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事情辦好後,朱懷鏡沒有馬上回梅次,在荊都住了下來。依吳弘囑咐,他要去拜訪市委書記王莽之。朱懷鏡隻讓舒天留著,叫其他人先回去了。劉浩本想留下來,朱懷鏡讓他走了算了。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朱懷鏡如此安排必有深意,就不多說了。陳清業正好要去照顧一下梅次的裝修工程,也一道過去。


    朱懷鏡下榻天元大酒店,荊都最老的五星級賓館。地區本來專門下過文件,規定地直單位工作人員凡是到荊都出差,原則上必須入住駐荊辦事處,否則住宿費不予報銷。可地委、行署領導還沒誰住過辦事處。辦事處隻有招待所,條件太簡陋了。


    朱懷鏡還從沒單獨拜訪過王莽之。不管他原來當著財政廳副廳長,還是現在就任地委副書記,都還沒這個格。他同王莽之的秘書李元也隻有幾麵之緣,不過是認識而已。朱懷鏡不能像平時那樣讓舒天先掛通電話,自己再去接。他親自撥了李元的電話:“李處長,你好。我是朱懷鏡。我剛從北京回來,匯報高速公路的事。定下來了,對對,定下來了。感謝你的關心啊!我有些事情想向王書記匯報一下,有個十來分鍾就行了。你看能安排得過來嗎?”


    李元沉吟道:“王書記剛從你們梅次回來,這幾天的工作安排得滿滿的。我看這樣,我先向王書記匯報一下,你開著手機,等我電話好嗎?”


    朱懷鏡忙說:“好的好的,麻煩你了李處長。”


    通完電話,朱懷鏡禁不住有些心跳。他不知這一等將是多久。等得再久,也是不方便催促的。朱懷鏡坐在沙發裏抽煙,卻恨不得在房間裏蹦來蹦去。沒想到李元馬上就回了電話:“朱書記嗎?王書記這會兒正在參加一個外事活動,沒空同你通話。他請你中午一點半到他辦公室去。他會在那裏等你。”


    “那不耽誤了王書記休息嗎?”朱懷鏡說。


    李元說:“王書記就是這樣,他說,你們從基層來一趟不容易。沒事的,他常這樣,慣了,你按時來就是了。”


    看看時間,已是十一點三十分了。他想一定是李老部長打過電話了,不然王書記哪會這麽快就安排他匯報?他叫過舒天,吩咐道:“你馬上叫辦事處派個車,我們出去吃頓便飯。中午有事哩。”


    沒幾分鍾,辦事處主任陳大強親自駕車過來了。朱懷鏡一再說簡單些,陳大強卻不敢馬虎。請示道:“朱書記,我們找個地方吃海鮮怎麽樣?”


    陳大強早把各位領導的脾胃摸透了,知道朱懷鏡就喜歡吃海鮮。“行吧。不過要快,也不要叫多了菜。”朱懷鏡隻是看表,不想再為吃飯白耽誤時間。


    到了家叫蓬萊閣的海鮮樓,陳大強讓服務小姐請經理過來。經理出來,老遠就笑嘻嘻地拱手,說陳老板你來了。陳大強便有些不好意思,看看朱懷鏡。朱懷鏡做了個眼色,陳大強就不敢介紹了,隻問:“吳經理,生意很好啊!我們還有急事,點幾個菜就行了,隻是要快。”


    點完菜,陳大強說去洗手間,卻在過道裏碰上酒店經理,說了幾句什麽。那經理就朝這邊看。朱懷鏡避過目光,隻當沒看見。


    沒有喝酒,飯便吃得很快。不到半個小時,朱懷鏡就放下碗筷抹嘴巴了。誰也不敢再拖拉,都說吃飽了。陳大強叫著買單,服務小姐卻過來說:“先生您好,我們老板請客了。”


