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心塔的第一層,除了幾幅題字和禪畫之外,在塔的中心有一座千手觀音的雕像。千手觀音像與其他寺廟裏的像,大同小異。大家圍著觀音像轉了半圈後,發現一座旋轉的木製樓梯,隱藏在千手觀音雕像的背後。


    大家圍著千手觀音轉圈時,智雲在邊上做講解,為大家介紹字畫和雕像的由來。解說完後,他邀請大家到第二層去,還說那裏的空間最大,也是經心塔的核心。


    沿著木製樓梯,大家依次攝級而上。夏曉珊拖在後麵,她東張西望,想看看有沒有特別的事情。一層除了她們這些人,還有幾名遊客。夏曉珊望著品評字畫的遊客,再看看千手觀音,橫瞧豎看,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心裏暗暗打鼓:真不知道,那個神秘和尚讓我帶熇嫣來這裏,到底是什麽用意。不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塔嗎?有什麽可瞧的。


    熇嫣她們都上了二層,她趕緊跟上去。


    經心塔的二層與一層大相徑庭。二層有單獨的門戶,與樓梯隔開。如果不開門,那樓梯就隻是通道,無法經由樓梯進入二層。


    智雲取出鑰匙,打開了二層的木門。


    他笑著說:“這裏陳設的都是珍本古籍,是前輩大賢鳩摩羅什婆大師自天竺帶來的古本。這裏平時不對外開放。幾位都是我寺的貴客,應該與它大有緣分,幾位裏麵請。”


    不知何故,夏曉珊總覺著智雲方丈的笑意裏麵透著一絲奸猾。好像,今天的飯局是專為遊塔而設。那麽他放著好好的飯菜不吃,偏要帶著大家來逛塔,究竟是為了什麽?


    夏曉珊想了又想,卻是想不出個子醜寅卯。她走到熇嫣身邊,低聲說:“熇嫣,他們查出誰弄還的霸下沒?”


    “應該沒有,我看過了,除了參觀這座塔的必經之路上有監控外,霸下那裏好像沒有監控的,所以你先放心吧。”


    “嗨,你早些告訴我嘛,害我提心吊膽小半天。”


    “有什麽好擔心的,你現在去跟智雲說,就說是我倆把霸下的腦袋弄歪歪的。”


    “啊吆,你應該看出來了,智雲恨我哩。我要是這麽說了,他會把我從二樓扔下塔去。你想我死啊。”


    “不會。他根本不會信。即使是監控拍到了,他會把監控刪掉。把‘霸下東顧’編成一個動人的故事,然後圈地收錢,就像現在下麵上演的那樣,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你不信,你就去說說看。”


    “嘻嘻嘻,我信了。熇嫣,還是你看得清楚。智雲老和尚在你麵前就是一絲不掛。”


    “哎——你說的,怎麽聽起來好別扭啊。”


    花熇嫣和夏曉珊說笑著,進了經心塔的二層。


    二層北麵是木門,南麵是很大的房間。進入房間後,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架書籍。書架當門而立,好像是庭院裏的照壁。而在塔樓、經樓裏,極少采用這種布局。書架很高,差不多有三米左右,每一層的書架,都用黃錦遮蓋著,看不清裏麵是否有書籍。


    智雲在前麵引導著大家:“唐總、呂院長、熇嫣大家這邊來。”


    從書架的左側轉出去,好像是進入了圖書館。一列列高大的書架,以門後的書架為中心,呈現扇子麵排列出去。這些書架比當門口的書架略低些,目測過去,好像少了一層書的高度。書架排了很巧妙,把塔周邊的幾扇窗戶,完美的避開了。中午的陽光穿過玻璃,穿過厚厚的塔牆,斑駁的灑進來。


    大家隨著智雲從書架中轉出來,轉到房間的中心。


    房間的中心就在當門書架的前麵。有一條寬闊的榻桌,擺在長方形的木台上。榻桌後麵,赫然一位高僧,端坐在蒲團之上。現在大家都看明白了,當門的書架,既是高僧身後的“靠壁”,也是高僧的書櫃。


    高僧泰然危坐,眾人來了,他也不起身,連姿勢也沒有變化,依然微垂著頭,看著榻桌上的經文。曉珊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座雕像。


    智雲介紹說:“阿彌陀佛,這位就是前代大和尚鳩摩羅什婆的木雕像。大師圓寂後,他的弟子為他塑像,放在這座塔內。以前,這雕塑放在地宮內。後來,就把它請進了二層,放在這裏了。”


    花熇嫣覺著鳩摩羅什婆的麵容十分熟悉,好像剛剛見過麵。他瘦高的身材,白皙的麵龐,兩隻眼睛雕著最出彩,精光閃耀,靈動異常。


    曉珊趴在熇嫣耳邊說:“見鬼見鬼了,這和尚跟我夢見的,一模一樣啊。奇了怪,我一直覺著入我夢裏的是唐三藏呢。看來我是西遊記看多了,喜歡上禦弟哥哥啦,嘻嘻嘻嘻…”


    “曉珊,你看看他的衣服,是不是青灰色僧袍?”


