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安保拿著黃表紙問他:“這是什麽?黃色的,傳單?”


    關夫子沒反應過來,傻傻地看著安保人員,頭亂搖亂晃,好像自己毫不知情。


    安保打開黃表紙,低頭看了看,大聲念出來:“拿錢來救命,夏曉珊!”


    安保沒弄明白,就問關夫子:“這張紙是幹什麽用的?你們是不是要訛人錢財?”


    關夫子一時想不出對策,一著急,不隻是頭搖,連身子也抖動起來了。


    有位小領導模樣的人說:“你別嚇著他們。你看看,他們老實巴交的樣子,能訛誰的錢財?老鄉,你們拿這個祭祖的東西,來平陽賓館幹什麽?”


    關夫子已經有了主意,他依然故作戰戰兢兢、誠惶誠恐樣子,聲音亂顫地回答:“這是我婆姨給的,讓我來找夏曉珊要錢。夏曉珊欠我婆姨的錢哩。我婆姨病了,急等錢用。”


    “夏曉珊是誰?”


    “是我婆姨的遠房表姐,在平陽賓館裏上班。”


    小領導說:“那你們在門口亂晃什麽,為什麽大大方方地往裏走?”


    “長官,我看到裏麵那麽多人,還有人拿著木倉,我害怕。”


    “你怕什麽?”


    “那麽多人拍照呢,好像都是大官兒。我怕我闖進去,衝撞了他們,給夏曉珊帶來災禍。長官,能麻煩您幫我送這張紙條給夏曉珊嗎?”


    小領導一笑:“這個夏曉珊是幹什麽的?”


    關夫子撓撓頭說:“聽我婆姨說,以前她在後廚幫忙,後來去哪個部門就不知道了。”


    “老鄉,你自己去找吧。你做得很好,前麵都是大領導,你進去亂闖,真的就闖出禍來了。你去後邊側門,那裏專供後勤人員出入的。你去找找夏曉珊吧。”


    “長官,你大好人啊。剛才我被嚇得腿肚子轉筋,實在不敢進去了。能不能求你派個人,送我們過去?”


    小領導想了想,就同意了。他讓一名很年輕的安保陪著關夫子等人去了後側門。他還特意叮囑:“你好好陪著老鄉,把他們送到後廚那裏,別讓他們亂走,惹出禍來。”


    關夫子等人因禍得福,在一名特別安保的陪同下,很順利的進入了平陽賓館的後廚。安保還特別跟後廚的人交代了兩句,然後就走了。


    後廚領班問:“剛才那位領導說了,幾位老哥來找親戚,請問你們找誰?”


    關夫子摸出香煙來,往上一遞,後廚領班看了一眼,笑著說:“咱這裏不讓抽煙,找誰你就說。剛才那位領導交代了,讓我幫你們找人嘛。”


    關夫子笑著說:“領導,請問貞元集團的人住哪一層?”


    “啊,你不找我們賓館的人呀。貞元集團的,住在東邊的四合院裏。你找他們的董事長唐蓉川?”


    “我們找夏老師,她是唐蓉川的助理。”


    後廚領班笑了:“老鄉,我看你們也不像與唐蓉川能說上話的樣子。唐蓉川派頭大了,她有好幾個助理。你去前麵大廳裏等著吧。唐蓉川和省裏的大領導在門口拍照,拍完照,他們將去祥和廳共進午餐。他們肯定經過大廳,到時候你過去找你說的夏老師就行了。”


    關夫子表示了感謝,就要走,領班又叫住他:“夏老師叫什麽名字,你們什麽關係,你找他啥事?”


    “領導,她叫夏曉珊,是我婆姨的遠房表姐。我婆姨病了,在醫院裏急等錢用,我沒得辦法,就厚著臉找她借錢來的。”


    “這個年月找人借錢不容易啊。這樣吧,你叫什麽名字?”


    “我姓關,你叫我小關就行。”


    “小關,你這兩個助手留下,幫我們洗洗菜,你換上我們傳菜員的衣服,幫我們往吉祥廳傳菜。正好可以借傳菜的機會,尋找夏曉珊。”


    “可是我不會傳菜啊?”


    “傳菜是最簡單的活了。你推著盛菜的小車,跟著大家一起走,就成了。不要亂逛,跟著隊伍,聽明白了?”


