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枳軟的臉燙得厲害,捂著自己的嘴角,低下了頭。


    “愛人之間的相親相愛,我怎麽能跟你證明。


    再者,我憑什麽同你證明,這是我同她之間的私事。”


    晏驁川袖底下的手都隱隱發抖,勉強鎮定住表情,“左右我是不會和旁人有肌膚之親,


    絕對不會背叛我愛的人,你斷了這心思吧。”


    南許瞠目結舌,暗中比出一個大拇指,“不愧是我兄弟,總能做超出我想象的事。”


    喬風意也跟著揚起嘴角,垂下了麵龐。


    葉娘抱著手,乜斜道:“這算是什麽事?羞辱我?”


    “葉娘,我沒有羞辱你的意思,總歸事情就是這樣,你死了心吧。”


    晏驁川牽住宋枳軟的手,盡管麵頰通紅,口吻還是強硬。


    “……”


    其實宋枳軟早就看出來葉娘是在逗晏驁川的,隻是不曉得少年會這樣…衝動。


    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她往回抽動手,奈何對方拽得緊,她抽都抽不動。


    晏驁川小心瞥她,聲音悶悶的,帶著幾分赧然,故意壓低:“讓我握一握,怎麽了……”


    方才強吻的人是他,眼下這會兒不好意思的也成了他的了


    宋枳軟當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算了,反正方才也不過是同你玩笑罷了。”


    葉娘懶懶摸了下自己額間鬢發,“戲樓死了人,你們就是為了這事兒來的,


    柳娘那個蠢女人,本以為她死了,


    這事情也就結束了,倒是沒想到,憑空惹出來這麽多事情。”


    “葉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宋枳軟坐直了身子,詢問:“當年,你和柳娘平分秋色,為何要離開戲樓?”


    “我離開,也不全是因為柳娘。”


    葉娘坐在宋枳軟跟前的蒲墩上,施施然端起她麵前的酒壺,斟酒道:“但也確實離不了她的關係。”


    宋枳軟同晏驁川對視了一眼。


    “當年是我先入戲樓,班主還算是待我不錯,我名氣大,戲班子靠我養活。”


    葉娘飲下一杯酒,眼神跟著惺忪起來,追憶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唇角忽然扯出一抹輕蔑的弧度。


    “可柳娘來了,她取代我,成為了戲樓裏更優越的存在,我的意義好像對於戲樓來說,並不重要了。”


    宋枳軟蹙眉,瞧著人接二連三地倒酒,眸底竟也隱隱浮現出幾分傷懷。


    “我……”


    葉娘眯起眼,“大家都說我和柳娘針鋒相對,是仇敵,可我同她的關係,還真說得上不錯,


    我並非是善妒之人,我欣賞比我更厲害的人,就像柳娘,她唱的戲的的確確比我好,


    我認可她的能力,亦甘拜下風。


    我將她當作此生知己,我真心實意地,希望她比任何人都過得好,哪怕比我好,我都開心。”


    宋枳軟心底微動,忽然想起王四說的那些謠言。


    言及葉娘是因為柳娘的風頭蓋過她,這才離開了戲樓,眼下看來,全然不是這個原因。


    “所以,你當時為何離開?柳娘當時真的和黃家大公子黃勇兩情相悅嗎?”喬風意詢問。


    “兩情相悅?柳娘和黃勇?”


    葉娘好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就黃勇那個花天酒地、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德性,柳娘看得上他?


    你們怕是搞錯人了,柳娘真正喜歡的,另有其人,而我離開戲樓,也是因為那個男人。”


    花天酒地、不務正業……


    這倒是同黃家老爺夫婦嘴裏形容的深情不移的男人全然不同。


    宋枳軟眉心動了動,“葉娘,你是什麽意思?柳娘喜歡的人究竟是誰?”


    “柳娘喜歡的,是宣郎。”葉娘提及那個男人時,即使過了幾年,眸底仍有厭惡之色。


    宣郎?


    這又是誰?


    南許不明所以,看了眼柏蘭和晏驁川,從沒想到過,這個故事裏還能出現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宣郎是臨安府烏蘭巷裏的舉人,文采不錯,家境卻一般。”


    葉娘會想起前幾年的點點滴滴,眸底出現的神色複雜,“當時柳娘在臨安府名聲大噪,


    宣郎也喜歡上了她,後來還悄悄在柳娘下了台後,給她送詩和文章,


    窮酸的讀書人也就這麽回事,拿自己唯一還能拿得出手的文采來討美人喜歡,


    我本以為,柳娘自己是唱戲的,見慣了戲本裏,那些花花腸子的儒生,


    卻沒想到,她也是個傻子,宣郎拿詩詞歌賦哄她,她竟然也就喜歡上了宣郎,。”


    宋枳軟聽出葉娘的語氣帶了幾分醉意,起身倒了杯熱茶給人。


    葉娘卻推開不要,徑直倒酒,“柳娘,心性單純,而我呢,在泥濘裏摸爬打滾慣了,


    我看得出來,宣郎並非良配,不過是誆騙她罷了,


    怪我性子也直接,讓她不要相信宣郎,還同柳娘說宣郎不過是會些花言巧語罷了,


    還對她說,宣郎根本就不喜歡她,或許是這話踩在了她的痛點,


    她不信我,反而去信那個男人,所以我同她大吵了一架,然後離開了戲樓。


    外邊人都傳言,說我葉娘是個心胸狹隘的人,我從未辯解過。


    我隻是不想讓那個傻子收到傷害,不想她被騙,


    在那之前,我們曾是最好的朋友,我視她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柏蘭問:“你為何覺得那個宣郎不是好人?他現在又在何處?”


