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枳軟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急忙抽開手。


    晏驁川受力一個趔趄往前撲,睡意這才消散幹淨,見麵前的小姑娘從臉到脖子都是一片漲紅,忽然想到了什麽,急忙掐了下自己的臉。


    疼得他啊了聲,猛的一下往後靠,指著宋枳軟,“你、你、你怎麽進來的!”


    宋枳軟的手收回袖子裏,指尖蜷縮起來,那陣溫熱滾燙恍若還停留在她指尖,有些慍怒,“五公子,你方才夢到了什麽?”


    “我、我、我沒夢什麽啊。”


    晏驁川好似還驚魂未定,胸膛上下起伏,“哈!我知道了,是不是酥山那小子偷偷放你進來的?”


    “你方才夢到我了?”宋枳軟張嘴都嫌這問題難堪。


    “沒有啊!”


    晏驁川正襟危坐,眼睛瞪得很大,“夢到你?!我怎麽可能夢到你!哈!哈哈!


    可笑,太可笑了!你該不會以為我暗戀你吧?


    自作多情!自以為是!自我陶醉!”


    宋枳軟頓了下,“你激動什麽,我問一下罷了。”


    晏驁川重重拍了下桌子,一本正經,“我沒激動,我就是不喜歡被人誤會。”


    宋枳軟看著他,“那你剛剛為什麽對我那樣?”


    “對你哪樣?”


    晏驁川稍加回想,眼神躲閃道:“我那是睡得不清醒了,神智發癲。”


    “……”


    她抬眉,“那你為什麽喚我的名字?”


    “我什麽時候喚你名字了?”晏驁川揚起下巴。


    “你方才說壞蛋軟軟。”


    宋枳軟指了下自己,“宋枳軟,軟、軟。”


    “全天下叫軟軟的就你一個?”


    晏驁川反問:“而且我方才叫的不是軟軟,是綰綰,你聽錯了。”


    “那綰綰是誰?”她問。


    “綰綰是我……”


    晏驁川咽了口唾沫,“養的一條狗,怎麽了?”


    宋枳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有問題?”晏驁川摸了下鼻子,餘光一掃瞥見還沒蓋好的食盒,連忙道:“那糕點不是我吃的。”


    宋枳軟若有其事點了點頭,“是狗吃的吧。”


    晏驁川睜大了眼,“你!”


    “綰綰啊。”宋枳軟麵帶笑意,“你的狗。”


    晏驁川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反駁不出一個字。


    “昨日的事,對不住。”


    宋枳軟這人是非對錯分得很清,做錯了事就得認錯,“我昨日出門了,事情一忙,就忘了要回來抽查你的功課。”


    小姑娘忽然一下道歉,讓晏驁川有些無法適從,加上方才他還以為是在做夢,對她……


    這一時間,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在她麵前逞威風。


    “之後我不會忘記了。”宋枳軟瞧著對方,認真問:“你能原諒我嗎?”


    晏驁川一愣。


    午後時分,太陽越發烈,略微刺眼的日光灑在女子清亮動人的眉眼中,唇角深陷,兩鬢幾縷碎發被徐風吹得淩亂。


    他呼吸停滯了一瞬,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指尖已經觸及她的發梢。


    宋枳軟不解地看著他,“五公子?”


    晏驁川緊急收回手,“什麽原不原諒,我晏驁川是那麽小氣的人嗎,我又沒生你氣。”


    “真沒生我氣啊?”宋枳軟笑盈盈歪過臉瞧他。


    晏驁川耳根子發燙,胡亂抓起方才墊著睡的書,擋住臉,“你別吵我了,我要背書了。”


    “我先前說讓你背的那五首詩背好了?”她問。


    “早背完了。”


    晏驁川若有似無哼了聲:“才五首,二十首我都背完了。”


    “這麽快?”她有些驚訝,“那你背一背,我聽聽看。”


    “公子。”


    雖然屋門未關,但浮元子還是敲門才入了屋。


    “今日四公子從國子監回來,老夫人讓幾房一塊去用飯。”


    晏驁川將書放下,“我都受傷了,怎麽去吃。”


    “沒讓您去。”


    浮元子看向宋枳軟,“四公子還未同宋姑娘見過,老夫人說了,日後就是一家人了,姑娘得過去吃個飯、見個麵。”


    宋枳軟回頭,打量晏驁川,瞧這人兩日前還癱在榻上動不了,今日就能坐在椅子上了,可見老夫人也沒有那麽心狠。


    雖說是動家法,估計也留了情,否則若真材實料打下去,晏驁川可沒法子這麽快活動。


    “正好有幾日沒去看過老爺子了,我先去用飯,等會兒用完飯,時辰若是早,我再過來聽你背詩。


    若是時辰晚了,我就明日再來。”


