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鬼君真身並不在此地。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這裏的怨氣被希衡的符咒擊破,而後,希衡和玉昭霽走完整條通道。


    鬼君緊緊皺起眉頭,怎麽會這樣……


    這二人果然如同那位大人所說的那樣難纏。


    鬼君在空中沉默須臾,連大人那樣搬山倒海的存在,都這般忌憚這兩人,足可見這兩人並不隻是他所看見的那麽簡單。


    一言以蔽之,鬼君慫了。


    他念出一句鬼語,讓鬼城裏的其餘鬼軍出城去尋找希衡和玉昭霽,若找到,便格殺勿論。


    這樣的話,這些龐雜的鬼軍就是鬼君的送死鬼,鬼君大可以暫時縮在後麵,讓這些小卒前去衝鋒。


    空中的鬼君念完鬼語之後,整座鬼城都動了起來。


    鬼城的小兵小卒們全都無條件服從鬼王的命令,如今鬼王已經死去,他們就服從鬼君之令。


    數以萬計的鬼士兵們動了起來,腳步整齊劃一,就連大地仿佛也感受到這一場詭異的力量而輕輕震顫。


    吱呀一聲,城門口大開。


    所有鬼士兵如同過江之鯽,一串又一串,蜂擁往著城外而去。


    此時的城外樹林中,希衡和玉昭霽背靠著背,互為依仗,正在大口呼吸。


    他們雖然從鬼君手中逃了出來,但是並沒有鬼君想的那麽輕鬆,玉昭霽一身全是鮮血,失血過多甚至眼前陣陣暈眩,如果不是他一直強撐著,早就倒下了。


    玉昭霽傷的是體,希衡耗費的則是神。


    希衡一直在撰寫符篆,那些符篆威力強大,看起來隻是寫一些字,實際上耗費的全是功力和心神。


    希衡和玉昭霽彼此靠著對方,短暫地養精蓄銳,都知道此時對方是強弩之末。


    樹林中棲息的食肉鳥類聞到了鮮血的味道,興奮起來,張開翅膀不停在希衡和玉昭霽上空盤旋。


    這些鳥類食腐肉和鮮血,它們在等待著希衡和玉昭霽死亡,好享用一頓大餐。


    玉昭霽苦中作樂,笑了兩聲:“似乎我們每次在現實中相見,都這麽狼狽。”


    他們相遇的起初,就碰見了大妖鬼作祟,河水衝垮暗道,兩人被淤泥、血水衝刷著滾落河中,又掙紮著往河床爬去、在山中並肩求活。


    這次更厲害,直接是被萬鬼追逐。


    希衡養著神:“狼狽,說明你我還未死。”


    玉昭霽也道:“對,我從不會這麽輕易死去,一直以來,想要我命的人,都會無一例外死在我前麵,這一次也不會有例外。”


    空中的梟鳥盤旋著,忽然長長鳴叫一聲,張開翅膀,對準某處衝過去。


    玉昭霽手中彈出一道勁力,內力激射而出,帶起地上的一隻石子兒,石子兒正中梟鳥的頭頂。


    梟鳥怪叫一聲,倒地不動,死了。


    希衡看向梟鳥死去的地方,那裏躺著一名她不認識的人,似乎身穿著潛龍衛的服飾。


    之所以說似乎,是因為這身衣服已經被鮮血浸泡,隻能依稀看得出原本的模樣。


    從鬼城中逃出來的人,要麽是希衡的下屬,要麽就是玉昭霽的下屬,顯然這個人的身份是後者。


    希衡盡力動了動手指,拖著疲憊的身體,往林子中走去。


    “鬼君沒有放過我們,剛才我聽見了他的鬼語,他讓鬼士兵來追逐我們,我們快些聚攏所有人。”


    他們必須在貴士兵趕到這座樹林以前,迅速離開。


    玉昭霽也跟上去,他抬手按了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我去找那些還清醒的人,你有小紅仙的鬼心,喚醒昏迷的人。”


    希衡點頭,兩人分工完成,玉昭霽便要拔腿往林子中心走去。


    希衡的餘光瞥到玉昭霽一眼,忽然道:“等等。”


    玉昭霽回過頭看著她,希衡找出渾身上下唯一一塊幹淨的布料,讓玉昭霽伸手,隨後,將玉昭霽掌心的傷口包裹住。


    玉昭霽掌心有三條血痕,全是放血放的。


    希衡包好後,說:“這樣就不會流血了。”


