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心存疑慮,說話也不客氣,他立即反問:“用藥沒問題,那為什麽反複發高燒?老百姓都知道,藥不治病,藥便傷人。”


    黃文看出唐吉的不悅,解釋說:“唐總,簡單地說,目前有兩種退燒思路:一種是阻斷法,另一種是消炎法。市麵上的主流退燒藥多是基於阻斷法,就是阻斷身體發燒的機製。小寶的發燒,單純靠阻斷法已經無效,需要結合消炎法治療。”


    “黃專家,原來你有絕招啊,那你就開個方子來,要快。”唐吉最怕醫生跟他講什麽治病原理啥的,打斷了黃文的話,催促他開方。


    “唐總,我剛才說過了,目前兒科最好的退燒藥和消炎藥都已經給小寶用過了。”


    “你的意思是沒有辦法了?你們都是這個意思?”


    以張醫生為首,這些專家都緘口不言,有兩個人還輕輕點了點頭。


    小寶的病情這麽嚴重,唐吉沒有預料到。他經曆過大風大浪,他不斷地提醒自己越到緊要關頭,越沉得住氣。唐吉問:“黃專家,各位專家,請各位務必出個方案,救救我的孫子。不能再這樣燒下去了。”


    黃文想了想說:“唐總,說到底還是要找個病根。老百姓有句話,病怕無名,瘡怕有名。小寶的發熱病因,始終沒有找到。除了白細胞劇增外,別的指標基本正常,這就難找病因了。不過,以我多年的行醫經驗來判斷,小寶應該受驚導致的。唐總,他最近有沒有受到驚嚇?”


    唐吉心想:這個黃文囉裏囉嗦的半天,就最後一句管用,小寶沒有受到過驚嚇呀?我記不清了。他是我的掌上明珠,哪個混賬王八蛋敢嚇唬他?除非是他媽媽,可是最近小寶和我在一起,母子兩人應該沒有見麵的。


    忽然唐吉眼前一亮:坐飛機,肯定是坐飛機地時候嚇壞了。


    唐吉的臉,有了一絲絲笑模樣:“黃專家您說得對,我們前些天坐飛機時,遇到了顛簸,他受到了驚嚇。好啊,病因找到了,請您快用藥。”


    黃文看看眾人,一臉得意,不過他還是沒有開藥。他走到窗前,指了指遠處黑黢黢的群山:“唐總,人受到驚嚇,可能引起神經性發熱。西醫治療這種發熱,除了抗生素,沒有好辦法的…”


    黃文說到這裏就笑著不說了。唐吉急忙催促:“黃專家,你快講,哪裏有好中醫,咱立刻去請他來。”


    黃文笑了:“我,還有他倆都還算是有點名氣的中醫。對這種失魂風,我們中醫也沒有好辦法。”


    失魂風?這三個字,猛然勾起了唐吉方才的惡夢。唐吉夢到那名僧人對他說:“水有四萬八千蟲,專治小兒失魂風。”對,就是失魂風!在夢裏,唐吉聽得清清楚楚,記得明明白白。


    唐吉焦急地問:“黃專家,你知道病名,就能治療,求你出個方子吧。”


    黃文搖搖頭:“我記得書本上說,如果失魂風引起高熱的,極難治愈。孩子的症狀和書裏記載的失魂風很相似。古書上沒有治療的方子。唐總,你知道宋高宗趙構嗎?”


    唐吉最關心如何治療孫子的熱病,根本沒心思聽黃文瞎扯。黃文畢竟是大專家,唐吉又不能不忍著些,給足他麵子。唐吉表現地很感興趣,急忙問:“知道,他得過失魂風嗎?”


    “不是他,是他的孩子。”


    唐吉搖頭說:“黃專家,我讀的書不多,你不要騙我。我祖籍武林,對趙構還算熟悉,他沒孩子的。”


    “有,趙構有個獨子趙旉。他三歲時受到驚嚇,得了失魂風。一連十幾天高燒不退。當時,趙構曾經請金元四大家之首的劉完素的師傅,去為趙旉診治,可惜沒治好,死掉了。”


    唐吉心說:黃文,你什麽意思!想詛咒我孫子治不好了嗎?


    唐吉心裏有怒氣,話裏多了一分火氣:“黃專家,我請大家來,是求大家治好小寶的病,不是聽那些捕風捉影的失敗醫案。”


    黃文聽出來唐吉的話裏夾著槍帶著棒,不過他的修養很好,毫不在意。


    黃文笑著說:“趙構是皇帝,圍繞在他身邊的中醫,可算是大國手。他們都沒有法子治好的病,我們這些中醫從業者,也沒辦法。”


    唐吉怒火中燒:“你是要我看著小寶他等死嗎?”這話說得凶惡,連尊稱“專家”兩個字都省了。


    “唐總,您別著急。失魂風雖然難治,但可能有高手能夠治愈。”


    “是誰?你快說。”


    “唐總,你相信玄學,還是科學?”