    “哎,好。你倆聽見沒,我去送菜,你倆趕緊洗菜去。”


    這時候,大堂領班進來了。她對後廚領班說:“領導拍完照了,上菜上菜,領導們要去吉祥廳了。”


    關夫子換上工作服,隨著幾名傳菜員,往吉祥廳布菜。


    到了現在,他已經相信張飛飆捉到的就是假的唐蓉川。他滿以為他可以進到廳裏,見到真正的唐蓉川。他把紙條往唐蓉川的手裏一遞,任務就算完成了。


    等到了吉祥廳,他才知道,他根本沒有機會進房間。有好幾位漂亮的女服務員,她們接過盤子,往裏麵一趟趟的傳菜。


    後廚的人員,送菜隻能送到門口。廳門口還有七八名安保人員,有兩位還帶著槍。他們有意無意地盯著送菜的和接菜的服務員。黑洞洞的槍口,讓關夫子的腿肚子又開始打顫了。


    關夫子第二趟送菜時,情況發生了變化。有一位個子高高的帥小夥,在走廊裏接電話。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也聽不清說的什麽。


    忽然裏麵出來一位漂亮的小個子美女,走到帥小夥麵前,小聲說:“李助理、李助理,唐董叫你呢。”


    那位叫李助理的帥小夥,答應一聲,很利索地掛斷了電話。


    他衝著小個子美女一笑:“子諾,唐董喝得高興不?”


    “高興著呢,她要向領導特別介紹一下你。回頭找你,你不在,原來你出來打電話了。快去吧。”


    這位叫子諾的美女,拉開房門,讓李助理進去。


    恰好關夫子等人送菜來,子諾就沒有鬆開房門,繼續拉著房門,方便服務員們傳菜。


    機會來了,關夫子把推車交給美女服務員們,自己跨了兩步,來到子諾的身旁。


    “女娃娃,你好?”


    唐子諾一愣,看著身著服務生服裝,膚色黝黑的關夫子,一笑:“老鄉,您好。有事嗎?”


    “有人要我把這個交給你們唐蓉川董事長。”關夫子摸出疊得方方正正的黃表紙,遞給唐子諾。


    唐子諾猶豫了一下,笑著說:“可是我不認識你啊,是誰交給你的?”


    “我就是傳個信,不認識我沒關係。”關夫子看到兩名安保人員開始向他走來,就把黃表紙往唐子諾手裏一塞:“女娃娃,幫幫忙,我還得傳菜去。”


    關夫子轉身跟著其他傳菜員,接了裏麵送出來的小推車,排著隊走向了餐廳。


    唐子諾接了黃表紙,想拆開看看,又覺著不妥。她出來叫李助理,沒有帶手包,隻好捏著紙邊,背著手,黃表紙藏在屁股上麵,邁著小碎步,進了吉祥廳。


    吉祥廳的首席上,唐蓉川和李藥師正同各位領導,談笑風生,觥籌交錯。唐子諾見不是好機會,就回到自己席位上,將紙收了起來。


    她是唐蓉川的助理,雖然身在次席,卻也是酒席上的焦點。平陽負責外事的領導們,紛紛來到唐子諾麵前獻殷勤。唐子諾微笑著,舉著小酒杯,與各位領導笑口談友誼,杯空建交情。


    喝了幾輪後,唐蓉川使個眼色,李藥師心領神會,前去給常書記敬酒。唐蓉川起身去衛生間補妝,唐子諾見縫插針,緊跟了進去。


    她幫著唐蓉川整理整理頭發,然後才說:“唐總,有人讓我交給您張紙條。”


    “什麽紙條?”


    “我沒看內容,您看,就是這張黃紙。”


    唐蓉川從鏡子裏看了一眼,她根本沒有接:“這是給死人上墳用的黃紙,哪個人這麽大膽?你打開瞧瞧。”


    唐子諾聽說是給死人用的燒紙,手有些抖,好不容易打開疊好的黃表紙。


    她輕輕念出聲來:“拿錢來,救命,夏曉珊。”


    “夏曉珊是誰?”


    唐子諾想了想,才說:“好像是昨晚假扮您的那個女孩子。我記得李助理說起過她就叫夏曉珊。”


    唐蓉川笑了:“對,就是她。李藥師安排的妙計,讓我安然脫困。這個消息是誰送來的?”


