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熇嫣手舉著飲料瓶,心卻往下沉:不好,那夢多半是真的。無論是我潛意識的李博入夢,還是李博主動入夢,他被打落水,是真的,他都可能受傷。如果他施展入夢術,主動跑到我的夢裏來,那就麻煩了。他可能陷在夢境裏出不來。糟糕的是,我的夢已經醒了。


    花熇嫣把瓶子往腋下一夾,撥通了李博的號碼。沒有人接聽,繼續打;還沒有接聽,再打;快些接聽啊,李博,李博,你怎麽樣了?


    還是沒有接聽!花熇嫣連著打了五六遍電話,隻有嘟嘟嘟的回音,沒有人接聽。


    李博肯定出事情了。花熇嫣拿著手機,無助地抬起頭。恰好,一眼看到雕像。女媧雕像正笑嘻嘻地看著她。女媧的眉眼笑成了兩彎新月,嘴角外撇著。那誇張的神情分明在說:“來求我呀,求我救你的情郎呀!”


    幸災樂禍,就是你的手下幹的好事!


    花熇嫣被激怒了,她放好手機,從腋下取出飲料桃花映雪,手裏運勁,打算一瓶子,砸在雕像的臉上。


    就在她揚起胳膊的一霎那,手機鈴聲響了。花熇嫣大喜,肯定是李博打來的。她急忙從衣兜裏掏手機,這一刻,她覺著手機的鈴聲,如同天籟悅耳,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動聽過。


    打電話的是賀峰雲,不是李博。


    花熇嫣很失望,遲疑著,是不是要接:萬一我倆通話時,李博打來了呢?


    她稍一猶豫後,還是接了電話:“師兄,早!”


    “熇嫣,起床了沒?睡得好不好?”


    “剛剛吃完飯,睡得挺好的。”


    “賀師兄,熇嫣騙你呢。昨天晚上,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大呼小叫的,跟人吵架。今早兒眼圈都發青了。”


    “跟人吵架?誰呀,敢欺負我的小師妹!”


    “師兄,我沒跟人吵架,是夢裏吵架了。沒事,我休息的挺好的。”


    “那都怨我,是我訂的酒店。以前這家酒店挺好的,現在怎麽搞成這個樣子?客人去了睡不好覺,我看這酒店幹脆關門算了。”


    “是我的原因,不能怪酒店。”


    “怎麽不能怪酒店?我也不是挑理啊,如果酒店的廣告說——大家都來做噩夢吧,還有誰能去住!”


    夏曉珊在一旁應和:“就是,熇嫣沒睡好,我沒吃好。今早上吃自助餐,好吃的東西我都沒搶到,最後隻能吃的稀粥、油條、麵條,喝飲料。我多拿瓶飲料填飽肚子,服務員還不願意哩。”


    賀峰雲大囧。他欠花熇嫣的人情,想著好好報答人家。他深知自己這個師妹清高的很,直接送她禮物,她根本不會收,還可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急切間,賀峰雲也想不出別的好辦法。他變著法地借車訂酒店,想通過安排她倆的食宿,表達表達心意。賀峰雲選了桃林女媧泉,它是當地一流的酒店,或者說,至少沒有比它更貴的了。


    結果呢?花熇嫣沒睡好,夏曉珊沒吃好。他白白花了錢,惹了兩位美女兩肚子不痛快。


    賀峰雲急忙道歉:“都怨我,是我辦砸了。”


    “賀師兄,你別聽曉珊胡說八道…”


    “師妹,你越這麽說,我越難受。這個地方不能待了。你們今天不是要趕到西京去嗎,我給你們訂哪裏最好的酒店。”


    “師兄,不用,我們自己訂。”


    夏曉珊笑起來:“我就先謝謝師兄了。其實不用最好的,隻要能熇嫣能睡好、我能吃好就行,其他的無所謂。”


    “曉珊,不許亂說啦。賀師兄,你別聽她亂講。”


    “好的,就這麽說定了。先再見,我馬上訂酒店去,這次我一定要讓你們滿意。”


    賀峰雲掛斷了電話。


    花熇嫣嗔怪夏曉珊:“早餐,你吃了兩大盤,還說沒吃飽!”


    “你聽錯了,我是說沒吃好,沒說沒吃飽。你沒看到嗎,那些海參、鮑魚啥的,都被別人搶去了。我一隻也沒搶到。這酒店拿這些當噱頭,專釣客人呢。哼,開的起自助餐,就應該管飽管夠,別索索摳摳。”


    “講不過你。不過,咱們不能再讓賀師兄訂酒店了。你為啥要讓他費心費錢的…”


    “打住啊打住,不是我讓他訂酒店的,是他自告奮勇的。我從來不拒絕別人的好意。別人要獻獻殷勤,咱們孔夫子也說君子有成人之美,哈哈哈,我們給賀峰雲一個表現的機會,也是一種美德。”