    “是啊,我覺著是青灰色,跟昨晚遇到的那位夾掃把的和尚賊像。”


    “那就是他啦。”花熇嫣想起來昨晚她在經心塔裏的遭遇,忍不住向前兩步,想踏上木台,就近仔細端詳端詳羅什婆的模樣。


    智雲方丈卻攔住了她:“花女士,這位鳩摩大師曾經有訓誡——俗世女子不得踐足譯經台。花女士雖然對本寺有恩,終究是紅塵中人,不是佛門比丘尼。還請你台下觀瞻。”


    花熇嫣一笑,便收了腿,不再登台。


    呂四喜想起來智雲的條件,忽然心裏一動,就問:“方丈,鳩摩大師的弟子們,將他安置在地宮裏,必然有其用意。你為何把這座雕像從地宮請到二層來?”


    智雲嗬嗬一笑:“不是貧僧所為,而是前輩方丈的傑作。各位不是外人,我就講講其中的故事。前輩方丈法號慧玄,他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他被鳩摩大師請去打掃地宮。打掃一夜後,直到天明才把他放回去。累得他渾身酸痛。開始時,他隔三岔五做這個夢,去打掃一夜。後來呢,每夜都要做夢去地宮幹活。地宮裏陰暗潮濕,天天打掃,慧玄的身體快垮掉了。慧玄沒辦法,請了位易學大師來解夢。那位大師就出了一個主意。”


    曉珊笑著說:“易學大師讓把羅什婆搬到二層來?”


    “阿彌陀佛,正是這樣。自從鳩摩大師請到二樓後,慧玄方丈就不做怪夢了。”


    呂四喜問:“那鳩摩大師在地宮裏待久了,想出來見見陽光,情有可原。方丈,他既然靈驗,為何不打開房門,任遊客瞻仰膜拜?”


    “他來這裏後,慧玄的惡夢消失了。經心塔的怪事開始多起來。這裏以前是開放的,後來有遊客看到書籍無故飛起,被嚇出了毛病,甚至瘋掉了。這種事情越來越多,出於安全考慮,隻得關了二層。”


    “方丈,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這麽邪門的地方,你竟然帶著我們來逛,你想害我們發瘋嗎?”夏曉珊先聲奪人,率先向方丈發起問難。


    這一次,呂四喜、倪長讚還有唐吉都站在她的一邊,大家的目光全是責備和不滿,就差直言詰責了。


    花熇嫣說:“曉珊,讓方丈說完。智雲方丈,關了以後呢,這裏就安靜了嗎?”


    智雲心想:看來我賭對了。就憑著花熇嫣氣定神閑的樣子,說不定,她真能解決掉鳩摩羅什婆這個大麻煩。


    智雲嗬嗬笑著說:“花女士,您問得好。關了二層之後,這裏少了遊客的人氣,怪事更多了。看塔的執事僧,保潔人員,經常看到有個青衣和尚在這裏寫字讀經。”


    呂四喜靠著鳩摩的雕像最近,嚇得他急忙向後閃避:“青衣和尚,那不就是他嗎?方丈你太不地道了,走了走了,趕緊離開這裏。”


    唐吉拉著小寶搶先一步,已經到了書架的一側。唐吉就聽到花熇嫣說:“唐總,小寶,你們莫急。方丈還沒有說完話,那個房門也沒有開。”


    原來方丈安排執事僧外鎖的房門,沒有他的招喚,無人開門。花熇嫣說破這事,唐吉還不信,他轉到書架後,來到房門前,伸手一拉,果然房門被從外麵鎖上了。


    唐吉心中發慌,而小寶卻笑起來:“好玩好玩,正好玩玩密室逃脫。大家快找開門鑰匙。”


    智雲對花熇嫣充滿了讚賞:“花菩薩,你是怎麽注意到外鎖房門的?哎,真是厲害。”


    唐吉轉過來,聲音高了許多:“智雲,趕緊開門,別嚇著小寶。”


    “爺爺,我不害怕,好玩著呢。咱們比賽,看看誰先找到鑰匙!”


    呂四喜是醫院院長,醫院的靈異事件也不少。他對這些事情,寧信其有,不信其無。他覺著脊梁溝溝一陣發涼,忍不住質問:“方丈,你外鎖上門,我不管你想幹什麽,趕緊喊人開門!這裏太危險了。”


    花熇嫣平靜地說:“智雲方丈是一片苦心啊。他擔心那個靈神,會趁房門打開的機會,跑出去祟人,所以才安排人,外鎖上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房門上應該有符咒吧?”