    玉昭霽深深望著她,此時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縱然玉昭霽的心已經化成了一灘水,還是維持著不動聲色。


    他虛虛一握掌心,隨後道:“我很喜歡。”


    說罷,兩人就分開,玉昭霽要去在散落在樹林中的其餘人,將他們聚攏在一起,一會兒一起離開。


    希衡則帶著小紅仙的鬼心,找到了橫七豎八躺在林子中的人。


    這些人是希衡的親兵、諸葛清、張將軍還有玉昭霽的一些屬下。


    希衡拿出鬼心,小紅仙的鬼心仍然在跳動著,隻是越來越微弱,因為小紅仙已經灰飛煙滅,如果再耽擱一些時間,這個鬼心也會隨之消失。


    希衡將鬼心分成許多份,先喂給自己的親兵,然後讓醒來的親兵和自己一起用鬼心救人。


    就這樣,短短的兩三息之內,這些昏迷的人就全部醒來。


    醒來的人中,反應最大的無疑是諸葛清和張將軍。


    因為諸葛清和張將軍都去過京城,也能依稀從那些人衣服的花紋處判斷,那是潛龍衛。


    潛龍衛怎麽會在這裏?


    諸葛清和張將軍繃緊一身的肌肉,無比緊張,張將軍更是直接拿起刀,擋在希衡的身前。


    那些潛龍衛原本也搞不清楚狀況,但是看了諸葛清和張將軍的行動,也覺得心有壓力,紛紛按上了武器柄。


    兩方人馬無聲對峙著。


    直到希衡開口:“大家不必緊張,不管大家的身份、立場是什麽,現在我們都有共同的敵人。”


    希衡從張將軍身後走出來,走到兩方人馬對峙的中心。


    她聲音不大,卻能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到:“鬼士兵殺我們的時候,可不會管我們是保皇黨還是造反黨,當下之急,命最重要。”


    希衡發言後,諸葛清和張將軍、以及她的親兵自然是無條件以希衡為尊,希衡讓他們往東,他們不會往西。


    希衡讓他們暫時和潛龍衛和平共處,他們自然聽從。


    而潛龍衛們則是麵麵相覷,其中一人認得希衡:“你是……白雲法師?”


    希衡也認出了他:“上次蕭郡一別,別來無恙。”


    無論什麽時候,敘舊總是能快速拉近兩人的距離。


    那位潛龍衛果然放鬆很多:“法師如今氣度更甚了,隻是,我鬥膽詢問法師,我家殿下在哪裏?”


    他口中的殿下自然是玉昭霽。


    另有名潛龍衛也立刻道:“殿下和我們一起進入地窖,如今殿下可安好?”


    希衡剛要說話,便聽見了葉片的響動之聲。


    她要出口的話自然而然便換了一句:“你們問他便是。”


    潛龍衛們更疑惑,直到他們耳邊響起一句熟悉的聲音,矜持中自有一些散漫:“本王在這裏。”


    玉昭霽從樹叢後麵走出來,身後跟著那些白雲道和清風道的奇人們。


    所有人都非常狼狽,但好歹保住了一條命在。


    潛龍衛們驚喜地看著玉昭霽,玉昭霽則看向希衡,回護道:“我們之所以能順利離開鬼城,大半仰賴白雲法師的符篆,雖則我們兩方之前多有齟齬,但是麵對這麽多窮凶極惡的鬼士兵,我們必須放下成見,聯手禦敵。”


    潛龍衛們也全都無條件信任玉昭霽。


    玉昭霽問希衡:“法師覺得呢?”


    希衡立即道:“在人鬼麵前,我們必須站在人的角度,否則隻會被鬼士兵屠殺。”


    就這樣,在希衡和玉昭霽的牽頭下,兩方人馬暫時合作起來。


    別管他們過去的仇恨和嫌隙有多深,在鬼士兵的威脅下,大家為了活命,就能牢牢綁在一起。


    希衡和玉昭霽決定往碧水城的方向走。


    碧水城那邊有田名打理,必要時刻,田名可以派兵出來接應他們。


    樹林中露水深深,希衡和玉昭霽等人疾速行軍,他們除開確認合作關係外,沒有花一點多餘的時間,也沒有走一點彎路。


    但是,當他們走到一處原野時,仍然感受到了鬼士兵的腳步聲。


    其實這是必然的結果,因為希衡、玉昭霽以及他們的下屬親兵都實在是太疲憊了。


    人和鬼有天然的不同,人是血肉之軀,就會累,會疲憊,傷在了手,手就沒有以往靈活,傷在了腿腳,腿腳就不得不變慢。


    可是鬼士兵們不怕疼,不怕累,可以一直前進。


    希衡等人身上的血衣都已經完全幹涸,那些盤旋在他們頭頂的梟鳥都被遠方的鬼士兵所震懾,拍拍翅膀離開。


    鬼士兵的腳步聲如同地崩山摧,讓人心裏頭發緊。


    一些腿腳受傷的親兵,被另外的親兵背著,他們覺得自己連累了大部隊,十分羞慚:“把我們放下來吧,帶著我們,拖慢了速度,大家都會死。”