    “我不知道他在何處,也不關心他是死是活。”


    葉娘冷哼了聲:“至於你說我為何知道宣郎不是好人,


    明麵上給柳娘獻殷勤的人,在背地裏卻又給我送同樣的詩詞歌賦,你覺得他是好人嗎?”


    柏蘭語愕,好半晌,才罵出來一句:“實在是混賬!柳娘竟然就這樣輕信了這小人,


    實在是可惜,可惜!”


    南許也點點頭,“當真是個傻姑娘。”


    晏驁川蹙緊眉頭,雖然柳娘對他來說,是個陌生人。


    但同樣身為女子的宋枳軟若是遭遇這種事,他一定會恨不得殺了那人。


    也難怪,葉娘在遇到了這事後,會同柳娘爭吵。


    而柳娘,竟然相信了宣郎,而棄好友於不顧。


    “……”


    “……”


    宋枳軟聽了葉娘的話,心裏有些唏噓,頓了好半晌,又遲遲問。


    “那黃勇是怎麽回事?黃家為何說,他們兩人兩情相悅,談婚論嫁。”


    “簡直可笑。”


    葉娘聞言則是不屑一顧,“黃勇不過是柳娘的愛慕者其中一個,


    不過是仗著黃家勢力,想要娶柳娘罷了。


    我不知道黃家人在你們麵前是怎麽說的,不過依我當年所見,柳娘對黃勇是半點喜歡都沒有,


    隻怕是黃勇在家人麵前胡謅,為了娶柳娘進門,他給戲樓塞了不少錢。


    那班主本也算是個還算不錯的人,沒想到為了幾個錢,竟然脅迫柳娘嫁給黃勇,


    柳娘這個丫頭,重情重義,感念班主當年收留,又不敢同黃勇作鬥爭,


    隻是在那時候,我已經離開了戲樓,所以對柳娘的事情,也不算完全了解,


    恐怕也是委曲求全,再後來,柳娘的事你們應該也知道了,


    在同黃勇大婚之日,她實在是忍受不了,選擇自縊了。”


    說到後半句話的時候,宋枳軟聽出了葉娘的語氣並不輕鬆。


    可以想象,當時柳娘的死,給了葉娘多大的打擊,讓她最後選擇了入煙雨樓這種地方。


    “還有什麽要問的?一並問了。”


    葉娘將最後一杯酒倒了出來,輕笑:“就當是……今夜我付的買酒錢了。”


    在黃散依死在戲樓後,葉娘就猜到會有人來找她了。


    她隻是…想將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訴他們。


    宋枳軟不忍瞧見同為女子的葉娘這般,深吸一口氣,才緩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葉娘,你可知道,為何黃散依會死在戲樓?可有懷疑的凶手?”


    “……”


    葉娘將最後一杯酒一飲而盡,麵帶笑意看著她,“這位姑娘,你覺得,是我殺了黃散依,替柳娘報仇?”


    宋枳軟前傾的動作微停頓,靜靜地看著對方。


    葉娘說得不錯。


    在這人將和柳娘的關係娓娓道來後,宋枳軟的確對葉娘起了疑心。


    曾幾何時,葉娘和柳娘的關係這樣好,那有沒有可能,其實是葉娘殺的黃家人,就是為了給柳娘報仇。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宋枳軟一直都記得,當時在秦桑露台之上,瞧見花窗之中的那個唱戲的伶人,七竅流血,形狀可怖。


    聽聲音,那是個女子。


    而且,對《趙貞女》這出戲十分了解。


    當年葉娘同柳娘的能力不相上下,想要做到這一步,不是不可能。


    而且葉娘的個子頗為高挑,想來力氣也不會小,或許有這個可能,她將黃散依勒死之後,懸掛在戲樓的懸梁之上。


    再者,葉娘在戲樓待過,了解戲樓的陳設和過往,能利用柳娘魂魄歸來複仇的傳言,來設計整個殺人計劃。


    “是你嗎?”宋枳軟凝神,定定地看著對方。


    晏驁川的視線直直落在葉娘的身上,端詳著對方的表情,不敢漏掉一絲一毫的細節。


    “若我承認,的確是我。”


    葉娘掀開眼皮子,似笑非笑,眼神裏有一抹意味深長的情緒閃過,“你要抓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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