    “那就謝謝你們吳經理了。”陳大強笑笑,忍不住望望朱懷鏡,麵有得意之色。其實朱懷鏡心裏早明白八九分了。這陳大強有意顯顯神通,好讓朱懷鏡高看他些。陳大強任辦事處主任快五年了,雖說是個正處級,但畢竟是個車前馬後的差事,早就想調回去任個縣委書記什麽的。可這人總在這些小聰明上誤了自己。地委領導見麵都拍著肩膀表揚他,說他這個主任當得很稱職,但就是不調他回梅次去。


    車到市委大院,不到一點鍾。朱懷鏡讓師傅將車停在離常委辦公樓百把米遠的樹蔭下。坐上幾分鍾,朱懷鏡就困了。他連續兩個晚上都在看《笑傲江湖》,一看就是通宵。舒天見朱懷鏡懶洋洋的,忙說:“朱書記您閉上眼睛養養神吧,我們盯著王書記的車。幾號車陳主任知道嗎?”


    陳大強也說:“是啊,朱書記你休息一下吧,還有將近個把小時哩。王書記是99號車,一輛黑色皇冠。”便再也沒人說話,怕吵著了朱懷鏡。


    朱懷鏡累是累了,卻也睡不著,隻是閉目養神而已。剛才舒天問起王莽之的車號,朱懷鏡其實是知道的,卻不說。荊都高層幹部都忌談這個車號,隻有很知心的朋友才私下裏拿它開開玩笑。原來99在荊都不是個吉利數字。九九要歸八十一,這是荊都罵人的話,意思是說人壞事做多了,總有報應。說來也巧,好幾位用過這個車號的領導,都沒得善終,不是因腐敗倒了台,就是患上不治之症。這王莽之是外地人,不懂荊都風俗,要了這車號,還隻說這個數字好。他也許是想北京紫禁城裏的台階都是九級吧!別人便在一旁看熱鬧。那些拍馬屁的有心想點破,也不太敢說。


    一輛小車挨身而過,朱懷鏡立馬睜開眼睛。正是王莽之的99號座車。車到常委樓前停下,王莽之戴了頂藏青色禮帽,慢悠悠鑽了出來。站崗的武警戰士“嚓”地立正,敬禮,道:“首長好!”隔得遠,朱懷鏡他們聽不清戰士的問好聲。不過朱懷鏡很熟悉這些戰士的問好。因為語速太快了,問好聲便含混不清,聽著便是一聲吆喝了。被問好的首長是一律不回禮的,隻顧昂首前行。這會兒的王莽之便是如此,緩步邁上台階。常委樓前的台階,朱懷鏡幾年前就無意間數過的,不是九級,是八級。大概創意就是“發”吧。省市級領導暫時沒能達到“九”的至尊境界,得通過“發”才可能實現。


    這時,突然間見一個鄉下人模樣的中年男子躥上前去,攔住王莽之,問了句什麽。王莽之微笑著,抬手往外指了指,上完最後一級台階,扭頭進去了。


    朱懷鏡說:“舒天跟我去吧,小陳你在這裏等一下。”


    朱懷鏡領著舒天往裏走,迎麵碰上那位鄉下人。“請問領導,剛才那位是王莽之書記嗎?”鄉下人問。


    朱懷鏡裝糊塗:“哪位?我沒看見。”


    鄉下人像是自言自語,說:“電視裏看著王書記高大些,比剛才進去這位要高出一頭。電視裏麵的人同真人不一樣,可能是我看錯了。”


    朱懷鏡嘿嘿一笑,不好說什麽,進去了。


    一敲門,李元應道請進。推開門,李元忙伸出雙手迎過來了,拿嘴努了下裏麵。聽得王莽之在裏麵叫道:“懷鏡嗎?請進請進。”


    李元過去推開裏間的門,請朱懷鏡進去。“王書記。您好您好,讓您中午也休息不成。”朱懷鏡連連拱手。


    王莽之站起來握手,說:“你從北京風塵仆仆趕回來,比我辛苦啊。李老身體好嗎?”