    “我管他玄學,還是科學,隻要他能治好小寶,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黃文笑起來:“好,有您這句話,我就可以放心說了。上京西山那裏有座慈雲寺,裏麵有位善於運用奇方異術治療疑難雜症的法師,他法名慧通。小寶的失心瘋,如果真是因為驚嚇而得,那您隻能去求他幫忙了。我們這些人,無論研究中醫還是精研西醫,都治不了這病。”


    “黃老師,您說是京西什麽寺?”


    “唐總,上京西南有座妙山,慈雲寺就在山腳下。”


    唐吉立刻想起剛才那個奇怪的夢。夢裏的寺廟就是慈什麽。現在這夢解開了,原來是慈雲寺。在夢裏舀水的和尚叫作慧通。


    唐吉一下子精神起來,隻覺渾身充滿了力氣。他接著就要找人去找慧通和尚,張醫生勸他明天再去。唐吉堅持立刻去,他覺著一分鍾也不能耽擱。


    唐吉對張宏說:“麻煩你趕緊調一輛最好的救護車來,拉著小寶去妙山慈雲寺。”


    “唐總,小寶別動,還是派好車把慧通大師接來吧。”


    “一去一回,時間都花在路上了。不如,拉了小寶直接去,慧通不需要離開寺廟,小寶也可以盡快接受治療。好了,趕緊調車吧。”


    唐吉送走了一眾專家,對黃文醫生千恩萬謝。與大家作別時,唐吉約定孩子好了以後,在上京的瞻雲台大酒店請各位吃飯。唐吉又命助理給每位專家一個大紅包,當然給黃文的是一個特大紅包。眾人接了紅包,喜滋滋的去了。


    張宏把醫院裏最豪華的救護車調來,安置好小寶。他又帶了兩名自己的研究生,親自陪著唐吉祖孫倆去妙山慈雲寺。


    一出醫院門口,司機就打開了警報器,救護車開啟了一路狂奔模式。


    唐吉還是嫌車跑得慢:“師傅,再快些,別到了那裏,山門關了就麻煩了。”


    司機安慰他:“唐總,已經開得非常快了。咱們不用等紅綠燈,現在才八點多,我保證九點鍾到妙山慈雲寺。”


    “好,盡量早到些,小寶他都昏迷不醒了。”


    “明白,等出了城,咱就全力衝刺,您請好吧!”


    古人說度日如年,唐吉這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度秒如年。不到三分鍾,他看了手表二十多次。到後來,他幹脆不看手表了,躬著身子,站到司機旁邊,手扶著司機的座椅靠背兒,不停地指揮司機,在車流裏鑽來鑽去。


    司機還是頭一次碰上這麽個客戶,不是張醫生再三提醒他要小心伺候,他早就讓唐吉閉嘴,或者一腳把他踢開了。


    饒是他悶不作聲,好像專心開車,其實他心裏,反複問候了唐吉的家人幾百遍。


    終於出了外環,上了省道。司機才說:“唐總,您去坐好,我要提速了。”


    “好,注意安全,越早到越好。”


    這條省道上沒有多少車,車道還挺寬闊。唯一的缺點是路燈數量少,燈色昏暗。司機熄了警報器,開始進山。道路兩旁,不時有徒步下山的遊客迎麵走來。唐吉看到這些遊客,心裏略略安定。他心想:還有遊客下山,說明山門還沒有關。山門沒關,廟門就會開著。


    他正在胡思亂想,司機說:“不好,要關山門了。”果然,車子停下來,一道電動門恰好擋住了他們進山的路。唐吉向前麵看,前麵二百米多米的地方,燈火通明處是一所廟宇,廟門上的匾額非常大,字跡清晰可見。


    那匾額上寫得清楚,正是慈雲寺。


    司機按了兩下車喇叭,嘟嘟嘟嘟,聲音很大,可是山門旁的保安,根本不理不睬。


    司機按住車喇叭,使勁按到底,喇叭聲很大,可是保安轉身進了門房,擺出一副隨便你的樣子。


    唐吉喊:“鬆掉喇叭,打開警報器。”


    司機很順從,打開了警報器。救護車的警報器比喇叭有效多了。保安從門房裏出來,走到車前麵。張醫生跳下車來,他一身白大褂,在燈光下很紮眼。


    保安問:“下班關門了,求佛拜仙明天再來。”


    “師傅,有病人,開開門吧。”