    宋枳軟和晏驁川雖然就快定下婚約,但孤男寡女,沒有成婚,始終是不好太晚見麵。


    晏驁川瞧著女子出門,看了眼浮元子,“你跟著一起去。”


    “公子不放心?”浮元子問。


    晏驁川這次倒是沒否認,“四哥回來,沒同她見過,琦兒上回瞧著不太喜歡她,一大家子都在,我怕她不習慣,若是有事就來報我。”


    浮元子頷首,“我讓酥山來伺候您。”


    ……


    宋枳軟先回牡丹院更衣,才帶著銀柳去了萬壽堂,先去看了老爺子。


    老爺子的病情比上回好多了,雖然還是瘦骨嶙峋,但臉色添了些紅潤,眼下烏黑也淡了許多,瞧見宋枳軟撩開布簾入內室,笑著招手。


    “阿枳來了,快坐。”


    幾房都在老爺子屋中,宋枳軟先給長輩們見過禮,瞧見一個清瘦文弱的青年候在老爺子病榻邊,福身道:“四公子。”


    晏琉方才還在回老爺子的問話,一轉頭就瞧見美人步步生蓮走近來,果真如自家妹妹所描述的仙姿佚貌、綽約多姿。


    僅僅是看了一眼,晏琉麵頰就如火燒似的滾燙,連忙低下頭去,作揖回禮,“阿枳妹妹。”


    宋枳軟前世同晏琉交流不深,隻打過幾回照麵,隱約記得他前世科考不順,後來娶了金家庶出的二姑娘。


    “日後就是一家人,阿枳也可隨阿川一般喚琉兒四哥。”老爺子笑得慈藹。


    晏琉一愣,他自國子監回來就聽說了晏驁川同宋枳軟的事情,可歎如此妙人要配他五弟那混世魔王,一時間眉宇間的失落掩蓋不住。


    甘夫人瞥了眼自家兒子,和正發懵的宋枳軟,啟聲笑道:“父親平日裏待幾個孩子嚴苛,如今見著宋姑娘倒是喜歡,


    都不記得宋姑娘如今尚未過門的事兒了?”


    甘夫人這話是提醒老爺子,尚未過門就改了稱呼,這樣於理不合,老爺子麵上的笑容略微一頓,不冷不淡看了眼甘夫人。


    老夫人緩緩出聲:“不過還是多虧了阿枳,自打你同阿川的婚事定下來,老爺子的身子越發康健,今日還說了好久話。”


    宋枳軟知道老夫人說的是衝喜,忙低頭說:“老爺子的底子本就強健,所以才會越來越好,阿枳沒出力,不敢擔功勞。”


    老夫人最欣賞宋枳軟的一點就是她身上的不卑不亢,“你謙虛了。”


    “阿枳說得也不錯。”


    老爺子展眉,“我底子本就不差,你何必聽那些神算子說些稀奇古怪的。”


    “不可對先生不敬。”


    老夫人蹙眉,瞪了眼老爺子,隨即對站著的幾房人道:“站在這兒都累了,已經讓人備好飯了,先去用飯吧。”


    一眾人移步飯廳,剛落座,晏琦就偷偷瞄了幾眼身旁的宋枳軟。


    宋枳軟自然注意到小丫頭的打量,大大方方轉過臉去,晏琦卻又偏開臉,一副傲嬌模樣,倒是同晏驁川有些相似。


    “琦兒。”


    飯菜還沒上桌,眾人聽宋枳軟喚了晏琦一聲,都有些驚訝。


    起初宋枳軟剛來晏家時,最興奮的莫過於晏琦。


    小丫頭在家裏唯一同輩的姐姐晏璟早好些年就出嫁了,宋枳軟一來,晏琦以為自己多了個玩伴。


    隻是小丫頭數次接近,宋枳軟的反饋都是冷淡的,瞧著不太喜歡晏琦。


    後來晏琦見著宋枳軟就繞開走,也再沒有主動靠近過宋枳軟。


    “這是我這兩日編的手釧,你瞧瞧喜不喜歡。”


    宋枳軟從銀柳手裏接過一個小巧的楠木盒,遞到晏琦麵前。


    晏琦啊了聲,圓圓一張小臉蛋滿是茫然,“給我的?”