    “唉——你呀!牙尖嘴利的,你以後混單位要吃虧的。”花熇嫣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妥,果然,夏曉珊的臉由三春暖陽變成了三冬玄冰:“熇嫣!我就是丟了飯碗,才出來散心的,你偏要向我傷口上撒鹽巴。”


    “我,我說錯話了。”


    “你就是說錯話了。我在黃世仁手下,別說牙尖嘴利了,連個蔫屁都不敢放。可是結果如何?他把我叫到辦公室裏去,掏出那玩意兒,讓我…我…”


    夏曉珊想起那不堪的一幕,萬般委屈湧上心頭,嗚嗚地哭起來。


    夏曉珊丟掉工作的具體原因,花熇嫣並不知情。她問過,可夏曉珊不願意講。這句話,夏曉珊說了一半,就哭起來。花熇嫣冰雪聰明,籍此明白了個大概。


    好閨蜜被人猥褻,甚至是…


    花熇嫣攥緊了拳頭:“他猥褻你,你怎麽不報警?你早點跟我說呀。這種人不去蹲班房,他永遠不知道悔改。”


    “不用報警了,我踢了他那玩意兒一腳。”


    “一腳踢不醒他。”


    夏曉珊不哭了,臉上還有了笑容:“那一腳,也夠他受的了。熇嫣,你是練家子,要是換你踢,估計一腳雞飛蛋打,他直接可以去泰國創業了。”


    “創業,他去泰國?”


    “哎喲,去當人妖嘍。”


    哈哈哈哈哈哈…


    嘀嘀嘀嘀,兩人的手機幾乎同時響起提示音。


    夏曉珊笑了:“肯定是賀峰雲的。”她搶先點開,果然是賀峰雲發來的酒店信息。


    訂房信息寫得很明白:意如雲安禪林精舍,易安精舍一套,入住時間…


    這個賀峰雲,居然訂了一家禪林酒店。他怎麽不定一家五星級的大酒店啊。西京是繁華勝地,五星級的酒店有十幾家,隨便定一家就好。我從沒住過五星級的大酒店,特別想體驗體驗啊。


    花熇嫣也看完了信息,她微微一笑,給賀峰雲回了“謝謝”,別的沒有多說。


    夏曉珊撅起嘴來:“熇嫣,賀峰雲真偏心。這次他訂的房間肯定合你的脾胃。你精研佛道哲學,禪林酒店,最適合你了,這次住進去,肯定有歸家的感覺。我就慘了,禪林酒店裏一般隻有素食,我是食肉動物,要餓死啦。”


    “哈哈哈,偶爾素食一下,挺好的。”看到夏曉珊還撅著嘴,她趕緊安慰:“西京好吃很多,咱們沒必要隻在酒店裏吃啊。你想吃啥,我陪你去。你盡情吃,我買單。”


    “小嫣子,此話當真?”


    “愛妃,君無戲言!”


    “哈哈哈哈,熇嫣,我的心情好多了。走,到山上逛逛去。”


    “咱們收拾收拾,抓緊退房,盡量早些趕到西京。”


    昨天,夏曉珊著急忙慌地趕路,現在她氣定神閑:“不著急,剩下那點路程,我踩兩腳油門就到了。有人幫我們把酒店都訂好了,咱倆還有大把的時間,如果不去逛逛景區,不是浪費了嗎?走,爬山看景去也。”


    花熇嫣昨晚沒逛完山景,就點頭同意了。兩人沿著山道往上走,邊爬山邊欣賞景致。


    上午九點多,景區的遊客已經很多了。她倆後麵來了一隊遊客,導遊是位高個子帥小夥,正拿著擴音器向大家講解桃林的故事。


    夏曉珊住下來,等著那隊遊客。熇嫣催她走,她拉拉熇嫣的手,小聲說:“導遊是個大帥哥,我們加入他們吧。”


    “他們多是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走得慢,走走停停地,你受不了的。”


    “受得了,受得了。免費的講解,不能錯過。”


    於是兩人坐在路邊的條椅上,等著那隊遊客過來。


    這支大爺大媽的旅遊隊伍,經過時,她倆很自然地,站起身,加入到隊伍的側後方。


    夏曉珊緊走兩步,跟在導遊的身後不遠處。就聽導遊說:“這桃林自古就是雄關險隘,在這裏發生了許多決定生死存亡的大戰。比如,武王就是兵出桃林,直取牧野。書上說湖水出桃林塞之誇父山,廣圓三百仞。天下既定,王巡嶽瀆,放馬華陽,散牛桃林,即此處也…”


    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大爺,笑著說:“小諸,你說的是哪個武王?是魏武曹操嗎?他可是在桃林渭水割須棄袍,差點被馬超活捉呀!”


    原來帥哥導遊姓朱,夏曉珊暗暗記下了。


    諸導豎起大拇指稱讚:“馬老師,您博學呀。你說得對,曹操在這裏打過仗。不過他是魏王,後來他兒子給他諡號為武。後來人稱呼他為魏武,他活著時,沒有人稱呼他是武王,大家叫他魏王或大王。”


    馬老師問:“你說的是哪個武王?”