    背著他們的人說:“說什麽傻話呢?”


    希衡聽見了這些交談,也一邊前進一邊回過頭。


    “我們不會放棄你們,如果說誰受了傷,就要放棄誰,那麽,誰都不敢放開手腳來和鬼士兵打鬥,所有人都畏手畏腳的話,我們隻能等死。 ”


    所以,無論是出於仁慈的角度,還是處於軍心穩固的角度,都不能在此時放棄這些腿腳受傷的士兵。


    身後的鬼士兵離希衡等人越來越近,他們都能聞到鬼士兵身上腐朽的腥味。


    很快,青黑色的鬼爪從身後抓來,想要把這些人全都抓回去,當場殺死、分食。


    希衡、玉昭霽等人全都知道怎麽對付鬼士兵:破開鬼士兵的七竅便好。


    可是,一切技巧在絕對的數量麵前,顯得那麽的無力和蒼白。


    除開希衡和玉昭霽這樣天生的戰鬥天才,能夠隨手一戳就能自然而然戳中鬼士兵的七竅之外,其餘的下屬們都沒有本事在鬼潮中還能保持這麽好的準頭。


    哪怕是身經百戰的張將軍也漸漸力有不逮。


    很快,人群中響起痛苦的哀嚎聲,原來是有些人被鬼士兵抓破了皮,撕下肉來,屍毒蔓延進去。


    幸好,普通的鬼士兵的屍毒沒有鬼王的屍毒厲害,這些人還能夠動彈,並非直接昏迷。


    希衡直接幫他們砍斷鬼士兵的腦袋——從雙眼處開始砍,直接破七竅,鬼士兵倒下。


    她的手因為砍殺太多,而有輕微的發顫,此時,一個鬼士兵再朝希衡撲過去,一柄刀橫空而來,殺死鬼士兵。


    希衡便有了收劍、喘息的時間,玉昭霽過來,再度和她背靠背。


    玉昭霽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鬼士兵的數量太多,和他們換命不值得,我們得拉開距離才好。”


    希衡則說:“原本我們存了馬,但是,眼下看來,馬匹似乎受驚遁逃,用不上了。”


    隻能換一個法子。


    可是換什麽法子呢?


    無法主動和鬼士兵拉開距離,那麽,如果讓鬼士兵自己主動不敢過來呢?


    鬼士兵無條件服從鬼君的命令,可是他們也有懼怕之物,而這懼怕之物就是——


    玉昭霽脫口而出:“天塹?這附近是否有懸崖?或者河流?”


    希衡回想這一路的見聞,她的腦子裏自動有一個活地圖。


    很快,希衡篤定道:“往北走,有一條河,鬼士兵連爬樹都不會,也不會渡河,它們哪怕跳進水,水灌入他們的七竅,它們也會死。”


    “那就去那條河!”


    玉昭霽當機立斷,他看出希衡耗神太嚴重,便代替她,將命令傳達下去。


    一行人拚命趕往北邊。


    同時,玉昭霽為了再阻攔一下追上來的鬼士兵,命令那些白雲道和清風道的道士拿出火油,這些道士們道法沒有希衡高,但因為京城長生之風盛行,這些道士都會煉丹。


    他們身上都帶了火油。


    火油、火石觸碰在一起,火焰朝後邊熊熊而去,阻攔了一部分鬼士兵。


    這些鬼士兵被燒灼也不知疼痛,但是大火很快把他們的軀體燒光,其餘鬼士兵也並不關心同伴的死活。


    他們踏著同伴死去之後的屍體,朝希衡和玉昭霽的方向執著追去。


    終於,希衡、玉昭霽等人來到一處大河之畔,河流湍急,哪怕是一個石頭落下去都會很快被水流衝走。


    這麽凶猛的河流,如果希衡等人真的跳下去,哪怕躲過了鬼士兵,也會被河水活活淹死。


    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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