    智雲方丈倒身下拜:“花菩薩,你就是佛祖派來拯救我們的。你說的都對。這些日子,他鬧得越來越凶,有時候,這裏整夜都有讀經聲。我擔心他遲早闖出塔去,害了一寺僧眾和遊客。花菩薩,求你出個招,降伏了這個靈異。”


    夏曉珊終究是嘴快,她冷笑一聲:“晚了,太晚了。他已經出塔了。”


    智雲沒有起來,扭頭問:“你見過他?阿彌陀佛,在佛門可不能打誑語。他什麽樣子,你在哪裏見過?”


    “他一身青灰色僧袍,腋下夾著一個大掃帚。我在大雄寶殿那邊見過他。熇嫣也見過。對了,就是昨晚上,我們說了幾句話,然後他就進了大雄寶殿,消失不見了。”


    智雲說:“阿彌陀佛,那就是他了。我寺的僧袍從沒有青灰色的。花菩薩,求你大發慈悲,降妖捉怪吧。”


    “方丈,你起來。你真是高抬我了。你讓我治病救人,我還能對付兩下,要我降妖捉怪,超出我的能力啊。再說,也未必就是妖怪。哪有那麽多妖怪,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作妖?方丈,你多慮了。”


    夏曉珊補了一句:“不是在佛祖眼皮子底下,而是在佛祖的大屁股後麵,作妖作怪放臭氣——”


    室內氣氛本來很緊張,被曉珊這句話逗得大家想笑也笑不出來,不過,氣氛倒是輕鬆下來。


    智雲方丈說:“阿彌陀佛,在外麵,大庭廣眾下,我宣揚那個霸下東顧是好事。大家都是明白人。在這裏我說點真實想法。我懷疑霸下東顧就是他所為。花崗岩雕成的霸下,在他手裏就像麵筋一樣,想怎麽扭捏就怎麽扭捏。如果他要對眾生下手,唉,佛門劫難,怕是要來了。”


    花熇嫣與夏曉珊對視一眼,曉珊忍不住笑了。她一笑,惹得大家看向她。花熇嫣怕她說漏了,急忙說:“方丈,你不必擔心。依我看,這個劫難可防可避。”


    “真的,求花菩薩教小僧避劫之法。”


    “霸下是龍與神龜的孩子,他有玄武的身性。方丈,你仔細看過沒有,霸下的龜首是向著東偏北的方向的。這叫作玄武回首。”


    “玄武回首?好事壞事?”


    “北方是玄武巢穴。他回首顧家,說明家中有事。北方屬水,玄武家中事,應當與水有關。方丈,如果淨覺寺有難,應該與水有關啊。”


    智雲方丈搖搖頭:“阿彌陀佛,這裏發洪災?城市內澇?都不大可能啊。淨覺寺東南方不遠的地方,就有一處大湖。這裏比大湖高出近百米,不可能發生洪澇災害的。”


    花熇嫣咯咯笑了幾聲:“方丈說的是。不過,我想提醒一句,與水有關未必就是水災,如果需要水去救災呢?是不是也算與水有關?”


    這次不光是智雲聽明白了,連小寶都叫起來:“用水救災,那是救火車啊。”


    智雲喃喃地說:“有道理,多少千年古刹毀於意外天火。昨晚的暴雷,就點燃了好幾棵千年古樹。這是佛祖示警啊。我立即讓人多弄些滅火器來,還有大水缸,以備意外天災。”


    花熇嫣忽然問:“這些書籍都是古籍嗎?”


    “都是古籍善本,有漢簡,有魏晉的古書,隋唐的善本也有。最珍貴的是鳩摩大師帶來的經書原件。有的經書是寫在菩提葉子上的,非常珍貴。”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方丈,先把經書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花菩薩,哪裏是安全的呀?”


    花熇嫣忽然想起來,昨夜他就在地宮裏同自己見麵。於是,花熇嫣脫口而出:“從哪裏來的,還讓它去哪裏。”


    “你是說地宮?”


    “對,讓人打掃幹淨地宮,做好保溫保濕防水防火等措施後,將這些經書,還有雕像,放回到地宮去。必然能躲過火災。”


    “有道理,我馬上安排人手,請專業的人來做。多謝花菩薩。”


    花熇嫣被方丈一口一個菩薩叫著,臉上飛起了紅暈。她笑著說:“方丈,你叫我熇嫣就是。花菩薩,我聽著心都虛了。”


    “花菩薩,我堅信你就是佛祖派來拯救這些古籍的。我對你的尊敬之情,不容許我稱呼你熇嫣,隻能尊稱你花菩薩。”


    一聽方丈提到佛祖,花熇嫣的心,猛然一顫,好像不會遊泳的人,掉進深水裏,撲通兩下後,便直直往水底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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