    “我說的是周武王姬發,他可是實實在在,開創八百年大周基業的武王。”


    夏曉珊撲哧笑了:“朱導,姬發的武王,也是諡號,是他兒子,確切的說是他的兄弟給他定的諡號。他活著的時候,也沒有人稱他武王,大家叫他大王。”


    被美女當眾點出紕漏,諸導不但沒尷尬,反而很高興:“美女說得好,我這點真疏忽了。你要爬山嗎?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隊伍。”


    “謝謝,我正要爬山。”


    諸導伸出右手:“我叫諸明明,諸葛亮的諸,孔明的明,請問美女貴姓?”


    夏曉珊握了握諸明明的手,笑著說:“我叫夏曉珊,春夏秋冬的夏,拂曉的曉,珊瑚的珊。”


    諸明明誇讚:“好漂亮的名字,像人一樣美麗。不像我的名字,我原名叫諸明。同學都調侃我是豬叫,肥豬的豬,鳴叫的叫。”


    “哈哈哈哈哈,倒是好記,想忘也忘不了。”曉珊笑得很燦爛,諸明明也笑了。


    馬老師提醒諸明明:“諸導,別見了美女就忘了本行,繼續講呀!講講曹孟德桃林大敗的故事吧。”


    馬老師高鼻梁深眼窩,有點西域人的相貌。


    夏曉珊心裏一動,調侃馬老師:“這位馬老師祖上應該與馬超有關係吧?要不怎麽單點馬超打敗曹孟德的故事?”


    “哎嗨,小姑娘你真聰明!我的祖上的確是馬超。”


    “那你是扶風人?”


    “祖上扶風,我是益州人。馬超入蜀後,我們馬家就在益州生根發芽了。”


    馬老師指著身旁的遊客:“諸導帶的這個團,都是益州來的。”


    諸明明對夏曉珊的博學非常欣賞,他大大方方的說:“漂亮的美女很多,有顏值又博學的很少。曉珊,我能加你好友嗎?”


    “嗯,好吧…”


    馬老師起哄:“曉珊,我也要加你好友,你不會嫌我是老臘肉吧?”


    夏曉珊笑了:“行,隻要您的老伴兒同意,我沒意見。”


    “我是閑雲野鶴,沒人管。”


    諸明明加了一句:“馬老師是脫韁老馬天地寬。”


    一群人嘻嘻哈哈說笑著,往山上走。本來是大爺大媽的專屬老年團,由於夏曉珊和花熇嫣的加入,大家都好像年輕了許多歲,尤其是團裏的大爺們。


    這真是應了網絡上的金句:男人到老都是少年。


    諸明明對馬超揚威桃林的故事很熟悉,他從不同的角度,講了當年那場大戰。他講得條理清楚,語言詼諧,逗得大家哈哈笑個不停。夏曉珊笑得最開心,笑聲婉轉妖嬈。惹得馬大爺們,圍在她身邊,不停地套近乎,獻殷勤。


    與心情飛起的夏曉珊不同,花熇嫣此刻滿腹心事。


    一開始,花熇嫣微笑著與大家打過招呼。她跟在隊伍裏,不緊不慢的爬山,基本上沒有說話。她有心事,還在惦記李博為什麽不接電話。她漸漸落在後麵,與眾人拉開一小段距離。她有一股冷豔的氣質,又不苟言笑,那些“老男孩”們不敢輕易招惹她。


    她拿出手機,給李博撥了幾通電話,可是始終沒有回應。從她打第一個電話,到現在已經一個多小時了,李博既沒有接電話,也沒有發消息過來。他上課也該下課了,開會也該開完了,就是開車,也不應該不接電話呀!


    不好,不好!花熇嫣恨不得像李博那樣起卦算一算。可是她身在鬧哄哄的遊客中,自己心亂如麻,沒辦法起卦。花熇嫣不知道如何才能聯係上李博。在益州大學那裏,除了李博,別的校友她也沒聯係。到了此刻,花熇嫣開始後悔,後悔沒多參加校友會組織的活動,多認識些校友,後悔自己交往的圈子太小,遇到難事,連個聯係人都沒有。


    益州啊益州,要不我打電話給賀峰雲吧。他是著名校友,肯定認識益州大學裏的人。我得從益州找個人,去看看李博究竟怎麽樣了。


    不行,他好像和李博不太和睦,找他不合適。益州啊益州,我幹脆跑一趟得了。可是來不及啊,再說,我也不能撇下曉珊。


    花熇嫣抬頭看到馬老爺子同夏曉珊有說有笑的,她忽然想起來,我有益州大學馬院長的電話呀。我給他打電話,問問李博的情況。


    時間是十點多,這時候馬院長會不會在上課?救李博要緊,先打電話再說。花熇嫣翻出電話本,一頁一頁,迅速翻找著馬院長馬長信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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