    朱懷鏡欠身回道:“李老很精神,還能喝酒哩。董姨不太讓他老喝,他那天很高興,說非得陪小朱喝幾杯。”


    王莽之很感歎的樣子,說:“李老就是這樣,很賞識能幹的年輕人。高興了,就不管自己的身體了。”


    朱懷鏡聽著,便當王莽之是借著李老說他能幹了。官能做到朱懷鏡這個份兒上,能幹是自然的,純粹一個草包,再怎麽提攜你也是枉然。但你是不是能幹,同領導說不說你能幹,卻是兩碼事。朱懷鏡一臉幸福的表情,說:“李老說起您王書記啊,話就沒個完。他說自己革命幾十年,培養過不少幹部,最叫他自豪的就是您王書記。”


    王莽之笑道:“哪裏啊,總算不辜負他老人家的栽培吧。對李老,我是非常尊重的。他的確是值得尊重的老領導啊!”


    朱懷鏡說:“知道您要去梅次視察,我原本想留下來向您匯報的。臨時繆明同誌讓我去北京。梅次工作還很欠缺,王書記多批評。”


    王莽之笑道:“不錯嘛。這次雖說是農業產業化會議,看的典型卻是農村組織建設的成果。是你分管的啊。不錯不錯。看著農民群眾日子一天天好了,我就感到欣慰。馬山經驗,很不錯的。”


    這時,李元倒了茶進來。王莽之叫道:“小李,你陪這位……小舒?對,你陪小舒在外麵聊聊天吧。”


    朱懷鏡頓時就有了種受寵的感覺,似乎自己頃刻間就同王莽之親近了。果然,王莽之說了些通常情形下不可能說的話:“懷鏡,最近繆明同誌和陸天一同誌好像有些不協調?”


    朱懷鏡不好怎麽說,隻道:“您王書記都知道了,也許吧。”


    王莽之說:“懷鏡,你在中間要做好潤滑劑啊!我們要像愛護眼睛一樣維護團結。團結出戰鬥力,團結出政績,團結出幹部。繆明同誌和陸天一同誌,都是組織上非常信任的好幹部。隻不過,繆明同誌夫子氣重些,陸天一同誌性子急些。都沒有原則性分歧嘛,要搞好團結。最近《荊都日報》登了篇文章,宣傳你們梅次地委班子團結一心,真抓實幹的經驗。我看很好。這是主流嘛。”


    “是啊,我也是這麽看的。我會盡可能做些化解工作,反正一條,不能因班子的不團結,影響了經濟工作。”見王莽之隻是泛泛而談,朱懷鏡也隻好講些套話。不過,看上去王莽之對繆、陸二人是一碗水端平,卻隱約叫人感覺他更看重陸天一。


    王莽之打了個哈哈,說:“懷鏡,我的消息可是靈通得很啊。這篇文章是你策劃的,我知道。說明你是維護地委團結的。用心良苦啊!”


    朱懷鏡笑道:“王書記英明。不過這麽細節的問題,您是怎麽知道的?”


    “崔力是個跳蚤。”王莽之說。


    朱懷鏡不明白王莽之說的“跳蚤”是什麽意思。是說崔力人很活躍,還是損他?不過可以確信,那篇文章的緣起,王莽之是從崔力那裏知道的。崔力連王莽之這裏都要來串串,難怪他平時吹起牛皮來天響。不過,懂得套路的人,並不會因此就對他刮目相待,而隻會說這人臉皮厚。憑崔力的身份,如果臉皮不厚,是很難同市委書記接觸的。市委書記同你小記者之間,可以說隔著千山萬水啊!你跑到他跟前去,想討個好臉色,說這說那,點頭哈腰,可是他能正眼望你一下,就是你的福分了。


    “懷鏡,看來,梅次班子在搭配上還是有考慮不周的地方。你在班子裏的分量很重,拜托你多做些工作。”王莽之說。


    王莽之這些話,本是雲遮霧罩。但朱懷鏡自己是管幹部的,就不難理解了。朱懷鏡心跳加劇,猜想王莽之隻怕會盡快重用他了。“王書記,我一定好好協助繆明同誌和陸天一同誌工作,不辜負您的信任。”朱懷鏡的雙腿,本是一隻彎著,一隻半伸著的。這會兒他說話間,雙腿立馬都曲成了九十度角,雙手也平放在膝蓋上,就像受過嚴格訓練的黃埔生。


    王莽之說:“我發現你理論水平也不錯。上次你關於企業領導班子建設那篇文章,我是認真拜讀了的啊!”


