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方向。


    希衡和玉昭霽在高空疾速飛行,以他們的速度,可以在幾息之間就到達昆侖山。


    玉昭霽趁著這個時間,在希衡身邊飛行時,忽然說:“那是你的願望?”


    玉昭霽都不用做什麽複雜的思考,就知道一定是希衡。


    守山人和後天噬靈樹身為精靈,他們不會覺得歲歲平安是願望,因為它們壽命無窮,也沒經過真正的生離死別。


    它們的願望可能是花花草草、可能是糖葫蘆和桂花糕,也有可能會大到天下,因為精靈們都喜歡天下安寧。


    但是,精靈絕不會認為歲歲平安是願望。


    那麽,剩下的人就隻有希衡和王楓。


    對於王楓來說,她一直敬愛著、尊崇著師尊希衡,她的願望基本可以確定和希衡有關。


    而對希衡來說,目前的關口絕不是歲歲平安,而是成神。


    也就是說,王楓的願望一定是關於希衡成神的願望。


    唯有希衡,她明知王楓極有可能成為這次巫妖之禍的犧牲品,再加上王楓遭逢此次大難,這時候,希衡的心態恐怕已經不是王楓成材,而是要她平安活著。


    至於希衡也會念及玉昭霽的問題?


    玉昭霽又不需要希衡操心,他和希衡無論是修為還是感情都十分穩定,希衡自然不會許關於他的願望。


    所以,玉昭霽可以確定,那個願望是希衡所許,而且所指的人是王楓。


    希衡聽玉昭霽這樣說,倒也痛快承認:“的確是我。”


    玉昭霽:“我們已經商討好了將如何做,你現在還會擔心她?”


    希衡則望著夜空中稀少的雲彩,雲彩們這兒一縷、那兒一絲,分得極散,飄蕩在夜空之中。


    剛才希衡和玉昭霽帶著守山人、後天噬靈樹一起逛燈會,再加上送後天噬靈樹回本體,其實一夜時間已經過去。


    現在又逢破曉,光暗此消彼長,正是相互拉鋸之時。


    希衡眼中光暗明滅,雲彩隨風飄揚,波瀾詭譎。


    她說:“我們雖已有對策,可我心中卻總覺得不安定。”


    玉昭霽:“修士的直覺?”


    希衡沉思:“是。”


    眼看著昆侖山越來越近,昆侖山方向此刻還有隱隱的靈力暴動。


    希衡和玉昭霽立刻將目光移到昆侖山,希衡加速飛行,帶動幾絲雲縷,被她落在身後。


    希衡:“反正,按照先天混沌神樹的指引,本月的昆侖山就是最終之戰。”


    她將全力以赴,達成心中所願。


    玉昭霽也知曉最終之戰要來臨了,唇邊挑起冰冷的笑意。


    能稱上最終之戰、能決定巫妖之禍走勢的戰鬥——巫妖那邊到底會派出誰呢?


    玉昭霽拭目以待。


    他和希衡加速飛行,前往昆侖山靈力暴動的方向,此時,這股暴動的靈力之中還夾雜著隱隱的巫力。


    昆侖山靈脈。


    白水希家家主正在帶領希家子弟勘測昆侖山靈脈的主脈方向。


    這些日子,他並沒有參加對抗巫妖的正麵戰場,反而是來到昆侖山靈脈,因為比起和巫妖的恩怨,昆侖山靈脈更是關乎修真界、魔界、妖界安危的命脈。


    昆侖山靈脈滋生的是世間靈氣,看似隻會影響修真界。


    但是,這世界光暗相生,清濁相生,如果修真界的靈脈出現大問題,魔界妖界同樣會受到滅頂之災。


    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是如此。


    也正因三族聯盟的高層都知道昆侖山靈脈的重要性,所以他們才能給白水希家家主這麽大的自主權。


    原本,三族聯盟還會派人魔妖來襄助白水希家家主。


    但是前方戰場太吃緊,隻能暫時由白水希家家主帶領希家子弟頂上。


    白水希家家主仔細勘察昆侖山靈脈的方向、流經之地的地質、從而判斷能影響昆侖山靈脈的天災最有可能是什麽。


    是天火流炎?


    還是大地陷落?


    還是洪水肆虐?


