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紛亂的環境中,粉雕玉琢般的男孩倒在地上。


    鮮紅的血液迅速浸透了他的襯衫,將原本淡色的布料染成了一片深紅。


    汩汩流出的血液如找到了自由的通道,不斷地從傷口處湧出,沿著他的身體邊緣流淌,形成了一條條蜿蜒的血痕。


    鮮紅在地麵上緩緩地蔓延,形成了一道道細小的血柱,交匯,融合,最終匯成了一片血腥刺目的紅色區域。


    鮮紅的色澤與他慘白破敗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血泊中,被猩紅浸染的清澈雙眸染著破碎,竭力想要睜開,卻最終無力地合上。


    刺痛如潮水般蔓延向每一處角落……


    刺目的光芒乍現,猛然綻開,將要衝破無盡的黑暗……


    ——


    伏在病床,不知何時睡著的初晚,眉頭緊蹙,額間的發絲被汗水浸濕。


    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緊攥著白色的床單,骨感的指節幾近繃斷。


    下一秒,她猛然坐起身來,布滿紅血絲的雙眸滿是顫抖,下意識地望向病床。


    顫抖的目光觸及病床上如安靜睡著般的男孩,瞬間如找到了焦點。


    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了片刻,眸中的顫抖方才漸漸平息,恢複了些許神采。


    隻是微微起伏的胸脯與略顯紊亂的呼吸,還是暴露了一些她此時的情緒。


    定定地凝視著床上麵色慘白,氣息微弱的雲墨,她精致的麵容上漸漸浮現出些許恍惚。


    腦海中不自覺閃過一些與雲墨有關的畫麵。


    他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極北,他偷走了三號試劑,被她們一路追殺。


    因為身懷異術,再加上極北雪霧紛飛的地利條件,一路追到冰封鬼域才將他拿下。


    冷如雪私下裏常玩笑說她適合被她改裝成機器人,因為幾乎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產生興趣,她的生活也像是被寫成指令代碼一般一成不變,按部就班。


    雲墨唯一能稍稍讓她動容的就是他不凡的實力,她清楚地明白,如果沒有楚璃月,她和冷如雪是根本抓不住他的。


    隻是楚璃月與冷如雪讓她搜身的行為,終究讓她終年無波的心緒波動了一下。


    雖然不知道雲墨為什麽長得那麽顯小,但憑借他的聲音與能力,她還是能判斷出來眼前看似小孩的他,真實年齡應該與她相差無幾。


    作為一個未經世事的女孩,她就是再怎麽冷淡穩重,上手摸遍了一名異性的全身,也會產生一些羞恥之感。


    看著滿臉通紅,羞憤不已的雲墨,她下意識地說了句“對不起”。


    隻是讓她略有些意外的是,就這麽簡單的,甚至不帶多少情緒的道歉,卻讓對方狠狠怔住了,眼神呆呆地望著她。


    片刻,竟眼神躲閃著,細若無聲地說了句“沒關係”。


    後麵,因為蕭無劫的到來,兩撥人馬一路同行,讓她不解的是雲墨總會若有若無地將目光投向她。


    每次被她發現都會臉紅個徹底,那神色與她將他全身摸遍的那次別無二致。


    回到莊園後,一切似乎回歸了平常。


    他很喜歡和陸逐風鬧,那次與陸逐風嬉鬧被折騰,他突然躲到自己身後,滿臉單純地喊著自己害怕。


    雲墨個頭矮小,隻能到她肩頭左右,躲在她身後,水靈靈的眼睛望著她,像一個人畜無害的孩童,竟讓她鬼使神差地沒有轉頭離去。


    腦海不由掠過楚璃月哄蕭無劫時的畫麵,她僵硬地學著楚璃月輕揉了一下他的頭。


    自那之後,他經常會來主動找她說話,但她向來話少,不會聊天,不出三句話就把話說死了。


    尷尬地咧咧嘴,他便立馬換一個話題,繼續喋喋不休地跟在她身後。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感覺,對於他有事沒事地跟在自己身後,說不上喜歡,卻也不厭煩。


    其實她甚至都不知道喜歡與厭煩各自的確切感受,用冷如雪的話說她就是一個活著的機器,太無趣了。


    隻是感覺有那麽一個人不厭其煩地跟在自己身後的感覺,很新奇,她從未體驗過。


    多年以來,楚璃月將她保護的很好,從不會讓外麵那些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的人靠近她身邊。


    唯一一個與她一同被楚璃月保護養大的冷如雪,性格與她完全是兩個極端。


    冷如雪人生兩大愛好,一個是研究機械製造,刀槍大炮,另一個是混夜店,點男模。


    她不可能在一天都可以不說一句話的她身邊坐住的,所以在她人生絕大多數的時間裏,她都是一個人指令式地過完一天又一天。


    在她的世界裏,她不需要別人,但也沒有人需要她。


    雲墨的出現讓她向來清寂的世界裏多了一份嘈雜,但這份嘈雜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讓她抵觸。


    那日外出飯桌上,陸逐風醉酒時的那些話,她有的聽得懂,有的聽不懂。


    相比起雲墨的羞憤交加,她卻並沒有什麽感覺,或許在她的潛意識裏,一直都認為自己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沒有人會將她看得太重要。


    所以那些油嘴滑舌的語言,難以在她死水般的心裏激起半分波瀾。


    隻是雲墨似乎感到特別難堪,他的神色又一次讓她想起了他們初次她搜遍他全身時的場景。


    當雲墨大著膽子扯起她的衣袖,拉著她往外走時,她也就在恍惚中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任由著他牽著自己的衣袖離開。


    真正讓她的心感到一絲震顫的,是他以那個有些滑稽怪異的姿勢向自己遞來盤中食物那次。


    看到他以那樣奇怪的姿勢,傻乎乎地向她遞來幾片牛肉,她一時確實有些反應不過來。


    可當看到他看向她時,眸色破碎中又帶著難以掩藏的希冀時,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抽動了一下。


    原來她也可以成為另一個人眼中重要的人……


    當雲墨不顧一切推開她,身上連中兩槍時,她徹底呆住了。


    她不明白,當時大多的火力都被她吸引,以他的實力,甚至有可能救出林青衣。


    林青衣是可以為蕭無劫治病,可以推動試劑的研究,他認識林青衣也比認識她更早。


    無論從哪方麵講,救林青衣都比救她的價值要大。


    像她這種如機器一般的人,就算死了,應該除了楚璃月與冷如雪,其他人都不會有什麽感覺。


    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救下她……


    她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為什麽會出現這麽劇烈的情緒波動?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情緒是什麽?


    但就是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以及一種強烈的渴望——她想他醒過來。


    “晚……姐姐,你是不是哭了?”


    突然,病床上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音。


    麵色慘白的男孩,努力地睜著雙眼,目光輕顫迷離地望著她微紅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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