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四個人就結伴下山了。他們特意繞開花柳村,走了遠路,好巧不巧,遇到了周老太和周芳。


    周芳麵色紅潤,不像是流過產的樣子。


    周勇上去打招呼:“娘,你們這是從哪裏回來了?”


    周老太一張嘴,話還沒說出來,淚就先落了下來。


    “我想帶著你妹妹去把孩子打了,明天王家就來人了。可是我們找了老大夫,又去了縣裏醫院,他們都說你妹妹身體有什麽問題,流了產要命。這可咋整啊?”


    這種事,周勇一個大男人當然不知道咋整。他看一眼宋芝芝。


    宋芝芝在婦產科輪轉過,但她不想管。如果她幫助周芳撒謊,讓王克勤做了冤大頭,將來進城,想讓王克勤幫忙,那就絕對不可能了。周芳自己造的孽,讓她自己解決吧。


    “我沒生過孩子,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們再找人打聽打聽,看看哪裏有這方麵比較厲害的醫生。”


    周老太見他們四個幫不上忙,冷著臉拉著周芳往家的方向走:“兩個兒子,一個也指望不上,早知道生下來就把他倆扔到山上喂狼,省的浪費我的糧食。”


    周勇和周敢麵麵相覷,他們早就對周老太有怨言,但因為孝道,從不敢說。周敢看著周老太離開的背影,說出了埋藏心裏很久的話。


    “娘,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也不願意讓你當我們的娘。你看看,有幾個當娘的像你這樣。”


    周老太沒有覺得愧疚,而是惱羞成怒。


    “你個笨豬、迂貨。我最討厭的就是你,我怎麽會生出你這樣笨的兒子。當初最該扔了的就是你。”


    周敢眼睛紅了一瞬,很快恢複正常。他飛快往前走。


    等到周老太的身影不見了,周敢問穆安惠:“媳婦,你說最好的報複是什麽?”


    “當然是她最不看好你,你卻最爭氣。等你功成名就的時候,讓她看到,她來巴結你,你卻看都不看她一眼。”


    周敢皺著眉頭,他不怎麽識字,也沒看過外麵的世界。在他的認知裏,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成功。但他知道這並不能狠狠刺激到娘。


    “媳婦,你說什麽是成功?”


    穆安惠覺得用自己世界那一套成功學來教周敢並不合適。她看向宋芝芝。


    宋芝芝想了想:“周敢,咱娘認為的成功,就是有錢。你衣錦還鄉,她就會對你另眼相看。但對你自己來說,成功是把你喜歡又想做的事做好,做到極致。”


    周敢迷茫的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大山:“我不知道我想做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


    宋芝芝歎口氣:“賣完人參和狐狸皮,咱們買幾本書,買個黑板。要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咱們開始上課。”


    周勇和周敢由衷的高興,他們最期盼識字了。


    走到鎮上,他們一人花了五毛錢,坐上去往縣城的汽車。


    周敢興奮的這兒摸摸,那兒看看、這是他第一次坐汽車。


    因為天冷,車窗都是關閉的,穆安惠捂著鼻子,忍受著車廂裏的汙濁味道。宋芝芝沒忍住,已經趴在窗戶上吐了出來。


    等到縣城時,宋芝芝和穆安惠都吐得走不動路了。


    周勇跑去買了四瓶汽水,四人一人一瓶。宋芝芝和穆安惠喝了汽水以後,好多了。周敢抱著汽水瓶,一會兒嘬一口,一會兒嘬一口。


    周勇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把剩下的半瓶塞給了周敢。


    四個人決定先去賣人參,再去賣狐狸皮。


    周敢提議去中醫院,宋芝芝拒絕了。


    “醫院是國營的,院長不敢出那麽多錢買人參,普通老百姓也吃不起這麽好的人參。咱們去找藥材收購商。”


    藥材收購商,周勇知道。周勇前幾年跟著別人來賣過人參。


    四個人走了十幾分鍾,就到了一棟三層小樓前。小樓灰撲撲的,門口掛著一塊掉了漆的板子,上麵寫著:大成中藥材公司。


    周勇徑直抱著盒子進去了,屋裏地上堆滿了藥材,一個男人正拿著算盤在算賬。


    “我找你們老板?”


    錢一抬眼看一眼周勇,繼續低頭算賬。


    “買什麽藥?”


    “我找你們老板!”


    錢一煩躁的抬起頭:“你個鄉巴佬,買藥就找我,找我們老板做什麽,你算個什麽東西,還想讓我們老板接待你!”


    “不買就滾蛋。最煩你們這種鄉下人,買不了幾毛錢的東西,還愛講價。”


    周勇把盒子打開,放在錢一麵前:“現在你可以去叫你老板來了吧!”


    錢一驚訝的看著盒子裏大拇指粗的人參:“這,這······”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人參。”


    錢一趕緊站起來,搬來凳子,又倒上水:“你們先坐,我這就去叫老板來。您說的沒錯,您這樣的貴人,必須老板親自接待。”


    錢一飛快上樓,急的門也沒敲,直接闖了進去。


    “老板,五百年的人參······”


    孫龍正趴在會計張翠身上,嚇得一激靈,趕緊抽身起來。


    錢一已經進了屋,一眼就看到孫龍和張翠白花花的大屁股,嚇得趕緊退出去關上了門。


    孫龍氣的咬牙切齒:“錢一,你最好有重要的事,否則我弄死你。”


    “有幾個人,拿了一個少說五百年的人參來賣。”


    孫龍快速穿好衣服,下了樓。


    孫龍看著坐在凳子上,穿著簡陋的四個人。男俊女靚,不輸電影明星。


    “是你們要賣人參嗎?”


    周勇站在來,打開盒子展示給孫龍看。


    孫龍眼裏貪婪的光幾乎要把盒子吞了。但他故作鎮定,還露出一絲絲嫌棄。


    “還行,就是比一般的人參好點。我孫龍一向大方,這個人參,可以給你們五百塊。”


    周勇直接合上蓋子,扭頭就走。上次來賣人參,講價講了半晌,最後隻給加了一塊錢。這一次,直接給個零頭。奸商!


    孫龍趕緊拉住周勇:“兄弟,別急啊,你說說你想要多少錢,隻要合理,我都能給。”


    宋芝芝看出來這個孫龍不是個好人,直接獅子大開口:“十萬。”


    孫龍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這個女人瘋了吧,一根破人參,你要十萬。我一倉庫的貨都值不得十萬。”


    宋芝芝拉著周勇就往外走。孫龍急了,要是遇到急著救命的,這人參真能賣十萬。但這十萬他想自己掙。


    孫龍趕緊追到門口:“大兄弟、大妹子,你們說的價太高了,咱們再談談。”


    周敢氣的脫口而出:“少說五百年的人參,你隻給五百塊,你騙誰呢你?”


    一個剛從他們身邊跑過,腳已經邁進藥材店的男人退了出來:“你們有五百年的人參?能給我看一眼嗎?”


    周勇環視四周,發現沒人關注他們後,小心翼翼打開一條縫。


    李子達激動的看著人參:“好人參,你要多少錢?”


    周敢不過腦子,直接喊價:“十萬。”反正大嫂剛才就是這麽幹的。


    宋芝芝知道這個男人實在真心想買的,不能亂喊,剛想解釋,誰知道男人竟然說:“好,成交,你們跟著我去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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