    宋枳軟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我手藝不好,你可別嫌棄。”


    晏琦覺得新奇,打開盒子,見手釧精致耀目,色澤明豔,小丫頭驚呼了聲:“好漂亮的手釧。”


    曲夫人同秋夫人對視上,默契一笑。


    甘夫人見自家女兒這副馬上就被收買的模樣,好笑又無奈道:“還不同你宋姐姐道謝。”


    晏琦一雙眼瞪得圓溜溜的,緊緊抱住了宋枳軟的手,“宋姐姐你真好,我以後再也不會不喜歡你啦。”


    宋枳軟也啞然失笑。


    說起來上輩子她同晏琦的關係也一般,小姑娘主動接近她卻沒得到熱情反饋,是人都會失望。


    隻是那時宋枳軟剛失去父母親人,見著晏琦,就像是看到了昔日那個幸福的自己,不可避免的,她必須承認那時候的自己有些卑劣,竟然有些嫉妒父母俱在,全家專寵的晏琦。


    隻是這一次她再也不會了。


    “喜歡就好。”她抬手摸了下晏琦的腦袋。


    老夫人見兩個小丫頭歡喜,嘴角上揚道:“過不了多久就是春日宴了,


    琉兒,你這陣子從國子監回來,有幾日假,正好可以帶著琦兒去買幾件衣裳。”


    晏琦年歲小,加上方才得了宋枳軟的禮,恨不得時時刻刻同宋枳軟黏在一起。


    “我要宋姐姐也和我和哥哥一起去。”


    宋枳軟愣了下。


    去買衣裳?


    她現在身上的餘錢不多了。


    先前布莊那兒隻付了定金,之後還要付剩下的錢款,雖然不用盤鋪子了,但去別的成衣鋪賣流光錦,為了安人家的心,多多少少要給些銀子。


    這樣算下來,雜七雜八,她剩下的錢得極為拮據的花。


    “你宋姐姐又不用相看人家了,你是陪你哥哥去的。”甘夫人戳了下小丫頭的額頭。


    老夫人方才沒提及讓宋枳軟去春日宴,倒不是因為她同晏驁川的婚事,而是宋家昔日過於風光,如今全家覆滅,隻剩下個宋枳軟,孤零零的去春日宴,隻怕與往日相差太大,會被人嘲笑。


    “阿枳,春日宴你想去嗎?”曲夫人小心問。


    宋枳軟記得前世因為宋家的事,她是沒去春日宴的。


    不過如今……


    “姐姐就陪我一起去嘛。”晏琦將腦袋靠在宋枳軟的肩膀上撒嬌。


    晏琉看了眼宋枳軟,小聲提醒妹妹,“琦兒聽話,別讓你宋姐姐為難。”


    “我去吧。”宋枳軟鬆口也是眾人未想到的。


    “好耶!”


    晏琦鼓掌,“那咱們明日去買衣裳。”


    宋枳軟動了動嘴唇,“我倒是有衣裳,就不用買了。”


    “可是姐姐,你身上這件裙子我見你穿過好多次了,都有些舊了。”晏琦童言無忌,眾人聽了卻有心。


    甘夫人一筷子拍在晏琦腦門上,“平日裏你爹教你識字你不專心,隻顧著放別的地方。”


    晏琦方才不說,老夫人還沒意識到,宋枳軟來晏家這麽久,似乎穿的都是舊衣裳,眉心緊皺,看向曲夫人,“怎麽沒給阿枳製新衣。”


    曲夫人這兩個月來又是給老爺子侍疾,又是幫忙整理幾個院子,還要操持著整個晏家,平常關心著宋枳軟的飯食和屋子陳設,倒是忘記了月例銀子這回事,當下便愧疚得不能自已。


    “阿枳,是我忘了同下頭人說要給你發月例。”


    “無妨的姨母,我…我來晏家之前,姑母給了我不少體己錢。”


    宋枳軟不願讓曲夫人愧疚,於是選擇善意的謊言,“我身上還有不少呢,隻是我近來懶惰才沒去製新衣,明日正好陪琦兒去看看。”


    曲夫人蹙緊眉,“我明日讓賬房給你送過來。”


    宋枳軟搖頭,“真的不用了。”


    “你姨母給的,就收著。”


    老夫人出聲:“都是一家人了,何必推辭。”


    老夫人這麽說了,宋枳軟也不好再矯情,便應了下來。


    一大家子用過飯,老夫人掃了眼飯桌上的菜,對宋枳軟道:“這道八寶雞阿川喜歡吃,


    阿枳,我記得你的牡丹院同萱草院離得近,不如你幫忙帶過去?”


    從萬壽堂過去,牡丹院和萱草院的確是順路,宋枳軟便沒有推辭,應了下來。


    到萱草院沒花多少功夫,宋枳軟敲了幾下主屋門,隻聽晏驁川略顯漫不經心的語氣。


    “進——”


    宋枳軟也沒多想,推門而入,同榻上衣衫半解的少年對視上。


    隻瞧對方隻著裏衣,一隻腳踩在床上,倚在床邊,衣襟鬆散,隱隱約約露出一小片光滑結實的胸肌。


    視線下移,他的腹肌亦是塊壘分明,從後腰上纏過來的白色紗布一頭被少年叼在了嘴裏,長眸抬起,風流懶散。


    這樣放浪形骸的動作,竟不讓人覺得淫魅,或許也是因為少年眸底澄澈,令人生出萬千遐思,風月無邊。


    “……”


    “……”


    二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對視上,皆是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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