    朱懷鏡忙說:“王書記這麽說我就緊張了。我們在下麵接觸實際工作,現實情況逼得我們不得不思考一些問題。您卻那麽重視,作了重要批示。”


    王莽之取下帽子把玩著,像是離開了這個話題,隻道:“我信任你。”聽上去莫名其妙,有些蒙太奇的意思。


    “謝謝王書記的信任,”朱懷鏡又隨意說道,“好漂亮的帽子。”這就更加蒙太奇了。


    王莽之笑道:“你喜歡?就送給你吧。”


    朱懷鏡忙搖手:“豈敢豈敢!”


    王莽之說:“不客氣嘛。不過送頂舊帽子給你,也不像話。我櫃子裏還有頂新的,你拿去戴吧。”


    王莽之說著就要起身,朱懷鏡忙止住了他,說:“王書記如此關心,我情願要這頂舊的,意義更非同尋常。”


    王莽之便雙手遞過帽子,很是高興。朱懷鏡也伸出雙手,恭謹地接了,戴在頭上。王莽之點頭微笑著,說:“很好嘛!那裏有鏡子,你去照照!”


    朱懷鏡過去一照鏡子,發現並不好看。他頭大臉長,戴上帽子,頭就拉得更長了,就像豎放著的大冬瓜。卻道:“對對,很好。還不在於我戴著好不好看,這是王書記送的帽子,意義就重大了。”


    王莽之頷首而笑,目光幾乎有些慈祥。朱懷鏡就戴著帽子,再也沒有取下。他這才將此次北京之行匯報了一下,很扼要。王莽之聽罷,也隻是講了個原則:“好啊。一定要保證質量,如期完工。”


    時間差不多了,朱懷鏡說:“王書記,那我就告辭了?耽誤王書記休息了。”


    王莽之站起來,緊緊握著朱懷鏡的手,又使勁拍拍他的肩,很關切的樣子:“好好幹吧。”


    出了常委樓,見武警戰士正同那個鄉下人在推推搡搡。朱懷鏡隻顧昂頭往外走,隻當沒看見。聽得那鄉下人喊著:“他媽的,明明是王莽之,他自己還不承認!老人家講古,還講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哩!我就是要見他,好不容易花了錢,才進得這裏來的!”隻聽見那鄉下人哎喲一聲,再不言語了。


    朱懷鏡見舒天一言不發,也不回頭張望,很是欣賞。他這會兒心情好極了,沒什麽事能敗了興致。臨別時,王莽之叫他“好好幹吧”,短短四個字,分量太重了。其實隻有三個字“好好幹”,“吧”字不過是個語氣詞,可以忽略。不不不,實質上隻有兩個字,就是“好”和“幹”。大領導的話,不在於多,而在於分量。講得輕,落得重。汽車裏放著音樂,朱懷鏡忍不住要跟著哼哼。才哼上幾句,馬上就停下來了。真是少年心性,太易得意了。這會兒他不想回賓館去,隻想找個地方好好待一下。所謂喜出望外,就是這個意思吧!他想起了荊山寺,不如去那裏轉轉?立即就打了圓真大師手機。不巧,圓真正在北京,參加全國佛協的會議。圓真在電話裏隻顧道歉,說下次一定好好陪陪朱書記。掛完電話,朱懷鏡便沒了遊山雅興,仍回賓館去了。人一興奮,再困也睡不著。朱懷鏡便又躺在床上看《笑傲江湖》。


    晚上,朱懷鏡去辭訪範東陽。他同範東陽工作聯係密切,隨意走走,很是自然。事先約了的,範東陽的夫人開了門,說:“老範在書房哩。”說著就引朱懷鏡和舒天進去了。範東陽正在作畫,抬頭招呼道:“懷鏡你先請坐啊。”


    朱懷鏡忙說:“範部長你畫你的。我正想看看哩。不影響你嗎?”


