞姬歌姬打扮的人拿出武器,一場激戰就此拉開。


    這些人,全是上任魔君豢養的死士,如今玉嘲涯雖然死去,但她們也活不長,就想著拚一把複仇。


    可惜,最終還是被魔臣魔將們盡數斬殺。


    殺完人,玉昭霽再賞賜一些美人財物下去,便結束這場宴會。


    得了賞賜,加之宴會結束,玉昭霽的屬下們幾口酒下肚,膽子也大了些。


    他們調侃:“玉嘲涯當真是吃了豹子膽,剛才那樂姬長得還有些像一個人。”


    “誰?”


    一個沒眼色的魔道:“華湛劍君,希衡啊。”


    他嘖了一聲:“他是怎麽想的?聽說玉嘲涯的死士同時也是他的妃子,他對著那張有幾分像華湛劍君的臉……真的不會害怕嗎?”


    眾人都有些悚然。


    華湛劍君希衡的確是修真界毫無異議的第一美人,就連更喜好熱烈奔放美人的魔族,也不得不承認她清冷嫣然,比之熱烈奔放更令人魂牽夢縈。


    可是,她是劍君,誅魔時也從不手軟。


    玉嘲涯居然有此色膽。


    真是癩蛤蟆摟青蛙,長得醜玩兒得花。


    另一名魔這時道:“倒也能理解,華湛劍君到底也是一名女子,安知她沒有尋歡作樂的女兒心思和情態呢?”


    噗嗤一聲,玉昭霽手中酒杯碎裂。


    酒液傾灑,酒杯碎片如長了眼睛一般,朝那幾名長舌聊天的魔飛去。


    隻聽砰砰砰幾聲,那幾名魔全被碎片所擊,跪倒在地。


    玉昭霽旋即冷然起身,他沒分給那幾名魔將一分神色,也沒說自己為何忽然動怒,離開大殿。


    真是君威難測。


    那些魔將一直跪下,緊緊低著頭,等玉昭霽的身影看不見了,才有一人強自鎮定道:“殿下……為何動怒?”


    “許是殿下嫌我們滿心隻有風月,不堪大用。”


    魔將們都認為是這個原因,半點沒往別處想去。


    誰能想到一貫不好風月的魔族太子,會和修真界那位以誅魔除邪為己任的劍君有點什麽?


    他們一道一魔,一正一邪,是完全不同的人。


    玉昭霽除開醉心修煉外,殘酷冷情,一步步整頓各大魔界,可以想見他將是魔族權力最集中的太子殿下。


    希衡除開修劍外,則胸懷天下、誅魔除邪,一心護天下太平。


    他們有太多的不同,如涇水和渭水。


    退一萬步說,哪怕玉昭霽和希衡雙雙有擇道侶的意願,也不會擇到彼此頭上。


    玉昭霽冷著臉回到太子寢宮,腦海裏盤旋屬下的那句“華湛劍君到底也是女子,安知她沒有尋歡作樂的女兒心思和情態呢”


    玉昭霽知道,修真界各世家宗門盤根錯節,聯姻之風儼然。


    希衡係出名門,難道也會聯姻尋找道侶?


    這樣的念頭僅在玉昭霽心中盤旋一瞬,便盡數消弭。


    希衡是什麽樣的人,玉昭霽再了解不過,恐怕鐵樹開花,她也不會有心思在修真界尋找道侶。


    正好,玉昭霽想,無用的情感隻會影響修煉的速度,他可不想希衡的時間再被占據,耽擱和他比試。


    玉昭霽想到這裏,忽然想見見希衡,繼續上次未完成的戰鬥。


    他拂開一麵光可鑒人的寶鏡,此鏡有尋人之用。


    寶鏡中的畫麵不斷變幻,從風雲晦暗的魔界一路翻越十萬大山,穿過山清水秀的修真界,落在玄清宗宗門下。


    最終,定格在一名雪衣墨發,梅雪清絕般的女子身上。


    是希衡。


    玉昭霽眼睜睜看見希衡走入一座建築中,建築上方的牌匾隻寫了幾個字:萬花樓。


    萬花樓?玉昭霽皺緊眉頭。


    這樣的名字,看起來不像什麽好場所。


    緊接著,玉昭霽便得寶鏡裏傳來一個風流的女聲:“客人,您請裏邊請,咱們萬花樓新近來了不少生麵孔,都是清白的少年郎,還有姿容妖冶的魔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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