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芥的棺槨靜靜地停在廂房裏,張神醫正坐在旁邊,搗鼓著什麽藥材。


    忽然一抬頭,看到一個和尚走進來,愣了一下。


    了因大師目光下意識落在那口棺槨上麵,這就是需要他超度的姑爺?


    他直接走到棺材旁邊,目光瞪著那黑黝黝的棺槨。


    張神醫護犢子一樣站起來,拉了拉自己的帽子:“你要幹什麽?別碰棺材!”


    陸建寧一看這陣勢,立刻站出來解釋道:“這位是來給施芥誦經的了因大師。”同時向張神醫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尊敬些。


    這了因大師可是真正的高僧。


    張神醫瞪著了因大師,”總之,別碰棺材。”


    老太太也是剛發現這裏竟然多了個人,這人穿著柱子的衣服,一開始她還以為是柱子,直到對方開了口才發現不對勁。


    “你是誰?”老太太叱問。


    陸建寧過了一會才道:“張先生是我請來的客人。”


    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簡直更奇怪了。在喪期請客人?而且哪家客人等在主人家的棺材旁邊?身上還故意穿著小廝的衣服,就差在腦門上寫著有問題了。


    而且張神醫還用一個黑色的麵巾,把自己的臉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兩個眼睛來。


    “阿彌陀佛。”了因大師這時念了一句,“大小姐莫不是來消遣老衲的吧?”


    陸建寧看著了因大師:“大師何出此言?”


    老太太也緊盯著了因大師,“大師這話是什麽意思?”


    了因大師今天一直都很異常,老太太還不至於沒有察覺,


    了因大師看著這屋中各個神色各異的人,“……可否開棺,讓我見一見死者?”


    沒想到了因大師直接繞開了話題,隻是目光有些凝重地盯著施芥的棺槨。


    陸建寧先說道:“對不起大師,棺槨……七日內不得打開。”


    了因大師看了看陸建寧。


    老太太皺眉了:“為何?大師來超度,見一見又何妨?”


    陸建寧隻能道:“抱歉,這是施芥的心願。我必須替他達成。”


    老太太震驚的看著陸建寧,什麽叫施芥的心願?人都死了,為什麽還要定個七日不讓開棺?


    張神醫在旁邊一聲不吭,他接觸到了陸建寧的眼神暗示,所以此刻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阿彌陀佛,既然已經有因果,就不必強求了。”了因大師像是歎了口氣,又看了口棺材,說道,“貧僧就在這裏誦經七日吧。”


    聞言,陸建寧也鬆了口氣,她真怕了因大師這邊出什麽問題。


    老太太卻盯著了因大師,總覺得她想要聽到的東西還沒有知道,了因大師突然就什麽都不說了。


    “……建寧,你好好招待了因大師,不得有任何怠慢。”


    老太太現在就怕陸建寧這邊出什麽岔子,這可是她禮佛多年結識的得道高僧。她自然希望能親自招待,可是偏偏陸建寧這邊又出狀況。


    陸建寧說道:“祖母請放心,建寧會仔細的。”


    了因大師是她計劃中的最重要一環,她怎麽可能怠慢他。


    老太太看著了因大師已經在棺材旁邊的蒲團上坐了下來,不愧是得道高僧,一秒就入定了。


    手裏撚著佛珠,念念有詞。


    老太太這會倒不好留了,她又看了看陸建寧,長長歎了口氣,就在大嬤嬤的攙扶下轉身出去了。


    等老太太一走,陸建寧再次吩咐封閉了院門。


    “了因大師要誦經七日,任何人不得進來打擾。”


    就算是老太太再來,也不能隨便放她進來了。


    院子裏歸於寂靜,除了柱子,所有人都在這裏待命,或者說,守護。


    白家賭坊。


    “那老和尚進了陸家,奴才看的真真的,但是除了他,倒也沒有旁人了。”


    眼線小心翼翼向白鳳鳴匯報。


    “棺材被陸建寧抬回了家,本公子才不相信,她真的會放任那個小白臉去死。”


    獄中的那一場大戲,必然是沈如卓跟陸建寧商量好的,什麽自縊,他看就是金蟬脫殼!


    “那李縣令收了咱們的錢,說到的無論生死,都必須要把那個施秉修給帶走,真沒想到他一個七品縣令竟然連陸家那幾個賤民都收拾不了……”


    否則也不用他們這麽費勁了,還要繼續再監視陸家。


    白鳳鳴現在眼底都是陰沉,一個是廢物,兩個也是廢物,什麽七品縣令,無非還是被沈如卓給壓了一頭。


    不敢搶走施秉修的屍身。


    “還有那個陸家的丫鬟……昨天上午帶著一個小廝去了一個香鋪,沒半個時辰就出來了。我們的人一直盯著,應該沒有機會耍花招。”


    進去是兩個人,出來也是兩個人,而且時間也短,他們沒發現端倪。


    白鳳鳴卻停住了視線,慢慢看著那匯報的家丁。


    “陸建寧都已經因為施秉修的死,傷心欲絕了,她還有心思使喚丫鬟跟小廝,去什麽香鋪?”


    白鳳鳴死死盯著,陸建寧是多喜歡那個小白臉,能在他真死了之後,還馬上派丫鬟去聊什麽交貨、合作這些東西?


    那家丁雙腿一哆嗦,就下意識跪了下去。“公子……”


    他被白鳳鳴踹飛了出去。白鳳鳴似是要啖其肉、啃其皮。陸建寧會這麽做,自然是要麽施芥是假死,要麽那小丫鬟跟小廝耍了什麽花招瞞過了他們,又或者,兩者都是。


    為什麽一個兩個都要跟他作對到底,就不能乖乖去死嗎?


    施秉修,你上一輩子也是死了,為什麽這輩子還在這垂死掙紮?


    不管過幾輩子,你都必須死在本公子的手裏!


    清脆的一聲,白鳳鳴手裏的琉璃杯碎了。


    了因大師,就算有這個老和尚也改變不了什麽,一個空門中人,還想來沾染凡塵中事?


    了因大師的木魚敲擊忽然頓了,他雙目微微張開,看來,糾纏於前世今生的怨偶不止一個人啊。


    木魚聲在短暫的停頓後,再次咚咚響起。


    張神醫就比較尷尬了,他對麵就坐著入定的了因大師,耳邊聽著木魚聲和經文,才聽了半日,讓他覺得他自己都要立地成佛了。


    要守在這裏七日,聽七日的誦經聲音,張神醫覺得自己可能會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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