    “是一位傳菜員。剛才我出來找李助理時,他恰好在門口傳菜,然後就遞給我這張紙。”


    “你是說,是平陽賓館的員工送的信。”


    “應該是。這附近安保工作做得很周全,除了內部人員,閑散人員也進不來的。不過,那個人看著有點呆頭呆腦的書卷氣。”


    唐蓉川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她臉色一變,很有些吃驚,急忙收起口紅、眉筆,看看四周:“東河煤礦的人跟過來了,這裏也不安全,趕緊回吉祥廳。你找李藥師,讓他全權去處理這件事。你也去,先把送信的人,找出來,別讓他跑了。”


    “是,董事長,我先陪您回房間。”


    回到房間後,常樂書記表示唐蓉川無故逃席,需要罰酒。


    唐蓉川倒也爽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取出一方絲帕,擦了擦嘴,笑著說:“平陽我是第一次來,其實不止是平陽郡,咱們津陽省,我也是第一次來。非常感謝平陽的各位領導,特別感謝常書記能從省會晉陽趕來。常書記,我長期在國外生活,沾染了不少國外的習氣。說話喜歡直來直去,咱們上午談的投資情況,已經有了大體的框架。現在呢,為了感謝常書記的厚愛,諸位領導的盛情,我想追加投資…”


    常樂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啊,我代表津陽省的老百姓,對蓉川董事長表示衷心的感謝。不知道蓉川你能追加多少投資?”


    唐蓉川嫵媚一笑:“那得看常書記有多大酒量!多喝一杯酒,我多投一份錢。”


    常樂問:“那我這喝一杯酒你多投一份錢,一份到底是多少?趁著我還沒醉,咱們倆來個君子約定,別事後不認賬。”


    “這一杯酒,常書記,你說值多少我就多投多少!”


    這是臥槽馬要將軍呀!唐蓉川好厲害的手段。


    常樂心說:這一杯酒的投資額,可不好定。這個鬼丫頭,給我出難題哩。這宴會廳裏還有不少記者朋友。如果我說錢數低了,唐蓉川省下錢是小事,他們報出去,別人將如何看待我。倘若說高了更不好,唐蓉川不同意,當眾撥了我的臉麵。


    常樂轉念一想:東河煤礦的事,她還要依仗我。我就往高了說,諒她也不敢過分的打壓。為了津陽省的父老鄉親,我就當一回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奸商”,當一回菜市場討價還價的退休老大媽。


    常樂心裏的念頭定了,臉上和藹的笑著:“蓉川董事長是億萬富豪,貞元集團是全球知名企業,我要少了,不免讓人說我瞧不起貞元集團,冒犯了蓉川董事長。這樣吧,我喝一杯,你追加一千萬的投資。蓉川,你看好麽?”


    常樂從省裏來,帶了一大群下屬。他們有的坐在主席,有的坐在次席,還有的坐在邊緣席位上。


    大家聽常樂書記要喝一杯酒,來換唐蓉川多投資一千萬,而且是一杯一千萬,都紛紛咂舌。吉祥廳裏,充滿了咂舌的聲音:嘖嘖嘖嘖。常書記要價太高了。


    常樂的眼光如電,掃過整個大廳。大廳裏,立時變得鴉雀無聲。有的人緊閉了嘴巴,有的人還吐著舌頭;有的神情緊張,有的臉色放鬆。雖然大家表情各異,但都懷著同樣的期待,要看常樂如何被唐蓉川婉言“打臉”。


    常樂心裏哼了一聲,對自己這些下屬們,暗地裏藏的小心思,他門兒清。他的目光掃過下屬們,最後落到唐蓉川臉上。


    唐蓉川的笑容沒了,她的頭輕輕的搖晃著。


    哎喲,常樂書記暗叫不好,今天要被打臉了。大庭廣眾,在我的下屬麵前,唐蓉川要打我的臉。可能嗎?貞元集團的董事長就這點水平?唉,女人呐女人,臉蛋越好看、頭發越長見識越短!


    常樂久經官場,練就了一身處變不驚的本事。他的內心翻江倒海,臉上保持著微笑,看著唐蓉川如何作妖。


    唐蓉川說:“貞元集團在津陽省發展,離不開常書記和各位領導的親切關懷。就像這次地震引發的東河礦難,沒有各位領導的支持,不會得到圓滿解決。常樂書記謙虛,喝一杯酒一千萬,我覺著太少了。常書記,你喝一杯酒,我們多投資一個億,你看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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