    張宏說得很巧妙,他隻說有病人。保安以為寺廟裏有人要急救,叫了救護車。他二話沒說,就打開了電動山門。


    張宏說聲謝謝,跳上救護車。車子衝到慈雲寺前,嘎然刹住。


    慈雲寺的大門緊閉,張宏說:“唐總,壞了,慈雲寺關門,慧通和尚可能睡覺了。”


    唐吉咬牙發狠說:“我沒壞,好著呢。慧通隻要有口氣,就把他弄醒,孩子的病耽誤不得。”


    他跳下車,準備和同時下車的張宏,一起去砸慈雲寺的廟門。


    兩人沿石階而上,幾步就來到門前。慈雲寺大門三間,中間大門是朱砂門,上麵密排銅釘。銅釘被遊人撫摸的非常光滑,閃映著燈光,發出金黃色的光環。門頂上還立著一塊小匾,上麵五大燙金隸書:敕建慈雲寺。


    張宏挽了挽白大褂的袖麵,準備砸門。


    吱呀一聲,他還沒有砸,那朱砂大門就開了。


    門一開,從裏麵走出一位小沙彌。他瘦瘦細細的身板,聲音怯怯的:“阿彌陀佛,請問兩位可是上京城裏來的?”


    “正是,小師傅,尊師慧通法師可在家?”


    “師傅在家。方才他正在禪定,忽然開口說有上京施主到,快去迎接。兩位想必就是師傅說的人吧。”


    唐吉心中一喜,看來這個慧通法師有些個門道。他急忙說:“小師傅,我姓唐,是我的孫子高燒昏厥,特來求法師大發慈悲,救助救助。”


    小沙彌看看廟門下的救護車,點點頭:“你們是來接師傅的,還是把病人帶來了?”


    “病人帶來了。”


    “趕緊把病人帶到客房,我去禪房告訴師傅。哦,你們看,客房就在東跨院。”


    張宏指揮學生把急救床抬下來,推著唐寶,衝進了慈雲寺。唐吉隨著小沙彌去見慧通法師。


    進入慈雲寺後,唐吉才發現這是一座很大的寺廟。前麵是天王殿,天王殿足有五間,殿前密植蒼鬆翠柏。天王殿裏麵燈火通明,還有幾十個和尚在做晚課。


    小沙彌將唐吉引到第二層院子,拐過右側的月亮門,進入東邊的禪房。當頭的第一間就是慧通和尚的專屬禪房。


    小沙彌在門口輕聲說:“師傅,上京的唐施主他們來了。”


    小沙彌的聲音又輕又低,唐吉在他身邊都聽不太清楚,裏麵的慧通卻聽見了。唐吉就聽裏麵的人說:“請唐施主去客房,貧僧隨後就到。”


    唐吉不肯走,堅持要等慧通同行。他焦急地等了三分多鍾,禪房門一開,一位高大肥胖的大和尚走了出來。小沙彌小聲叫了聲師傅,就側身讓路。


    唐吉來不及打量慧通的長相,急忙雙手合十,低頭說:“深夜打攪法師清修,實在是因為我孫子他病得太重。請法師原諒。”


    “阿彌陀佛,唐施主,前麵走,貧僧去看看孩子。”


    小沙彌帶路,唐吉居中,兩人為前導,引著慧通來到客房。


    小寶躺在急救床上,而急救床就放在客房中央。張宏和他的兩名學生,在病床兩旁站著。大家看到慧通和尚進來,急忙閃開,亮出了急救床。


    慧通不慌不忙走到小寶麵前,伸出三個手指摸摸脈,又翻看了小寶的眼瞼。然後他掀開薄毛毯摸了摸小寶的腳丫和小腿,又輕輕蓋上薄毯子。


    慧通念了聲佛號,才說:“唐施主,孩子燒得不輕啊。這孩子的病得自三天前,應該是在上不接天,下不觸地的奇怪地方受驚嚇所致。”


    “佩服,大師說得準。我帶著孩子坐飛機,遭遇亂流,飛機一下子掉了幾千米,差點墜毀。小寶當時被嚇得不輕。”


    “阿彌陀佛,這孩子被嚇得丟了魂魄,患了失魂風。唯有召回魂魄,才能退燒,恢複健康。如果魂不附體,用再多的消炎退熱藥,也是治標不治本。藥物用多了,要是傷了神經,那就糟糕了。”


    張宏笑著說:“大師,我是孩子的主治醫師。的確,我用遍了退燒藥,而小寶卻越來越燒,現在都昏迷了。求大師指條明路。”


    慧通也不謙虛,他哈哈大笑:“佛門有神法,隻度有緣人。今夜貧僧正在禪定,忽聞我佛傳法旨——讓貧僧開門救人,有人自上京來。唐施主,你們是有緣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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