    範東陽笑道:“影響什麽?隨意畫畫,隻當練氣功。”見畫麵上,近處棗樹成蔭,農舍掩映,中部雲煙浩渺,遠處平林漠漠。範東陽手中夾著三支筆,不時顛來倒去,在畫麵上點點抹抹。又歪著頭左看右看一番,放下那三支筆,另外換了支筆,在上端空白處題道:夏訪馬山,過棗林村,棗花飄香,蜂飛蝶舞,宛在仙境。


    朱懷鏡拍手道:“太漂亮了。範部長,你答應送我畫的,我不如就要這幅了。”


    範東陽搖頭笑道:“隨意畫的,沒怎麽用心思,哪敢送人啊。”


    朱懷鏡說:“範部長你也忙,我要見你也難。我就要這幅了。”


    範東陽笑著說聲“這個懷鏡呀”,便提筆補題道:懷鏡同誌留念。


    朱懷鏡嘖嘖不絕,說:“中國水墨畫真是太妙了,一支毛筆,可造萬千氣象。”


    範東陽問道:“懷鏡其實懂畫?你是謙虛吧。”


    朱懷鏡說:“真的不懂,不過以前同畫家朋友交往過。”


    範東陽微微點頭,說道:“水墨畫,神就神在墨上。墨分五色,幹黑濃淡濕。古人稱之為五墨。墨可代替一切顏色,古人說運墨而五色具矣,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陰陽明暗、凹凸遠近、蒼翠秀潤、動靜巨微,盡在五墨之妙。”


    朱懷鏡若有所悟的樣子,說:“我細細領會範部長說的,就不光是作畫的道理了。我想這其實體現了中國一種重要的傳統哲學,即道法自然。”


    範東陽看來很有興趣,望著朱懷鏡,希望他講下去。朱懷鏡便又說:“所謂五墨,幹黑濃淡濕,可以理解為事物的自然情狀。那麽五墨運用自如,就是參悟了自然。我也講不明白,隻是有這麽種體會。而且我想,人間百態,無非五墨。隻怕做人做事,也要學會五墨自如。這也是辯證法吧。範部長,你今天又給我上了一課啊。”


    範東陽歡然道:“懷鏡啊,是你給我上了一課哩。你是心有靈犀,一點即通啊。”


    兩人繼續談書論畫,很是相投。朱懷鏡便想起從前交往過的畫家李明溪了,卻始終沒有提及他的名字。範東陽算不上真正畫壇人物,不一定就知道李明溪,若是說起來就突兀了。夫人進來倒茶,範東陽便說去客廳坐吧。來到客廳,見茶幾上放著個大紙盒子,範東陽眼睛圓了,說:“懷鏡你這是搞什麽名堂嘛。”


    朱懷鏡笑道:“範部長真是的,你還不了解我?我敢在你麵前亂來嗎?是套精裝的金庸全集。都知道你範部長是個金學家,金庸作品你都有,不稀罕。我們在北京正巧遇著金先生簽名售書,就給你買了一套,你收藏吧。”


    範東陽這下就高興了,打開紙盒,拿了幾本書出來,把玩良久。他便大侃《射雕英雄傳》、《天龍八部》、《神雕俠侶》之類。朱懷鏡就連《笑傲江湖》都來不及看完,怕說多了露出馬腳,唯有點頭而已。時間不早了,範東陽談興未盡,卻也隻好作罷了。同朱懷鏡最後握手時,範東陽說:“懷鏡,這次會議才開過幾天,我們就收到舉報信了,說馬山經驗是虛假典型。梅次複雜啊。”


    朱懷鏡很生氣,說:“有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馬山的參觀現場,我事先自己去看過的,怎麽能說是假典型?請範部長放心,我們一定會把馬山的工作做得更好。這麽說,你送我這幅畫,意義就更不一樣了。我會找荊都最好的裱畫師裱好,掛在我辦公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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