    囿於之前各地靈脈的遭遇來看,基本都是天災才能影響這些靈脈,所以,白水希家家主將天災視為第一要緊事。


    他看著天空、看著水源、看著昆侖山鬱鬱蔥蔥的樹木。


    此時的昆侖山一片靜好,看不出一點天災的痕跡。


    但是,忽然之間,剛剛破曉的天空出現一點光亮。


    這光明亮又絢爛,如同一顆下墜的寶石,當這顆寶石越來越近,逐漸便產生了拖尾般的夢幻光澤。


    這光澤是……火的顏色。


    火光,黑煙,以及越來越灼熱的溫度,不斷迫近此時還平靜的昆侖山。


    白水希家家主猛然揮袖,白須飄飄,大袖之中飛出幾隻黑白飛鶴。


    這飛鶴如同文人雅士所繪的仙鶴圖那樣仙氣飄飄,飛鶴出現,振翅長鳴,飛往天空之中。


    而後,這兩隻飛鶴主動張開翅膀,抱住這顆下墜的火流星。


    它們以肉身之軀,隔絕火流星的火源和溫度。


    漸漸,這顆火流星的火源和溫度全部被飛鶴吸走,這兩隻飛鶴也隨之慢慢泛黃,肉體變得幹癟,羽毛紛紛掉落。


    落到半空中時,卻由羽毛變成了紙屑。


    那兩隻飛鶴也徹底變成兩張發黃的宣紙,慢慢隨風飄落下來。


    原來這不是兩隻真正的飛鶴,隻是白水希家家主所繪的畫而已。


    白水希家家主用兩張畫就解決了一顆火流星,他卻並未掉以輕心。


    相反,他蹙籠著眉頭,眉眼中的憂心深沉得像縱橫起伏的山巒。


    白水希家家主想到之前所見到的各地天災,他想到無數火球從天空中落下,洶湧的洪水從高山處傾倒而下。


    而後,所到之地寸草不生,連地下的靈脈都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摧毀。


    他清楚地知道,這顆火流星,不過是巨大天災前的開胃小菜而已。


    而……其餘地方的天災,白水希家家主的一隻飛鶴就能夠擺平好幾隻火流星,這裏的火流星卻強大到兩隻飛鶴才能熄滅一個火流星上的火焰。


    真是過於棘手。


    白水希家家主即刻命令希家子弟們列陣。


    希家子弟立刻列陣,儒修單打獨鬥能力不強,但是,儒修的領悟力在各類修士當中都是頂尖。


    也因此,儒修的陣法極為強大。


    現在希家子弟們用的陣法就是儒修中的“文心通明陣”


    一股強大的文氣從這些男女君子的身上透出,迅速結成網,對準天空。


    空中,自第一顆火流星被飛鶴湮滅後,天空的最高處又再度出現無數的閃亮寶石。


    這些寶石帶著耀眼的光澤,等落到一半時,距離近了,才能從這些寶石身上看見火光和烽煙。


    這些哪裏是什麽寶石,就是一個個可以要人性命、摧人心肝的火流星。


    火流星落到儒修們的“文心通明陣”之中。


    白水希家的“文心通明陣”十分強大,當初白水的地獸作亂,為禍一方,殘害百姓。


    就是被白水希家的“文心通明陣”所收服的。


    當時,“文心通明陣”的陣眼是白水希家家主。


    那時的他還沒有現在這樣通天徹地的修為,他也是將時間花在那一戰之中,從而錯過了救自己的妻子的最佳時間。


    現在,白水希家家主再度成為“文心通明陣”的陣眼。


    他這時的修為比那時高多了,陣法的威力也比以前高上幾倍。


    可惜,這些火流星還是來勢洶洶,他應對起來也非常吃力。


    白水希家家主偶爾會有一種感覺,就是這些火流星好像是在戲耍他一樣,實力剛好和他齊平。


    如若他是一般修士,恐怕也就慌了。


    但白水希家家主早就過了那種慌亂的年紀、慌亂的心態,他短暫思考過後,繼續沉穩地運行“文心通明陣”


    白水希家家主判斷,無論是他還是這個天災火流星,目的都是推垮對方。


    現在對方實力和他齊平,不是因為對方在戲耍他,更大可能性是因為對方也隻有這一點修為。


    所以,在表麵實力看似齊平的境況下,白水希家家主就要用沉穩的心態、耐力等等來拖垮對方。


    這是一場鏖戰。


    極苦。


    好幾名希家子弟已經因為過於耗費靈力,而出現了周身靈力不繼、元嬰幹涸、隱隱有破碎前兆的情況。


    白水希家沉著讓換陣,讓新人頂替力竭的舊人。


    可是,人才總是凋敝的,哪怕在素來出英傑的白水希家,也沒有太多能挑起“文心通明陣”的人才。


    眼見著形勢越來越嚴峻。


    昆侖山的山脈之中,青山蔥蘢之處,忽然出現一襲青衫。


    青衫隱隱,和昆侖山的煙雨青蔥如同融為一體。


    這一襲青衫由遠而近,飄蕩而來,白水希家家主看向他,隻是一眼,隨後又全神貫注,繼續支撐“文心通明陣”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妖族太傅希修。


