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是故意引你發現黃散依的屍體,但你們秦桑鋪子的王東家,


    還真不是我的人,他不過是正好撞見,我為了這一切提前預演的戲碼,


    不過他也挺好用的,膽小如鼠,立即就害怕得要將鋪子轉出去,


    又吸引了你前來,我這才順水推舟,設計引你過來。”


    伶人嗓音陰柔,若是常人不注意,定要以為這是位姑娘。


    晏驁川眯起眼,上前一步,“你究竟是誰?為何要殺黃散依?”


    伶人聞言挑起了唇角,“你夫人方才不是已經說過了?”


    “你是柳娘的誰?”晏驁川冷聲問。


    “柳娘……”


    伶人垂下眼皮子,眸光複雜,“我是她的兄長,親兄長。”


    宋枳軟愣了下,“你為何會唱戲?”


    “小時候家裏窮,爹娘供不起我和妹妹,所以將我和妹妹送進了一家戲樓幫忙打雜,


    唱戲的本事也是在那兒學的,隻是那個戲樓不收外來徒弟,我和妹妹雖然學會了一些唱戲的本領,卻也無法靠此謀生。


    後來我年紀大了些,知道這樣是沒有出路的,就帶著妹妹輾轉到了臨安府,


    我沒本事,在臨安府找了許多生計,都養不活妹妹,


    正好當時戲班子需要招人,班主瞧見我妹妹後,覺得有些天賦,


    我就將妹妹留在了戲班子,轉而到其他州縣尋找出路,


    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去,等再回來,卻聽見我妹妹自縊的消息。”


    伶人抬起濃墨重彩勾畫出的臉,“我妹妹雖然年紀小,但素來樂觀,


    她跟隨我顛沛流離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過輕生的念頭,


    我不相信,她會自縊,所以我就留在了臨安府,開始調查她的死因,


    我查到,宣郎對我妹妹蓄意勾引,又和黃家二姑娘黃散依暗度陳倉,背棄了我妹妹,


    我妹妹在嫁給黃勇之前就知道了此事,卻一直沒有說出來,


    黃散依此人歹毒,一邊嫉恨我妹妹同宣郎的過往,一邊又擔心我妹妹嫁給黃勇後,會將這件事抖落出來,


    所以才會對我妹妹痛下殺手。


    至於宣郎,他口口聲聲說沒有做過對不起柳兒的事,但他還是幫黃散依將我妹妹的屍身懸掛在房梁之上,造成我妹妹是自縊身亡的假象。


    而這兩年間,他和黃散依還恩恩愛愛,獨我妹妹屍骨長埋黃土之下,


    我家小柳兒冰冰涼涼地躺了這麽久,叫我如何不恨……”


    “一年前,戲樓的那場大火,也是你放的。”宋枳軟深吸一口氣,問道。


    “是啊。”


    伶人笑了出來:“我將妹妹放心交給戲班子,以為他們同那些見錢眼開的人不一樣,


    可最終,他們將我妹妹強嫁給黃勇,班主更是死不足惜,所以我設計了一場大火,


    那一夜,火燒得很大,我聽見了好多人的慘叫聲,可我知道,那才是我複仇的第一步。”


    宋枳軟蹙眉,“然後呢?”


    伶人眼眶發紅,“然後?然後的事情,你應該都猜到了,


    我在這些時日,設計了戲樓怨鬼顯靈的事情,黃散依聽聞後,出錢給官府,


    讓官府幫忙將戲樓重建,甚至請人做了法事,而後我再裝神弄鬼,


    將黃散依騙來了戲樓,就像當年她殺害我妹妹一般,我勒死了她,


    而最終,也將她懸掛在房梁之上,隻是不同的一點,她當年掩蓋了這件事,


    而我卻親手將這件事揭開。”


    事情終於說完了,宋枳軟回過身,以她的角度,能清晰瞧見大牢外立著的推官和司錄參軍。


    “你精心設計了這一切,可知道,你手上沾了那麽多條人命,足以讓你付出性命了?”


    宋枳軟深吸一口氣,又沉沉歎了出來:“柳娘若是知道了你所做的一切,


    你覺得她在黃土之下,真的能心安嗎?”


    “她是我妹妹,是我的一切。”


    伶人眼角滲出淚珠,“若是能換她活著,縱然是要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


    但是她活不過來了,我隻能將我該做的做好,縱然是不要這條性命,


    我也不要她蒙受冤屈,就那樣不清不白地死去,


    這就是親人的意義,姑娘,倘若今日黃土底下壓著的是你所愛之人,


    你難道可以作壁上觀,坦坦蕩蕩地存活於世,你能嗎?”


    宋枳軟聞言一滯,她緩緩轉過來,對上了伶人的淚眼,餘光內,是晏驁川的身影。


    她沒有說話。


    她知道,她做不到。


    其實哪怕是重活一世,她也不過是凡世間的一介俗人,她同伶人一樣,隻是想要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如果保護不了,那的確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


    黃家二姑娘的案子近日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戲樓名角兒柳娘是死於黃散依之手,黃家近段時日受盡了老百姓的唾沫星子。


    最終,柳娘兄長假扮伶人,將這段埋藏已久的冤案終於揭開。


    隻是黃散依已死,柳娘之兄殺害宣郎,被判處死罪。


    一時之間,這樁案子成了臨安府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


    案子的事終於告一段落,晏驁川和南許五人終於得以回到軍營內參加訓練,每日南許都是苦不堪言,歸家後便是抱怨連連。


    而宋枳軟這邊也著手秦桑開業的事。


    經過禦街上商戶的一致討論,決定將秦桑斜對麵的戲樓拆了。


    宋枳軟並未插手此事,同喬風意一直在菜市中尋找合適的販子,打算以實惠的價錢長期合作。


    這日終於挑選好了菜販,開業前一日,宋枳軟還坐在秦桑大堂內算賬。


    這一連多日都沒有開張,但租金她卻是付給了王四。


    王四一家人已經去了京城,她這邊清點了一下賬目,當真是越來越頭疼。


    “怎麽了?”


    喬風意在二樓布置好琴台,再下來的時候,難得瞧見宋枳軟撐著腦袋,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樣。


    “怎麽了?”


    “姐姐,若是再不開業,咱們真的要揭不開鍋了。”宋枳軟歎了口氣。


    喬風意聞言,看了眼宋枳軟所記載的賬目,感歎道:“看來明日真要好好做生意了。”


    翌日,秦桑鋪子門前鞭炮齊鳴,夥計們敲鑼打鼓,算是正式開張,路過的人紛紛停駐,往裏瞧。


    隻是一直撐到了午後,宋枳軟都沒有瞧見有客人光顧。


    直到快入夜,晏驁川的出現才稍微改變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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