    希修輕輕落在這群希家子弟麵前,饒有興致看了看他們的陣法,和天空中被阻擋的火流星。


    希修微微勾唇:“天火流炎,世間大難,文心通明,以肝膽除難?這樣的事,可真是熟悉啊。”


    白水希家家主不理會他。


    希修道:“曾經,我的母親就是因為這樣一場類似的大難,孤苦無助死在了一個夜晚,死時,隻有她尚且弱小的兒子陪伴著她,可她的兒子這時還這麽小,他的肩膀不夠寬闊,無法為他的母親遮風擋雨,他的修為過於低微,無法讓他的母親起死回生。”


    白水希家家主仍然不理會希修。


    他看似專注地繼續支撐“文心通明陣”


    但是,希修一眼就能看出,白水希家家主的靈力在隱隱暴亂。


    希修唇角笑意更深:“原來你也會在意此事,我以為從你將我趕出希家的那一刻開始,你就自認不欠我和我的母親了呢。希隱,你真是個廢物。”


    白水希家家主,就叫做希隱。


    這個名字是由大隱隱於市而來,可最終,希隱卻因為選擇了大愛,拋棄了小愛,而一生都隱藏自己真正的情感。


    希修的話無疑刺激到了白水希家家主。


    白水希家家主仍然沒有說話,但是靈力的暴亂程度越來越厲害,整個“文心通明陣”都開始搖搖欲墜。


    一名希家子弟連忙道:“希修,夠了!現在事關昆侖山靈脈的生死存亡,不是給你發泄私恨的時候!”


    希修冷聲:“哦?我做了什麽不得體的事情嗎?我一沒動武,二沒動用法器,我隻是在曆數曾經發生的一切,如若他連這都受不了,是不是說明他真的心裏有鬼,真的做了對不起我和我母親的事情呢?”


    “你!”那名希家子弟說不過希修,急得麵紅耳赤。


    希修哈哈大笑,笑聲卻格外淒厲。


    那名希家子弟有些看不下去,便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如果文心通明陣被毀,火流星墜落,希修,你離得這麽近,你也會死。”


    希修不在乎地聳肩:“你覺得我活著有意義嗎?”


    希修說:“凡是儒士,莫不想封王拜相,而我希修,出入妖族王庭,以一己之力就能左右妖族的一切,我在此間上無憾。在修為上,我離成神隻有一步之遙,這一生,我所求的大多都求到了,唯有我母親的遺憾,從我幼時就已經種下,到今日仍未解決。”


    希修說著,猛然一指指向白水希家家主。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因為我,能夠讓他死在這裏,為我母親報仇,這於我而言,隻會是成全,我又怎會懼怕這樣的死亡呢?”


    那名希家子弟這時徹底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感覺希修瘋了,又感覺希修說話很有邏輯。


    希修是一個清醒的、什麽都不怕的瘋子。


    火流星還懸在天上,衝擊著文心通明陣法。


    白水希家家主的手已經微微顫抖,眼看著,火流星的勢越來越強,白水希家家主仍然在竭力抵抗。


    看來,他還有餘力,果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希修冷冷微笑:“看來你還真想以死明誌,不愧是你的選擇,你曾經是怎麽選擇的,現在做了一樣的選擇,不過,看這個樣子,這件事你解決不了吧。”


    “隻是一場火流星,就讓你們竭盡全力,之後的其餘天災你們可怎麽辦呢?”


    希修說:“不如,考慮考慮我之前的交易內容?你在天下人之前,承認自己對我母親的所作所為天理難容,然後引頸自戮,我就立刻給出春秋造化筆,助希家真正修改文天書。”


    希修這一句話落下,白水希家家主下意識思考。


    白水希家家主卻沒有注意到,這個希修眼裏一閃而過的陰霾。


    烏月幻化成希修的樣子,先是借助希修和白水希家家主的恩怨,弄亂了他的心。


    然後再拋出一個對他有吸引力的問題,讓他做抉擇,再度分他的心。


    正麵打鬥,烏月無疑打不過白水希家家主。


    但是,一旦白水希家家主分心,那就另當別論了。


    烏月揚起一個嗜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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